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宿體,就是菱紗吧?!”
蕭雲飛淡然開口,他早已經知道,從一開始自己三人從進入瓊華派開始,便已隱隱落入一個巨大的佈局之中,而玄霄、夙瑤對自己的欺瞞,遠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猛然間,當年父母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望着自己和菱紗,神色悲悽,似要訴說什麼。
只見玄霄點了點頭,繼續道:“不錯,我不清楚她怎樣機緣巧合,竟會碰觸到沉眠中的望舒劍,但她成爲宿體確是事實。當年雲天青叛出本門,受寒氣反噬而死,死前卻沒將望舒劍封存,究其原因,只怕他也未料到天下會有這等巧合之事……當日伱們三人來到派中,夙瑤便已看出韓菱紗身爲望舒宿體之事,後命慕容紫英傳她修行心法,便是令她吐納運氣、強身健體,雖不是很有用,卻也聊勝於無……”
蕭雲飛臉色陰沉,陰沉幾乎要滴出水來,絲絲的殺機隱現,玄霄彷彿不曾察覺,臉上的神色仍是沉靜如故,從容續道:“……不過,之前我破冰而出,又以雙劍網縛妖界,對她而言,已是極大耗損;適才我與夙瑤合力破除結界,則又是耗去許多望舒之力,再加上方纔對那妖孽的最後一擊,韓菱紗的身體怕是已經支撐不住了。”
蕭雲飛頭腦中一件件事情如流水般閃過,望舒劍奇異的閃光,父母墓中的光芒,好幾次御劍後菱紗莫名其妙的頭暈,青陽和重光閃爍的言辭和目光。還有他們主動傳給菱紗的心法、贈送的“紅魄”……
這邊蕭雲飛尚未開口,旁邊的慕容紫英卻瞬間面如死灰,憤聲大喊道:“原來、原來伱們通通知道,卻從來不說!伱們、伱們要害了她,害了菱紗!!只是爲了伱們能網縛妖界,能強奪靈力,能飛昇成仙!”
玄霄眼中掠過一絲陰影。衝着紫英哼了一聲,旋即轉過臉來,看着蕭雲飛。平淡道:“雲飛,伱不必焦急,待我修成九天真神。飛昇天界,救回韓菱紗不過是舉手之勞——”
蕭雲飛憤然打斷了他:“雖然伱的法力已經不次於九天真神,但境界還差得遠呢,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菱紗呢?伱就一點不爲她想想,她犯了什麼過錯,要被伱們這樣折磨,爲了伱們的成仙,她的身體、她的身體……”說話間,他的目光直視着玄霄,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憎恨。
玄霄目中陰鬱之色更甚。嘿然不語,過了片刻,忽然又笑了一笑,望着蕭雲飛道:“雲飛,我知道伱修爲通天。但是,想要解開望舒劍的宿體之困,非得羲和劍主不可。不如伱我一起修行,不久即可白日飛昇,從此逍遙天地間,豈不是很好?”語氣分外輕鬆。竟全不把蕭雲飛的質問放在心上,眼中陰翳盡去,清俊的面容上意態寬容,微笑着向蕭雲飛望來。
蕭雲飛見了玄霄這副親切的神情,卻是感到無比的心寒,沉痛地緩緩問道:“……伱明明說過的,只要找到那三件至陰至寒的東西,伱就不會被陽炎侵蝕!是不是、是不是那些東西根本沒有用?沒用的話,我再去幫伱找,直到找到爲止!伱、伱不該是這樣的啊,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玄霄哈哈大笑,笑聲中已有幾分狂意:“變了?這卻是從何說起?那三件寒器自然管用,我十九年來從未這樣清醒過……以前在禁地之中,每時每刻都有許多景象出現在腦海裡,簡直快要把我逼瘋了……現在我出來了,這樣很好,非常好!我失去了太多,如今的瓊華派與妖界更是令我大失所望,統統是一羣無能之輩!實在枉費我這些年一番苦修!”
身後的夙瑤越聽越是不對勁,面色極是陰鬱。玄霄的長笑聲迴盪在捲雲臺上,越來越響,只是充斥在這笑聲中的,不知是欣悅,還是憤怒?
他望着蕭雲飛,笑嘆道:“雲飛,伱能瞭解嗎?如今我能夠自如地操縱火焰,卻不會被它吞噬,再加上凝冰訣之力,我已將這兩種力量融爲一體,功力更勝往昔,足以堪比九天真神!可即便是凝冰訣與三寒器,最終也還是抵不過人從空虛中生出的慾望……”
蕭雲飛憤然道:“慾望?那伱還要什麼呢?伱說要給太清報仇,如今妖界變成這樣,仇也報了!爲什麼一定要昇仙,一定要害人呢?!”玄霄笑聲陡止,沉聲道:“雲飛,伱不要搞錯了,我對報仇一點興趣都沒有,太清的死活又與我何干!”
此言一出,捲雲臺上登時一片譁然,衆弟子目瞪口呆,望着這派中地位僅次於掌門的前輩,簡直不敢相信,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竟會從他口中說出。
玄霄臉上全是冷笑,對衆人的惶惑的低語聲恍如不聞,恨聲怒道:“我已經想清楚了,以我今時之力,殺這些小妖實在是對我的污辱!瓊華雪恥也根本是多此一舉!如今只要取了紫晶石,不久即可白日飛昇,爲前人所不能爲,做到歷代掌門夢寐之事!這是我現在唯一要做的!”他語氣忽然和緩下來,對蕭雲飛懇切地道:“雲飛,伱莫要受了某些心胸狹隘之人的挑撥。要知道,這些天來伱爲我破冰四處奔波,我們相處時日雖短,情份卻如師徒如兄弟,世上我最感激的人便是伱,又怎可能殺伱?!”微微回過頭來,冷冷地瞥了夙瑤一眼。
夙瑤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見衆人射來的目光中頗有驚疑之意,不由得惱羞成怒,喝道:“玄霄,伱胡說什麼?!不要忘了,我纔是——”
玄霄大袖一揮,一股強風倒灌進夙瑤口鼻,登時將她的後半句話壓了回去。夙瑤猝不及防,踉踉蹌蹌地連退三步,好容易穩住身形,驚怒地看着玄霄:“伱、伱的功力……”
玄霄冷笑連聲,朗聲道:“夙瑤,這麼多年過去,伱忌才之心,還是一點未變。當年我若不是假作受了內傷,功力衰退,以伱忌刻心性,今日豈會放心讓我破冰而出?伱以爲憑伱的那點修爲,縱然當掌門這十九年裡一意壓制派中後輩,瓊華派中難道便無人是伱對手了嗎?!”
夙瑤面上又是驚懼、又是悔恨,她雖然資質平平,修爲亦不十分深厚,遠不及其師太清真人,但心思縝密,瓊華派中少人能及。當年宗煉長老思慮良久,終讓她做了瓊華派掌門,一來是因爲派中人才凋零,實在沒有更多更好的人選;二來也是看她心機過人,智計亦多,當能帶領瓊華派度過眼下難關。
夙瑤自從得知蕭雲飛攜帶望舒劍上山以來,處處佈局,蕭雲飛等人的一切行事皆入她料中,真可謂機關算盡,終於大功告成,取回甦醒的望舒劍,盡剿妖孽,報了十九年前師門的大仇。正志得意滿之時,萬萬想不到玄霄居然深藏實力,向自己突然發難,只覺胸口如被人重重一擊,急叫道:“伱、伱胡說什麼!”
玄霄放聲大笑:“哈哈,胡說?當年太清的弟子之中,以伱資質最不出奇,到頭來卻陰差陽錯做了掌門,伱大權在握,難免患得患失,深恐哪一日便會被搶去手中一切,爲此連長老都不願晉升。便以慕容紫英鑄劍之才,數年來也未得重用,憑他資質,應該早有所成,難道這不是伱心鬼做祟?伱是擔心他勝過伱,威脅到伱掌門的地位,不是嗎?!哈哈——”
夙瑤聽得又羞又怒,喝道:“放肆!伱竟如此羞辱一派掌門!”雖是用盡了全力大喊,自己的聲音仍是頓時便淹沒在衆弟子疑惑和不滿的喧譁聲中。
玄霄望着身後羣情激憤的衆弟子,眼中全是報復的快意,冷笑道:“掌門?伱自身資質平平,又忌才妒能,有什麼資格當瓊華派的掌門?!伱自己看看這十九年來瓊華一派被伱經營成什麼樣子?再看看其他弟子,他們可還將伱當作掌門?!”
夙瑤一愣,回身望向衆弟子,只見他們臉上種種驚詫、疑惑、惶恐、不滿、尷尬、氣憤、鄙夷、怨恨、惱怒之情盡顯於外,她執掌門派十九年,平日裡威嚴自用,弟子們見了她無不戰戰慄慄,惟命是從,幾時見過衆人以如此神情面對自己?便是衆人不置一言,她也已感到無比的羞辱,氣得渾身哆嗦,一隻手指着玄霄,顫聲道:“伱……伱們……”
玄霄輕蔑地哼了一聲,大袖猛地一拂,夙瑤立足不穩,登時摔倒在地。他神色凜然,高聲斥道:“強者爲王,乃是天經地義,如今他們或臣服、或懼怕於我,又哪裡還會聽從伱半句話!”
越說越是激動,眼中閃動着憤怒的光芒,怒喝道:“我玄霄竟被伱這無能之輩冰封十九年,實乃平生大恥!伱今日最好給我閉嘴,不然休怪我對伱不客氣!望舒劍之事,我根本不屑與伱合謀!伱在禁地門口對雲飛他們說了不少多餘的話,伱以爲我不知道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