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的擔心終究沒有成爲現實。事實證明,燕三僅僅掰事實,他那位老外婆健康得很,最多也就是積年的舊疾,偶爾咳嗽幾聲罷了。所以,他在榮國夫人宅第不過盤桓了不到半個時辰,但這半個時辰卻比之前的收穫大多了,至少,他的某個最大疑惑,終於得到了解決。
於是,在回去的路上,他愣是把燕三抓進了馬車,旋即惡狠狠地罵道:“死賊頭,掉包也不知道專業一點,好歹留兩個字讓我看一看,送一張白紙算怎麼回事!”
“殿下,你難道打算讓我冒充陛下御筆?不過是榮國夫人白擔心罷了。”燕三賊兮兮地一笑,旋即抓了抓下巴上的老鼠鬍子,“橫豎現在原件完璧歸趙,殿下想怎麼瞧就怎麼瞧!啊哈,我想起還有一件大事,要趕緊去向榮國夫人稟報,我先走了!”
言罷他忽然掀開車簾跳了下去,腳不沾地溜得無影無蹤。李賢知道自己就是本事再大也追不上這個偷雞摸狗的祖宗,只得恨恨地衝着那背影罵了兩句。雖說老外婆這一招很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但總歸是好意。不過話說回來,難道他李賢真的是那麼好管閒事麼?
只掃自家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着,自己一家人能周顧齊全就不錯了,其他人關他什麼事,替素節說好話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
帶着這樣的體悟回到家,他又不得不打點精神,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賣盡三寸不爛之舌。總算是把家裡的嬌妻給哄好了。雖說許下地承諾保證無數,但這夫妻久離重合自是別有一番滋味——更何況,他地嬌妻是三個,而不是一個。
一夜癲狂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清早,他腰痠背痛幾乎爬不起來,戰場的廝殺,路上的疲倦再加上一夜大戰的後果。都在這時候化成了綜合症,彷彿連翻個身都成了奢望,往日引以爲豪的一身肌肉這時候卻成了最折磨人的物事。幾乎動一根小指頭都會引起一連串連鎖反應。
“申若。你輕一點,哎喲!”
慘叫歸慘叫,但頭一次享受到大姊頭地按摩服務。李賢那心裡還是感到一陣得意,當然,倘若屈突申若那手段再輕些就更美妙了。隨着那幾乎直入骨髓的揉捏,彷彿每一寸肌膚中的疲勞和痠痛都被擠捏了出去,留下地就是一種深入雲端地舒爽。他的慘叫聲漸漸低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舒服地哼哼聲。
賀蘭煙急匆匆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李賢赤裸裸地趴在榻上。屈突申若揮汗如雨地在他肩背臂膀上運勁揉捏的情景。雖說這夫妻前後早就看多了李賢赤裸裸的模樣,但她地臉上還是飛上了一朵紅霞,緊跟着便強耐情緒一屁股坐在了榻邊,伸出拳頭在李賢背上狠狠一擂:“死傢伙,他倒知道享福!”
“哎喲!”正在享受的李賢冷不丁遭此重擊,頓時哀嚎了一聲,一擡頭看到是賀蘭煙,他只得自認倒黴。這還不算完,剛剛力度正好地按摩彷彿一瞬間加大了力度,他只覺得背上肩上又麻又痛,情知大姊頭在公報私仇,他卻是有苦說不出。
“喂,小蘇來了!”
咳,不就是小蘇來了麼……等等,蘇毓怎麼來了?李賢幾乎是一下子跳了起來,可這不動還好,一動之下,他頓時被那種難以名狀的刺痛感折騰得齜牙咧嘴,直到活絡了一下腿腳方纔好受了些。見面前一大一小都在狠狠瞪着他,他便乾咳一聲問道:“小蘇可說了來這裡有什麼事?”
“誰知道!”賀蘭煙一想到李賢在遼東和蘇毓肯定打得火熱,心裡就是一陣酸溜溜的,頓時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直到瞥見屈突申若朝她打眼色,這才冷哼了一聲,緊跟着便露出了促狹的表情,“人家是來找阿籮的,和你不相干,怎麼,想出去會會佳人?”
算了,寧可以後有機會出去偷雞摸狗,也別在這節骨眼上得罪這兩位小姑奶奶!李賢趕緊搖搖頭,隨即便繼續躺下裝病人,此時,卻只見剛剛關上沒多久的大門被人一下子推開,緊跟着許嫣就走了進來。
“啊!”
不同於屈突申若和賀蘭煙這兩個大膽的,許嫣在情事上始終是較爲內斂羞澀,所以這時候看到李賢身上一絲不掛,她那張秀美的臉頓時漲得通紅,驚呼一聲後更是本能地移開了目光。足足過了好半晌,她方纔用比蚊子還輕的聲音發話道:“浴室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儘管很想逗一逗臉嫩的許嫣,但李賢感到身上彙集了四道炯炯的目光,還是打消了這個誘人的主意,隨便抓了一件衣服在
亂一裹就去了浴室——這種時候,他甭指望三個妻子馬,要真是那樣,估計這澡也就洗不成了。
房間裡頭沒了李賢,剩下三個女人就自然多了。賀蘭煙沒趣地玩弄着一個帶鉤,屈突申若收拾着精油,許嫣則指揮幾個侍女把亂七八糟的被褥拿去洗,臉上還有些發燒。昨兒個晚上就在這裡,四個人癲狂得什麼似的,現在想來還覺得羞人。
屈突申若隨手在銀盆裡頭洗了手,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外頭有多少求見的人?”
許嫣聞言一愣,本能地朝後頭瞥了一眼,旋即才苦笑道:“就這麼一大早,少說也有十幾位,聽他們的口氣,似乎上官相公他們也想着要來。早知如此,昨兒個晚上……”她忽然面色一紅,勉強才接上了話茬,“早知如此,就該向六郎問個清楚的。”
“你以爲他會說?”屈突申若示意屋內的侍女全部退出去,等到沒人的時候,她這才曬然笑道,“別看六郎彷彿什麼都不上心,這種事情他沒有計議好絕對不會拿出來說。若是他知道越王曾經提出過那種意思,只怕就更躲得快了!”
相比屈突申若,賀蘭煙這個雍王妃畢竟自幼養尊處優,在大事上就遲鈍些,屈突申若這麼一說,她便奇怪地問道:“太子哥哥素來和賢兒交好,如今這一病顯然不是三天兩頭能夠好的,讓賢兒暫代太子監國就真的不行麼?”
許嫣見屈突申若但笑不語,便上前拽了一下賀蘭煙的袖子,低聲解釋道:“賀蘭姐姐你什麼時候聽說過有親王監國執政的?縱使有,那也是國無太子的狀況。如今說是暫代太子,到時候必定就是取而代之了。六郎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我知道我知道,這傢伙怕麻煩!”賀蘭煙連連點頭,打斷了許嫣沒出口的那半截話,臉上頓時露出了深深的惱意,“要不,我出去打發了那些不知趣的傢伙?”
賀蘭煙剛剛一語道破關鍵,屈突申若不禁莞爾,卻自個先站了起來:“賀蘭你不耐煩和那些傢伙打交道,還是我出面。上官相公那幾位沒那麼多心思,反倒是如今這些人都以爲六郎是當年的魏王李泰,想要撈一把擁立之功呢!等六郎洗完了你們對他說一聲,也好讓他知道,這些天我們替他擋了多少麻煩!忙着張羅這些狗屁事,父皇的生日都要耽誤了!”
隨着這一句毫不淑女的抱怨,屈突申若率先出了房門,而剩下兩個女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忽然爆發出一陣笑,尤其是素來不拘禮法的賀蘭煙更是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而許嫣雖說覺得那兩個字不雅,但想想自個的老名士祖父也曾經罵過娘,倒不覺得有多少稀奇。結果,李賢一身寬大袍子走進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女人一個傻笑一個微笑。
“申若呢?”
“申若你個頭,就知道申若姐!”賀蘭煙沒好氣地一個箭步上前,惡狠狠地在李賢腰上掐了一把,不等他呼痛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旋即才雙手叉腰道,“申若姐去前廳見客了,都是因爲你回來的緣故,阿貓阿狗全都跑上門來奉承,都想着你當太子呢!”
李賢正在那裡用寬鬆的巾子擦拭頭髮上的水珠,乍聽得這麼一句,差點沒把手中的巾子立刻扔了,那表情猶如見了鬼似的。緊跟着,他的面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又把目光看向了許嫣。
“這些天外頭說什麼的都有,亂七八糟的都說得有板有眼,其中最多的一種就是說天后更喜愛雍王,所以趁太子病重欲立雍王爲太子。”許嫣說到這裡,看見李賢一下子目露殺機,不禁也駭了一跳,趕緊又解釋道,“那些上門的人都是申若姐應付,若不是關了門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們早就閉門謝客了。”
倘若說李賢一直就覺得太子這一病未免太不是時候,那麼此時此刻,他就對間接造成這件事的太子昭訓明徽恨之入骨,順帶更恨起了先前的丹藥風波。他好容易把李弘勉強調教成了健康青年,如今全都泡湯了!
眼珠子一轉,他忽然扔下巾子建議道:“外頭讓申若應付着,你們兩個去換衣服,我們去……”
一個去字剛剛出口,大門忽然被人推開,緊跟着,一個人影便好似一陣風一般撲入了他的懷中,差點把他撞翻了開去。
“六哥,你終於回來了!哇,我早上去看七哥,他們說,他們說七哥他的風寒忽然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