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太玄殿,仕女守衛都恭敬行禮。
穿過附壁而建的長廊,太玄殿在雲霧籠罩中靜默矗立。
進了殿,腳步不自覺就放慢了。
這裡有幽渺的感覺。與太清殿真實的存在感不同。其實溫未涼身上是有這種特質的,他偶爾安靜下來,就會給人沉靜到飄忽的錯覺。
推開寢宮的門。輕微的開門聲久久迴盪在空闊的房間。
我放輕腳步,在古老的宮殿特有的氣味中尋找他。陽光與宮殿一樣,散着古舊的氣息。
一直走到重重帷帳後的浴室,水流動的潺潺聲似有似無從那裡傳來。
不過,浴池裡沒有溫未涼。
我回身,卻被叫住。
溫未涼斜倚着柱子在角落裡。頭髮溼溼的順着肩膀垂下來,皮膚仍泛着沐浴後溫潤的紅色。
“這麼早。”他笑笑,在矮桌邊席地坐下。聲音帶了點鼻音,啞啞的。
準備了一肚子教育他的話一瞬間被消化光了。原來,我拿正常版的溫未涼一點轍都沒有。
“嗯。”我走到他對面坐下,“我拿感冒藥來給你。”
他愣了一下才接過。
“你怎麼知道並蒂蓮的事?”
“噢……我昨天怕小親親你怕打雷,就打算去陪你。走到門口聽見你說的。”
這次居然是以正常的神態和語調說出來這些話……
“以後別做這樣的事了。”
“你不喜歡?”溫未涼明顯露出失望的神色。
“當然不是。”我飛快地否認,幾乎沒經過大腦反應已經說出來了,然後又補充一句“你不需要做這些。”
“是你說的。愛是一種需要不斷被證明的虛妄。雖然你是在心裡說,但是,我就偏偏聽到了這句。”
我慢慢吐出一口氣。偏過頭,目光避開他,落在地面上。
“我不需要你證明什麼。你只要被我愛就好了,如果你想要月亮,我也可以替你摘。”
這麼直白老套的表白。
只有付出的愛情,太痛苦了。真的有人可以對於枕邊人心裡裝着另外的人無動於衷?
每個人對感情的需索都是持續和貪婪的。
“對不起。”我站起來,“請再給我些時間。”說完,站起身。
當我撩起簾帳,溫未涼有些漠落的笑,輕輕說,“比我想的結果好得多。”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很傻。把自己羈縻於過去記憶裡磕磕絆絆。
爲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破邪劍譜》上。
調理內息,運氣,氣海丹田的真氣洪流般在經脈間奔騰。
破邪劍第八層。每一次總會在中途莫名其妙中止。
而這一次卻沒有。意識像是被什麼牽引,一些破碎細小的畫面不斷涌出來,一閃而過卻驚心動魄。我自己毫無辦法控制,只能任眼前閃過無數組畫面,頭暈目眩。
鳳丹青。秦穆軒。魏重紫。
淡雅的池蓮,雪中的牡丹,黑暗中的曼殊沙華。
終於所有的飛旋的畫面停止。
我努力喚醒最後一絲意識,從黑暗中抽離。
一股逆流直衝心腹。撐住身體,吐出大口的殷紅血液。
原來。是這樣。
今天,沒有喝溫未涼的藥。
自從練過了破邪劍第七重,溫未涼給我加了一副藥。
從那次,我開始無故忘記許多事情。一些記憶,退潮般消失,難以控制。而我自己直到剛纔才察覺。
溫未涼曾經從我這裡取走過一把扇子。上面繪着一隻優雅展翼的鳳。
他說什麼都要,我就給他了。因爲我幾乎忘記了鳳丹青。
這又算什麼?強迫剝奪別人的記憶,不擇手段得到愛?
我還以爲這次會有不同。沒想到一樣是不惜傷害的索取。
溫未涼,我又看錯你了。
我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傢伙。
經絡間真氣亂躥,終於黑暗無邊無際漫溯。
醒過來,身體仍然一點力氣都沒有。我費力把眼皮撐開。
溫未涼把手搭在我腕上探脈。
甩開他的手。
“怎麼沒有吃藥?”溫未涼皺眉,責問道。
“請你從我眼前消失。”我偏過頭,冷冷說。
“你太不講理了!師兄聽說你昏倒,火急火燎趕來給你醫傷……”
溫未涼打斷未央,“怎麼了?”
“抹去別人的記憶,你很厲害麼。請,未涼大祭司把扇子還給我。”我一字一句,語氣堅硬無比。
溫未涼沉默的看着我,面無表情起身離開。
走至門口忽然頓住,“你好好休養,最近不要練武。扇子我毀掉了。”
同樣冰冷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