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出來,蘇茜的眉目依舊沒有舒展開。
“他和你說什麼了?”蕭澄隨口問了句,擁着蘇茜往車上走:“我記得你答應過柴歌一件事。”
蘇茜側頭沉默了下說道:“徐子穎到底是怎麼死的?柴歌剛剛提到了,可沒說。他說不是純粹的自殺。”
蕭澄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他怎麼死的有這麼重要嗎?”語氣帶着明顯的醋意,擁着她肩膀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他其實不願蘇茜多提徐子穎,就像蘇茜不願他多提白貞一樣。
兩人之間最深的忌諱。
因爲深愛,所以不願對方心裡有別人的影子,哪怕是曾經。
“澄,他曾經是我丈夫,不管他對我怎麼樣,我們都曾一起生活過。他就死在我面前,我心底有一道坎.......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就算是一個陌生人死在我面前,我都無法無動於衷,況且他還曾經是我的丈夫。”蘇茜試着和蕭澄解釋。
不是因爲她愛徐子穎,也不是因爲她心底還有這麼一個人,只是她無法看着曾經與自己有過牽扯的男人死的不明不白,落得死後無人收屍的下場。
她不知道如何和蕭澄解釋。她也明白蕭澄不願她再提到徐子穎。
他終究是介意的。
側頭輕輕的在她發上吻了下,淡漠的說道:“他是自殺,具體原因只有柴歌知道了,可能是被喬丹催眠了,或者他被注射了毒品。你離開的六年時間,他有吸毒的歷史。”蕭澄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對於蕭澄來說,徐子穎已經死了,結局已經註定,其實怎麼死的已經不重要了。
蘇茜低頭,垂眸沉默了片刻,然後擡頭看向蕭澄,小心翼翼的說道:“澄,徐子穎的屍體一直放在警局,我想以前妻的身份把他的屍體認領了。”
她的話音剛落,蕭澄的目光就驟冷,他側頭朝着蘇茜看去:“不行。你和他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爲什麼到他死你還要和他牽扯不清。”
“澄,他是個死人了,你和死人爭什麼。我只是於心不忍,畢竟我們曾經一起生活過三年。”
蘇茜的話無意識的說出了口,她卻沒意識到傷害了蕭澄。
蕭澄緊盯着她很久,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就是因爲他是死人,如果你心裡還有他,我就真的爭不過了。”
那一刻,蘇茜的心莫名的抽緊,她走到蕭澄的面前,摟住了他脖子,在他脣上蜻蜓點水的吻了下:“澄,我對徐子穎到底有沒有愛過其實我自己都已經不知道了。我甚至忘記了曾經愛他的感覺。我和他不曾有過多美好的記憶,因爲始終都是我一個人在圍着他的世界轉,對他最深刻的記憶是傷害。我無法和你保證,我徹底的忘記他這麼一個人,但他永遠沒有資格變成我們兩個人中間的障礙。”
蕭澄淡淡的笑了笑,那一抹笑容卻沒有從嘴角蔓延開。
“這個事就讓唐小蔥辦吧,我做不到幫着你給你前夫收屍。我是男人,而且是很小氣的男人,我現在一想到這個男人曾經讓你愛過那麼多年,我都會嫉妒的發狂。所以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蕭澄絲毫不掩飾的說着。
蘇茜噗嗤的笑道:“你不是有白貞,有安顏嗎?我們扯平了。”
“我不愛她們。你曾經深愛過他,我和你不一樣。”蕭澄目光沉了沉,咬牙說道。
蘇茜再次在他脣上吻了下:“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誰知道你。女人走心,男人走身,說是說不愛,不愛也能上牀來着。”
“蘇茜,不要扯開話題。”
“.......”
.....
獄中,柴歌見完蘇茜就回到了牢房。
因爲他已經被判了死緩,他單獨一間。
回到獄中,他靜靜的蹲在牆角,這是他曾經在英國獄中的習慣。不管你在外面如何的不可一世,一旦進入監獄,任憑你多厲害也抵不過獄中的人多勢衆。
他臉上很平靜,眼底看不到任何的恐懼。
他從來不怕死,怕的只是毫無尊嚴的死。
他想要把自己的尊嚴討回來,可最終,他的尊嚴被算計、踐踏的一分不剩。
他的目光呆滯、迷離的平視着前方。
記憶迴轉到那天他和喬丹面對面的時候。
那天,別墅裡就他們兩人。
喬丹不可置信的看着柴歌,咬牙切齒的問:“你居然敢背叛我。”
“這世界,我應該是最恨你的那個人。你爲什麼覺得我不會背叛你呢?”柴歌的語氣很淡,恍若一陣風就能吹散:“還記得當初你救我出來的時候對我說過什麼。你說,我就是那個能幫你撿回尊嚴和驕傲的人。你並沒有告訴我,那個讓我生不如死的罪魁禍首就是你。你帶我從英國監獄出來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柴歌,當年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別人。”
柴歌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最錯的就是當年選擇了我。如果是別人或許不會殺你,但是柴歌會!”
到此時,喬丹都不相信柴歌真的會殺他。
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別人的仰視,已經習慣了成功。沒人敢背叛,沒人敢反駁
他的話,所以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失敗.....
槍輕輕的指向喬丹的太陽穴,扣動扳機,子彈穿透,血噴了柴歌一臉。
他雙眸血紅的看着喬丹到底,雙眸都來不及閉上。
看着喬丹雙眸驚恐的瞪着他,他恐怕到死都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輕易的死了。
那一刻,柴歌並沒有覺得痛快,反而是更加的絕望,心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他用了六年多的時間佈局,算計,做了喬丹六年的玩物,結果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最荒唐、可笑的算計。
諷刺而嘲弄。
就算喬丹死了也洗滌不掉他滿身的恥辱,那一身的不堪。
他不記得自己在喬丹身上開了幾槍,看到喬丹死的那一刻,他的意識抽離,無意識的看着屍體,開着槍。
當年,他被喬丹從獄中用替身換出來之後,滿腔的恨意。
他救下阿雅只是想要手裡有一個好用的工具。
阿雅長的很漂亮,漂亮的能讓所有男人都沉淪。她的身體能讓任何一個男人癡迷。
她也很爭氣,不管是勾引英國的高官還是勾引監獄長,都如魚得水,不曾失敗過。她總能讓他們在她身下臣服,讓他們順着她的意思做很多事。
她唯一的一次失敗就是在喬丹那裡。
後來,她被喬丹扔到華人街伺候所有的男人。
他以爲出獄後就不要再經受那些恥辱,那些不堪。
後來,他在喬丹那裡又來回的經歷了六年的時間,如同一場綿延的噩夢。
喬丹是個變態,不僅喜歡男人,還性暴虐,每次他被弄的遍體鱗傷回家,他就把阿雅往死裡折騰。
他一直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何會無怨無悔的跟着自己。
利用她,羞辱她,踐踏她,她卻始終沒有離開自己。
他不懂愛.....但在阿雅臨死前的那一刻,他的心是痛的。
在阿雅臨死前,他冷漠的告訴她,那兩個男人其實就是喬丹派來的,他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要毀了蘇茜,沒想到她居然愚蠢的會把他們殺了,所以她淪落到那樣的境地都是她自作自受。那一刻,他看到阿雅眼底的淚光,他的心恍若被尖刀割着,鮮血淋淋。
“柴歌,有人想要見你。”正當他在恍惚中,獄警朝着裡面喊了醫生。
柴歌並沒有回答,那人冷聲嗓子再次說道:“有個叫路易的男人要見你。”
聽到路易的名字,柴歌的身體輕吻的顫抖了下,片刻低聲的說道:“不見。”
片刻,獄警又進來了,那人拿過來一碗飯。
“這是那個叫路易的男人讓我送來的。”
頃刻間,柴歌空洞的眼底驟然的有着液體滴落。
曾經,他還在爲着一碗飯爭的你死我活的時候,有個叫路易的男人給了他一碗飯,他說:我能讓你過正常人的生活,但你必須做好人,這是我對你僅有的要求。
後來,他接任務,殺人。已經忘記了什麼是好人了。
老師,原來到這個時候,你還沒有放棄我。
他慢慢的端起那晚飯,然後一口口的吃着,淚流滿面。
......
蘇茜和蕭澄已經辦好了移民,誠誠的戶口也上在蕭澄名下了。
兩人初步訂好是下週去英國。
唐小蔥和楊零的關係並沒有緩和,他暫時跟着蕭澄和蘇茜一起回英國。
在B市,兩人不甚其煩的就是歐文的騷擾。
他一直守在蕭澄的別墅門口,風雨無阻,應該是承了老總統的意思。
他們一再要求蕭澄和楊戩回法國。
他們也去找過楊戩,蕭澄不知道楊戩是怎麼答覆他們的,但看着他們如今的架勢,顯然是在楊戩在吃了虧。
楊戩和楊盛的關係也沒有緩和。
“楊大哥,今天你過來一起吃飯吧,我叫了楊零和伯父他們,下週我們就要去英國了。”握着電話,蘇茜柔聲的說着。
因爲他是蕭澄的弟弟,蘇茜自然對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作爲嫂子,很多事她根本無法問出口。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好。”
蘇茜完全沒聊大楊戩會這麼快就答應了。
掛了電話,她詫異的朝着蕭澄說道:“楊大哥他居然答應過來!”
蕭澄淡淡的笑了笑:“你把稱呼改下吧。叫他楊戩就成。”他不甚在意的回了句:“不管是因爲什麼,他都會來。”
蘇茜沒有聽懂他的話:“什麼意思?”
蕭澄會心的笑了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管他有沒有認定我們是他的親人,但他對你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蘇茜蹙眉,卻說不出半個字辯駁:“他一直都知道你是他哥哥。所以當時他總是搖擺不定的在柴歌和你之間?”
“或許吧。”蕭澄低頭看着手機並不願多說這個。
有些東西無法深究,如同柴歌到底是因爲她是嫂子纔要保護她,還是他有更加深層的原因。
兩人聊着,蘇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的問道:“那具警方認定是楊戩的屍體是誰的。”
“或許是殺手的吧
。喬丹既然派殺手殺我們,顯然也會派殺手殺楊戩。他在上海應該就有殺手來追殺他了。”
蘇茜蹙眉沉默着,終究沒有再多問。
因爲太多疑惑,比如爲什麼楊戩沒有及時回B市,爲什麼他會用別人的屍體代替他死,還有最後他陌生的眼神,以及最後爲什麼又恢復了正常。
她問蕭澄,並不一定他能一一回答自己。
晚上,唐小蔥、楊戩、楊盛,於童、路易都過來了。
算是小小的聚會給蘇茜和蕭澄一家踐行。
楊戩是最晚一個到的,他到時原本輕鬆的氣氛就詭異了起來。
蘇茜端着水果遞給他。
“不用......”很疏離的口氣,不再是以前的楊戩。
楊盛欲言又止的看着這個曾經做了自己將近三十多年的兒子。
“阿戩,爸爸知道對不起你和蕭澄,我當年......”他低聲的說着,垂眸想要解釋。
楊戩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說完,他起身朝着廚房走去。
廚房裡,蕭澄正圍着圍裙在做飯。
看着蕭澄忙碌的背影,楊戩斜靠在廚房的門上抱着雙臂看着。
蕭澄知道他在身後看着,並不開口,等着他先開口。
“真是老婆奴,如果換成是我,我可能無法爲她做到這樣。”對着蕭澄的背影,楊戩嘲諷的笑了笑。
起初,他接近蘇茜的目的或許有蕭澄的原因在裡面。
最初他並不愛蘇茜,就像他曾對楊零說的。蘇茜身上沒有任何東西是吸引他的,尤其是性格。
因爲蕭澄愛他,因爲蕭澄是他的哥哥,哪怕蕭澄那時候還不知道,所以他會接近蘇茜。
愛上蘇茜是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的。明明他自己心底都覺得,蘇茜身上沒有什麼可吸引他的,可他就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
他嫉妒蕭澄,甚至曾想要從他身邊把他奪回來,哪怕那時候只是他一時腦熱的想法。
“愛一個人不就是要細心呵護。她爲了我受了很多苦,再寵她也是她該得到的。”蕭澄抿脣笑道:“在上海,丹尼斯是怎麼死的?我想應該不會是你殺的吧。”
斜靠在門上,楊戩的腿慣性的抖動着:“我和柴歌之間有交易,他幫我報仇,我幫他殺了你。”
蕭澄悶悶的笑道:“真夠狡猾的。”
楊戩並不反駁,只是淡漠的說道:“丹尼斯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就算他死也是罪有應得。他如今的成就和名聲都是靠着小羽來的。我不想知道柴歌是用什麼方法讓他自殺的,因爲這個和我無關,但我的確像他死。”
蕭澄並沒有在丹尼斯的事上多糾纏:“那個小羽對你來說很重要?”
聽到小羽的名字,楊戩臉上冰冷的神情慢慢的柔和,淡淡的笑了笑:“或許吧,她曾經是我心底僅有的溫暖。”
聰明如蕭澄,他自然很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兩人的談話到此爲止,就算他們是親兄弟,不該問的他不會多問。況且兩人的關係真沒好到無話不談。
“你和蘇茜在英國定居了,不準備回法國。我想他們應該不過放過你。現在法國皇室內亂,他們狗急跳牆了。”楊戩明知故問的說着。
蕭澄轉身朝着他笑了笑:“就算他們不曾拋棄我們,我也不會去那個勾心鬥角的地方。如果你想回去你可以跟他們一起回英國,說不定能做個總統。”
“總統還是讓給你做吧。”
楊戩會心的笑了笑。
“幫我端菜吧。”蕭澄轉身把菜遞給楊戩。
楊戩接過他遞過來的盆子,端着出去了。
外面幾個人都時不時朝着廚房看幾眼。
蘇茜忐忑的看着廚房。
看到楊戩端着盆子出來,蘇茜這才鬆了口氣,伸手去接楊戩手裡的盆子,他笑了笑:“你去叫誠誠吃飯吧。”
蘇茜看了眼正在廚房忙碌的蕭澄,轉身去小房間叫誠誠了。
飯桌上,氣氛還算和諧,除了原本活絡的幾人都不說話,其他人都是客氣的勸菜。
誠誠小盆友鬼靈精怪的看着他們:“叔叔,聽說你和爸爸是兄弟?”
楊戩挑眉朝着誠誠看了眼:“恩?”
“那你要和我們一起去英國嗎?”
“你爸爸如果同意,我不介意和你們一起去英國。”楊戩別有深意的說了句。
“哦.....那就算了。我爸爸對然後任何都防範,包括我。爲了不讓內部矛盾更加深化,還是算了。”誠誠扒着飯小聲的嘀咕了句。
這話顯然一桌子的人都聽到了,都噗嗤的笑了出來。
吃晚飯,依舊是蕭澄洗碗。
誠誠小可愛跟着一起過來墊着凳子幫蕭澄一起洗碗。
他小小的個子站在凳子上和蕭澄一起洗碗格外的和諧。
“我拼圖拼好了?”誠誠突然開口說道,一本正經的模樣。
“恩?”
“謝謝你?”
“謝我什麼?謝謝你是我爸爸。”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的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