乳母回道:“皇后娘娘在花廳用膳呢!”
輕點了點頭,姬無憂伸手又摸了摸赫連洛,將之遞給乳母,便擡步進入內殿。
花廳裡,宮人們已然撤了膳具,見姬無憂進來,端木暄輕輕一笑,面色有些蒼白。
“怎麼?又吐了?”
凝着端木暄略顯蒼白的容顏,姬無憂微皺了皺眉,心疼問道。
端起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將茶水吐出,端木暄看着姬無憂:“吐着吐着也就習慣了!”
眸色微深,姬無憂輕輕一嘆,感慨說道:“身爲人母,十月懷胎,總是極爲辛苦的,但願日後洛兒和你腹中孩兒,都能感念母愛,對你謙恭孝廉!”
聞言,端木暄心下微動。
眼睫低垂,她吹拂着手中茶水,輕聲道:“你總不是拐彎抹角之人,想說什麼直接說了便是!”
薄脣抿起,姬無憂看着端木暄:“我聽聞兩日後太后將在初霞宮設宴與你求和?”
“這消息傳到還真快!”
淡淡一笑,端木暄將茶杯置於桌上。
看了眼桌上的茶杯,姬無憂面色凝重的問道:“說到底阿煦是太后十月懷胎生下的,到時若太后真的當着衆人放下身段與你求和……你打算如何?”
“她不會真的與我求和!”
面色無波的看着姬無憂,端木暄從袖袋裡取出紙包,將之攤在手心處。
“這是什麼?”
眉頭一皺,姬無憂的視線,亦落在紙包之上。
“是毒藥!”輕輕一笑,端木暄回道:“這是太后她老人家在求合宴上,準備送我上路的東西!”
聞言,姬無憂面色丕變!
看着姬無憂,端木暄苦笑着問道:“無憂,她們容不下我,我何必再忍她們?!”
半晌兒,輕嘆口氣,姬無憂問道:“長公主已經回宮,兩日後的宴會,你打算如何應對?”
“長公主回來了麼?還真是時候!”眸華輕擡,對上姬無憂的視線,端木暄苦笑着自桌前起身,“所謂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我一直都在等這個機會,如今等到了,又豈會錯過?”
看着端木暄苦笑,姬無憂心底暗暗心疼。
過去的端木暄,恬靜溫和。
但如今的她……
猜出端木暄打算要做什麼,姬無憂握了握拳,輕聲說道:“阿煦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是啊!他不會!”
脣角的苦笑越發深重,端木暄背過身去,眺望窗外秋色,她語帶瀟然:“他只會容自己的親人傷害別人,何時能容別人害他親人一絲!”
心下倏然一嘆,姬無憂問道:“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你不必幫我做什麼!”
轉過身來,端木暄笑看着他:“你只需站在我身後,給我一份力量便可!”
聞言,姬無憂的心不禁更緊了幾分!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的身後,給與你最大的支持!”
淡淡一笑,端木暄復又轉身看向窗外:“秋天到了,離冬日還遠麼?”
她想,兩日之後,這皇宮裡便該如冬日般寒冷了。
“冬季酷寒,我更喜歡春天!”望着站於窗前的端木暄,他俊眉緊擰,心下五味雜陳!
“可是在這皇宮裡,從來都如冬日一般冰冷!”回眸,看向姬無憂,輕輕一嘆,端木暄苦笑連連。
兩人於花廳內,一站一坐,靜窒許久。
不多時,青竹自廳外進來。
對姬無憂微微福身,她對端木暄稟道:“娘娘,小盛子到了。”
“嗯!”
自窗前轉身,端木暄點頭應道:“讓他進來!”
“喏!”
青竹應聲退出花廳。
眉宇皺起,姬無憂看向端木暄:“小盛子不是太后的人麼?”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脣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端木暄眼中鋒芒乍現!
須臾,青竹引着小盛子進入花廳。
“奴才小盛子,謝皇后娘娘活命之恩!”一進花廳,小盛子便面向端木暄跪落下來,三叩之後,他又拜了三拜:“奴才謝皇后娘娘對奴才家人的知遇之恩!”
見狀,姬無憂心下釋然!
端木暄自天牢將小盛子救出,是救命之恩!
她安置好他的家人,又是一大恩情!
如此一來,即便小盛子過去是太后的人,而今爲端木暄,讓他赴湯蹈火,他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起來吧,今日是本宮求你!”
眉間笑意點點,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盛子,端木暄輕輕出聲。
“娘娘折煞奴才了!”
小盛子並未起身,而是再次叩首道:“有事娘娘儘管吩咐,奴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靜靜俯視着小盛子,端木暄雙眸之中不見一絲情緒,片刻之後,她輕聲說道:“若本宮說,救你便是要你爲本宮赴湯蹈火,你可會怨恨本宮?!”
她自認對小盛子有利用之心!
既是有心要做惡事,自然不會標榜自己是好人!
“若娘娘不救奴才,奴才在天牢裡,也是個死,如今娘娘救了奴才,奴才這些時日奴才已算苟活,況且娘娘還幫了奴才的家人……”
小盛子擡頭,看了端木暄一眼,而後再次低頭:“奴才感激娘娘還來不及,又如何能怨恨娘娘!”
“你怨恨本宮也是對的!”
眸華低斂,端木暄自桌上取了紙包:“三日後,太后要在初霞宮設宴,這裡面的東西,是本宮孝敬她人家的。”
“暄兒!”
心下一顫,姬無憂終是啓聲。
她此舉,無疑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後路!
擡眸,看了眼姬無憂,端木暄哂然一笑,卻未曾收手。
見狀,小盛子屏息片刻,輕顫着伸手,將紙包接過,“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不過奴才現在只是每日到太后宮裡與劉姑姑彙報娘娘近況,宴會之時,卻如何能回到初霞宮去伺候?”
“這個好說!”
輕笑之間,端木暄擡手將桌上的琉璃杯盞揮落在地!
哐噹一聲,精緻的琉璃盞被摔的四分五裂!
杏眼一瞪,端木暄怒罵出聲:“狗奴才,你是怎麼伺候的?”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皇后娘娘恕罪!”
小盛子何等機靈,擡手便朝着自己臉上甩了幾巴掌!
“滾!從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本宮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啪的一聲,端木暄的秀拳,狠狠的砸在桌上。
臉上,早已紅腫起來,小盛子對端木暄點了點頭,轉身便朝外走去。
“小盛子!”
輕輕的,喚了他的名字,見他轉身看向自己,端木暄紅脣微彎:“本宮不會虧待你的家人!”
聞言,小盛子微微頷首,轉身沒入門口處。
小盛子離開之後,姬無憂和端木暄,誰都不曾言語。
靜窒許久後,姬無憂終是輕輕一嘆:“即便小盛子對你不能說死心塌地,有家人在你手裡,他必會想盡一切辦法將東西置於太后杯中!”
苦澀一笑,端木暄無奈一嘆:“無憂是想說我卑鄙麼?”
姬無憂搖了搖頭,“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所認識的端木暄,從來都是如此的,若你一直如此,回到楚國之後,便也不會過的這般辛苦!”
脣角處,勾起一抹冷笑,端木暄淡淡出聲:“感情之事,從來最是傷人,只要撇去那份心意,我……便又會是你所認識的端木暄!”
凝着端木暄嘴角的冷笑,姬無憂恍然出聲:“不再感情用事的端木暄……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聞言,端木暄眸華微動。
與之四目相對,她涼涼一笑!
輕輕的,溫和一笑,姬無憂的眸底,浮現一抹從未有過的苦澀與寂然!
無論,她想要做什麼!
這一次,他都會幫她做到!
只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麼?
他不確定……
真的不確定……
————
離開花廳後,姬無憂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俊逸的臉龐上,不見原本的瀟灑與隨性,他緊皺眉頭,捨棄雨傘,任雨水打溼衣襟,緩緩漫步於細雨之中。
秋天的景色,總給人一種落敗之感。
尤其是雨中的秋色,讓人覺得越發頹然。
雙手揹負,立身雨中,緩緩閉上雙眸。
記憶回到那一年,在安陽城的長公主府外,端木暄一身狼狽,於雨中追襲着長公主的寶寶玲瓏車……回想起雨水沖掉她滿臉污漬之時他心中的驚豔感覺,姬無憂的嘴角,漸漸勾起……
那是他與她的初遇。
那時,他還不知她的身份。
更不知她身負家仇!
若那時他知道她的身份,也許今日便不會讓自己陷的這麼深了!
念及此,他不禁一聲嘆息!
這一嘆中,有無奈,有失落,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緒!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