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開始騷亂不安,望向無妄與華櫻的眼神也充滿了敵意。在如今的聚虹城中,一點小小的波動也能引發巨大的漣漪,人們的神經似乎都要繃斷了。
猝不及防被秋夫人揭開真面目,面對人們的騷亂,新生的華櫻也變得無所適從。他試圖躲開人們詢問與敵意的目光,然而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無處可逃。
驀的一匹寬大的布朝他飛來,將他全身罩在佈下。他愕然望去,卻是無妄奪過旁邊布店的一匹布給他扔來,令他頓時感到沒來由的一陣輕鬆。
無妄將愣在當場的秋夫人推開,秋夫人美麗的臉上只剩下了呆滯,嘴裡不知喃喃什麼。
“瘋女人!”無妄道,他依次掃過圍觀的人羣,那些人在帶着殺氣的眼神下漸次退去。然而他們說過的話卻一直印在華櫻腦海揮之不去。
“華櫻……你真的……是華櫻?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秋夫人驀然淚流滿面,慼慼玉容彷彿秋日的海棠。
她還待近前,無妄已擋在華櫻身前,肅容道:“秋夫人請自重。我聽夜櫻說華櫻是你的弟弟,但是你看清楚了,他藍髮藍眼,是海族人,不是你弟弟華櫻。”
“不……這個聲音,這個模樣,我不會認錯,我認識他比你們誰都久!”秋夫人的語氣倏然加重,看向無妄的眼神也變得凜冽。
“而且,他也不是我弟弟。”
目視華櫻,她的神情驀然溫柔,彷彿私語般:“華櫻,你知道麼?夜櫻是你的……”
“夫人請自重!”彷彿天外而來的一道清冽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也令她驀然憶起自己身份與所處之地。她的神色不禁黯然。
詢聲望去,見是一個婢女打扮的妙齡少女徑直朝他們走來。
她雖然看來身份卑下,然而神情高傲,很有幾分出衆之色。
秋夫人似乎認得她,當她行至身前不禁垂首。
那少女卻不願放過她,輕聲道:“夫人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就算華櫻真的還陽站在你的面前,你也應該記得什麼當講什麼不當講。”
“華櫻沒有死。”秋夫人擡頭望向她的眼光倏然堅毅。
然而那少女只是淡然道:“也許吧。你的眼前就站着一個,而夫人府上還有一個。”
她微笑着看着無妄與藍髮華櫻,纖指輕舒,一張緋色燙金的請帖駐在她的指尖。
“我家華櫻小姐請二位公子到青鸞城龍牙山莊一聚,不知賞臉與否。”
輕軟如玉蝶的指尖捏着的薄薄紙箋彷彿化作了一塊大石壓在無妄心頭,但他依然帶着疑惑地接過,彷彿捏着自己的一顆心。
那少女淡笑,天真無邪一般,向秋夫人道:“我家小姐也請紫夫人與夜櫻公子一同前往,不知可有這個面子?”
雖然連請帖都沒有,但秋夫人似乎早料到會有如此一請,輕聲道:“我會去。”然後帶着夜櫻充滿留戀的離開,她沒有回望一眼,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
Wшw _Tтkā n _co 直到那少女也離開,身旁的人只留下華櫻一個,無妄方喃喃道:“還有一個華櫻小姐麼?華櫻,你留給我的謎題實在太多了。”
藍髮華櫻無法回答,他也覺得,以前那個華櫻,留給他們的謎題真是太多了。
聚虹城秋府的晚秋閣裡,秋沫雲獨自憑欄望着外野那浩瀚無垠的天空,感到天空離自己太遙遠,而閣內堆積的案牘塵垢又離自己太近。
他沒有受到那位華櫻小姐的邀請,從始至終,他都像一個局外人。
所以,他從來都格外寂寞。
如今,這份寂寞終於要終止了,因爲所有令他寂寞的人,令他寂寞的鮮活生命,都要從他的視野裡褪去。
風更大了,捲起來他黑色的發,如同垂暮的天空般黯淡。
也捲起了華櫻的發,明媚如秋日的晴空。
他們兩人的交點,最後也只剩下這一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