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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起手拈青髯,眸光中精光閃過,微微頷首,說道:“本宗既然來到此處,有的是工夫,但說無妨!”
“晚輩從命!”老老實實應了一聲,紅兒這才說了起來——
紅雲宮的遭變,還是上個月的事情,而這又要追溯到這十餘年間所發生過的一切。與大夏的其他仙門有所不同,紅雲宮內皆是女修,加之門規森嚴,雲霓峰於數百年來都是風平浪靜。而自十餘年之前偶有弟子無故失蹤之後,一切便慢慢有了不同。
雲霓峰生出了異樣,初始還沒人在意。隨着不斷有人離奇失蹤,不能不引起門中長輩的關注,便派人下山探查,可出去的人十之*沒了下落。如此一來,紅雲宮的諸位金丹長老坐不住了。
恰逢有人在雲霓峰左近的山林中發現了紅雲宮弟子的屍首,水煙長老便攜着兩個弟子前去查看。本想着有金丹長老出馬,應能有所發現。卻不料這一次同往常沒什麼兩樣,三人又是一去不返。
五年前的這件事情,當時震動了整個紅雲宮。得知噩耗之後,甘雨夫人急率門中高手趕赴出事的地方。那是距雲霓峰不足五百里的一個山谷,隨處可見的打鬥痕跡之外,便是長老水煙及門下弟子的屍身,卻依舊難尋兇手的蹤跡。
紅雲宮的修士連遭橫禍,分明是有人惡意爲之,或許還有一場更大的陰謀在暗處潛伏着。可敵手的來路不明,使得紅雲宮等人無從應對,更使得這一切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一時之間,雲霓峰陰雲密佈,宗門修士無不爲之忐忑。無奈之下,甘雨夫人只得下令封山,爾後再尋他法。
紅雲宮的應對之策,於這樣一個盡爲女修的仙門來說,乃不得已而爲之。欲尋其他仙門相助,卻連對手是誰都摸不清楚,將此事公示天下,只會徒惹笑話。可雖說封山之舉消極而被動,卻也換來了幾年的平靜。
好事不長,封山之舉並未將禍端避之門外,厄運再次降臨雲霓峰!
上個月,竟有兩個來歷不明的修士上門挑釁。紅雲宮內值守的修士驚慌之下,處置失當,竟然使得對方衝進了山門,待甘雨夫人帶着手下的長老趕來時,爲時已晚。
那兩個偷襲之人,修爲高超,於出其不意之下毀壞了雲霓峰的封山陣法,紅雲宮上下爲之大亂。這一回是敵手主動現身,又如此的放肆,簡直是欺人太甚!甘雨夫人與一衆金丹長老傾巢而出,皆是拼命的架勢。而對方勢單力薄,見機不妙,便掉頭逃跑。
誰說女子好欺負!盛怒之下,紅雲宮諸高手怎肯罷休,衝出山門便追了過去,誓將敵手一網成擒,以消十餘年來的怨氣與憤恨!
兩個男子在前面拼命跑,七八個女子在後面瘋狂地追。這麼一追便是幾千裡下去,紅雲宮的諸人還是將對方堵在了一個山谷之中。可不待甘雨夫人等人緩口氣時,四周突然冒出了一羣黑衣人,竟是一羣有備而來的黑山宗高手。
上當了!莫非這十餘年所發生的一切,便是爲了掘今日的這個陷阱?甘雨夫人明白過來時,爲時已晚!
或許雙方還有一番的脣槍舌劍,而後還是免不了動起手來。最終紅雲宮等人被困,情形不明,卻有人傳信與雲霓峰,命人向幾大仙門求救。
“晚輩就知道這麼多,還請晏前輩救我紅雲宮於水火……”紅兒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講述了一遍,衝着晏起又是深施一禮。其言談舉止從容不迫,恭謹的神情中還帶着幾分懇切。
眼光斜睨,默默打量一眼紅兒。片刻之後,晏起忽而連聲發問:“是誰於臨危之際傳信回山,又是誰向正陽宗發出了萬里傳音符?玄天門可知此事,他們有沒有派人前來?還有,致使甘雨夫人被困的山谷所在,你可知曉?”
紅兒不假思索地說道:“傳信回山的是水蓮師叔。而事出突然,師門長輩又不在山中,師姐、師妹們只得湊到一起相商,之後,便發出萬里傳音符向正陽宗與玄天門求救。玄天門的諸位前輩於三日前來至此處,並已前往那個出事的山谷。那山谷名爲‘困龍谷’,這玉簡中的輿圖有所記載……”她拿出一枚玉簡,雙手奉上。
“你守在此處的用意,便是爲了與本宗說這些嗎?”晏起忽而說出一句莫名的話來。紅兒的身子微微一顫,卻又不慌不忙說道:“山門的陣法未能修繕完好之前,晚輩身爲築基修士,自有守護宗門之責。而前輩有所問,晚輩當有所答!”
“紅雲宮有你這樣的弟子,倒不意外……!”晏起不置可否地說着,擡手抓過玉簡。稍稍看了下,有微不可查的嘲諷自他眸子一閃而過。
紅兒的神色稍顯驚慌,隨即又是懵懂無知的樣子,靜靜立於飛劍之上,不再多言。其身姿婀娜,俏麗可人。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情,一如秋花燦爛,美,而帶着幾分秋的寒意。
“五千裡之外,應於雲霓峰俯瞰之下。不怪甘雨夫人大意,而是有人蓄謀已久,防不勝防!呵呵,待本宗去看看有何名堂……”
微微冷笑一聲,晏起的便欲轉身離去。他說的隨意,卻是道出了實情。一個家族都有上千裡的地盤,何況紅雲宮這個大仙門呢!雲霓峰的數萬裡之內,都不容他人染指。而甘雨夫人等人在自家門口吃了暗虧,卻並不意外。正陽宗都曾栽在公冶乾的手裡,何況他人乎!
只不過,從玄天仙境之行可以看出,黑山宗與紅雲宮來往曖昧,如今爲何又翻臉了呢?
那次四大元嬰高手聯手對敵,遭致大敗之後,重傷的公冶幹不見了蹤影。許是怕正陽宗的報復,便是其宗門所在都成了一座空山。卻不想,這個野心勃勃之人躲在了此處,竟耗費了十餘年的工夫來算計紅雲宮。
若說公冶幹真的是在圖謀紅雲宮,莫說晏起不信,怕是大夏有數的幾個高人都不會相信。可雲霓峰此時的情形卻不由人作他想。唯有親身去那個‘困龍谷’走一遭,或許會有所發現。對於黑山宗的一舉一動,不可不防!
就在晏起要離去的時候,紅兒卻緊張起來。好比一個行走刀鋒之上的人,過程中或許會忘卻險境的存在。而開始與結束的那一刻,總會想起置身所在的兇險而難以自持。她心緒忐忑難奈之際,不由得咬緊了嘴脣,怔怔看着天邊一道流光飛來。
那是一道傳音符,被晏起接在了手中。少頃,他忽而冷哼了一聲,神色極爲不快,拿出又一玉符,默唸了幾句之後便拋向空中。
流光來去,不過是須臾之間。
紅兒正爲之惶惶之時,晏起沉聲說道:“本宗與甘雨夫人尚有幾分的交情,便於此處爲她看護幾日山門吧!”
“那‘困龍谷’情形危急……前輩何不……”一直以鎮定從容示人的紅兒,突然語結。察覺自己失態,她忙低下頭去,已是臉色蒼白。
於空中緩緩轉過身來,晏起冷冷看着紅兒,不容置疑地說道:“紅雲宮諸位同道落難至今,已有月餘,又何必急於一時呢!本宗自當召集人手,以爲萬全之策!你這小輩休要聒噪,哼!”言罷,他臉色陰沉,身形一動,直奔雲霓峰對面百里外的一座山峰而去。
那傲人的背影去遠了,而那強大而令人心悸的氣勢又無所不在。好不易等來了一位高人,竟是爲紅雲宮守門來了!而守門未必是真,召集人手未必是假。真正的原由又是什麼?
紅兒悄悄擡起頭來,蒼白的面頰上現出一層細小的汗珠。有這麼一位元嬰高手堵在門口,紅雲宮可保無虞。而千里之內的風吹草動,亦將盡顯無疑啊!她暗吁了下,無奈地搖搖頭,默默返回雲霓峰。
……
雷鳴谷的洞府中,靜坐中的林一,輕輕了嘆了口氣——
心緒不寧,難以入定,如此已是三日了。
眼前還是公冶殷那瘋狂的神情,還有血淋淋的內丹。每每如此,使人心神悸動難安,便是氣海中的靈力亦跟着凌亂起來,好像有一隻手在無形張開着,時刻威脅着他的修爲,窺伺着他的金丹,危及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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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殺了多少人,從未有過這般的感受。是兔死狐悲,是物傷其類,還是對仙道再次生出了茫然,抑或是其他的原由,一時說不清楚,亦想不明白。
爲免殃及自身,情急之時將公冶殷的金丹生生掏了出來。這與曾有過的殺人手段相比,血腥而殘暴。於對方臨死之際的強行搜魂,獲取一個修士的全部神識記憶,從頭體會一個修士的一生,不能不使林一心生惶恐。
從一個人的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直至生命終結。其中有數不盡的悲歡離合,道不清的恩怨情仇。兩、三百年間所發生過的一切,諸多光陰的故事,匯成公冶殷一生的記憶,於那一剎涌入到了林一的識海中,曾一度令他心神失守,差點迷失在另一個人的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