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剛纔酒有點喝多了,滿面紅光的武懷良上前一步,搶着回答道:“嬸嬸,侄兒知道,我等因是功臣子弟,有幸很早地進入官吏行列,揣度名分衡量才能,不求富貴顯達,沒有想到因皇后的關係,而得到朝廷的非分恩寵,侄兒等在朝日夜憂慮畏懼,不覺得榮耀…”
“什麼?”武惟良的話讓楊氏很是意外,在一聲喝問出來後,臉色也沉了下來。
坐在楊氏邊上的武順看出了自己母親的惱怒,忙站起身,攙住楊氏,小聲地勸慰。
楊氏到底年歲不小了,又經歷過許多事,也平靜下來,看着站在下面,並沒什麼特別反應的一衆武家子嗣,聲音平靜地說道:“這麼說,你們現成所得的榮耀,全是憑你們父親的功績,還有你們自己努力所取得了,與其他人不相干?”
“母親說的不錯,孩兒們所取得的一切,全是憑藉父親爲國立下的功勞,還有我們自己努力所取得的!”武元慶大着舌頭,打了個酒嗝說道。
“那你們的妹妹,當朝的皇后娘娘,就沒給你們帶來一點榮耀嗎?”楊氏的口氣已經非常冷了。
只不過楊氏說話的口氣和難看的臉色不曾被一個武家子嗣注意到。
被酒精作用的腦袋並不會和平時一樣清醒,無論是視覺和聽覺都會出現異常情況。
再加上酒精麻醉下,人的行爲及言語時常不受大腦控制,一些平時想說,但又不敢說的話會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一些不敢發的牢騷也敢發出來。
接下來武元爽所說應和楊氏的話讓堂內所有清醒的人都驚愕異常了。
“皇后娘娘?他何曾給我們帶來什麼榮耀?”武元爽以一副不屑的口氣說道,聲音很大,“她只會刻意壓制我們兄弟幾人,借小事責罰我們,我們做什麼她都不滿!”
“元爽說的極是,”武元慶大聲地應和,“這麼多年,我們官職上沒有任何的升遷,還時常受別人的氣,連帶我們的兒女也受人氣…上次,上次…被人打,這位皇后娘娘,不但不替我們作主,還把我們狠狠地責罰了一頓,我們可曾有榮耀因她而得,我們從她那裡只有屈辱得到…我們受夠了!”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可從來沒爲我們這些武家子嗣考慮過,她只考慮她自己的皇后位置!”武惟良和武惟運也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聲討”着武則天!
“不只皇后娘娘對我們如此,連母親也對我們兄弟幾人橫豎看不順眼…”武元慶再打了個酒嗝,用力地揮舞着手臂,“母親今日問我們榮耀何來,要是因爲我們的皇后妹妹才得來的,那是笑死人了,我們現在有的,全是憑藉祖蔭,還有我們自己的能力所取得的…”
武家兄弟這些話,讓那些不曾喝多的家眷嚇的面無人色,有幾個反應過來的,已經不顧禮節,衝上前去,欲將他們的夫君拉下來。
只不過正說到興頭上的武家兄弟如何會聽婆娘的勸,掙脫她們的手,更加有勁地說了起來,把這些年他們受到的委屈,及武則天和楊氏對他們的不滿,責罰他們的事全說了出來。上次武三思被賀蘭敏之暴打一頓,他們不但沒得到武則天的安慰,而且還被數次責罰,最終被迫向武順及賀蘭敏之道歉,所受到的屈辱是從來沒有過,他們把對此事件的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
原本喜慶熱鬧的正堂變成了控訴會場,只不過只有幾位武家兄弟在那裡手舞足蹈、橫飛唾沫地大聲嚷嚷,他們的女人在邊上拉扯勸阻,其他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沒有人和他們同仇敵愾。
武家兄弟幾人所說的話讓賀蘭敏之也是異常驚異,也讓他有點竊喜,這些話傳到武則天嘴裡去,那位原本就對一衆武家子嗣非常不滿的當朝皇后,豈會再容忍他們?
穿越過來這麼久了,賀蘭敏之已經清楚了有關他這些親族的大部事情。
他的外祖父武士彠先娶了相里氏爲妻,相里氏生育了四個兒子,其中兩個兒子及相里氏本人先後病故,留下武元慶和武元爽,武士彠又娶楊氏,也就是現在坐在上座的這位老太太爲繼室,生了三個女兒,長女就是賀蘭敏之的母親武順,嫁給當時任越王府法曹的賀蘭安石爲妻,二女兒即現在的皇后武則天,三女兒嫁給郭孝慎。武士彠死後,武元慶、武元爽及武士彠哥哥的兒子武惟良、武懷運等都不禮待楊氏,同時也欺侮武家三姐妹,楊氏對他們懷恨在心,武家三姐妹也厭惡他們。
武則天立爲皇后,楊氏封爲榮國夫人,賀蘭敏之的母親武順被封爲韓國夫人,原本一直不禮待楊氏及武家姐妹的衆武家兄弟,馬上變了副嘴臉,屁顛顛跑去表示親熱了。
遲來的馬屁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一衆武家子嗣官職都有了升遷:武惟良由始州長史越級提升爲司衛少卿,武懷運由瀛州長史提升爲淄州刺史,後到長安任將作少匠,武元慶由右衛郎將任宗正少卿,武元爽由安州盧曹連續提升到少府少監。
只不過他們升任新職後,卻一直沒得到更進一步的重用,差不多就這麼混,混了幾年。
官職沒升遷,沒得到重用,一衆武家子嗣對武則天心生不滿自然不奇怪,原本他們關係就不親密,再加上這些年武則天對他們的藉機報復手段使的並不少,他們對武則天的不滿已經積累了不少,再加上上次與賀蘭敏之爭執後,受到的責罰不是一般的重,失掉的面子再也拾不回來了,今日一併將所有的積怨,藉着酒意,在楊氏自鳴得意的賣弄時候,因心裡不滿而暴發出來了。
楊氏的臉色已經從最初時候的憤怒到後面的淡然,最後她乾脆一屁股坐下了,並示意相勸的武順不要說了,她要看看一衆武家子嗣如何表演。
楊氏心中的惱怒已經無以言表,一衆武家子嗣的報怨,讓她臉面全失,原本殘存的一點因爲親情而生的家族情意也蕩然無存。
或許是說了一大通話後,酒意散了一些,或許是有人感覺出了不對,在那裡大聲嚷嚷的幾人中終於有人清醒過來,停下了話,驚恐地看着堂吃驚神色的人,然後愣了一會,再拉拉其他幾個還在說的人,經過一陣拉扯推搡,說話的人都停住了口,堂間出現從來沒有過的寂靜。
武元慶、武元爽等人雖然酒意還在,但他們已經看到了楊氏臉色是非常的難看,他們也明白,今日所說的話有點過了,只是沒有人想到該如何補救,一衆人站在堂上,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