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宇文扈被李信留在家裡吃了一頓飯,並且詳細商量了一些“合作”的細節。
吃完飯之後,李信把他安置在了自家院子裡,然後讓人去黔國公府,把黔國公沐英請進了家中。
黔國公府也在永樂坊,距離靖安侯府不遠,只大半個時辰,一身紫衣的沐英便匆匆趕了過來,在暖閣裡見到了李信,對着李信恭敬抱拳:“見過大都督。”
李信笑了笑:“沐兄越發生分了,用不着這麼客氣,坐下說話。”
沐英坐了下來,對着李信笑道:“不是生分,只是該有的規矩要有,不然上下不分,天下就亂了套了。”
說着,他擡頭看了看李信,咧嘴一笑:“前些日子聽說大都督與長公主鬧了一些矛盾,不知道現在好些了沒有?”
李信微微搖頭,苦笑道:“現在給我進院子裡睡覺了,但是還是不怎麼肯跟我說話,沒有辦法,只能是慢慢來。”
李信與九公主之間的矛盾,是因爲懷王殿下之死,懷王是九公主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突然就暴斃而亡,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死在自己夫婿手裡,沒有哪個女子能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若無其事。
好在懷王有一個子嗣流傳了下來,不然夫妻兩個人可能會鬧得更僵。
想到這裡,李信默默的說道:“閨中之事,便不與沐兄細說了,今天叫沐兄過來,是另有事情商談。”
沐英臉色正經起來,對着李信微微低頭道:“大都督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是了。”
“今天下午,我在府上一個鮮卑部的年輕人。”
李信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是鮮卑王帳首領宇文昭的幼子,他代表宇文昭過來見我,說願意攜整個王帳,向朝廷投誠。”
李信把桌子上的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這是宇文昭親筆寫的書信,沐兄拿去看一看。”
沐英接過書信,展開翻看了一番之後,微微皺眉:“以鮮卑王帳現在的處境,做出這種行爲不難理解,但是葉國公與鮮卑王帳有血海深仇,如果這件事大都督不過問葉家,就跟鮮卑王帳合作,被陳國公府知道了,可能會引起一些不愉快……”
李信點了點頭:“葉家是將門,不管朝廷做出什麼決定,他們都會照辦,但是心裡有些不痛快是在所難免的,這件事我心裡有些猶疑不決,如果跟鮮卑王帳聯手,無疑是平定北方最快捷的法子,但是鎮北軍十萬將士性命的仇怨,短時間內就沒了着落。”
沐英低頭琢磨了一番,然後撓了撓頭,對着李信說道:“這種事情,我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如何抉擇,大都督把我叫來,應該是已經下了決定,大都督直接說就是,末將一定給大都督辦好!”
李信低頭喝了口茶,然後開口道:“我的意思是,沐兄你從龍武衛中帶一些人悄悄北上,北邊的邊軍可以與鮮卑王帳合作,先平定其他鮮卑部。”
“宇文昭既然給我寫這封信,他就一定會留下後手,防止事成之後我們會對他們動手,到時候鮮卑王帳一定會往北逃,以鮮卑人遷移的速度,我們的軍隊無論如何也是追不上的,即便勉強追上,也未必打得贏他們。”
“沐兄你帶人悄悄北上,最好趁着北邊打起來的時候,偷偷摸到更北邊,等到鮮卑王帳向北遷移的時候,再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說到這裡,李信皺眉道:“剛纔我想了很久,這件事情最難的地方在於如何騙過鮮卑人的耳目,我沒有想到解決的法子,只能靠沐兄你隨機應變,我的意思很簡單,這件事能做成自然極好,就是做不成也沒有關係,只是有些對不住陳國公而已。”
李信身手敲了敲桌子,開口道:“給你兩萬人,再有兩個神機營的都尉營。”
神機營的編制與羽林衛差不多,一個都尉營是四百人。
沐英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低頭道:“末將遵命!”
李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沐英的肩膀,笑着說道:“現在京城才稍稍安定下來,我就把沐兄派出京城去,沐兄會不會覺得是我要卸磨殺驢,收了你龍武衛大將軍的職位?”
沐英連連搖頭,笑容真誠:“我與大都督相識多年,知道大都督的人品,做不出這種事情,再說了,只要大將軍開口,末將立刻就可以把龍武衛交出去。”
他笑着看向李信:“若非大都督,此時沐英可能還是西南一個反賊,也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裡,哪裡能做成什麼黔國公,大將軍。”
“這些都是大都督帶給我的,大都督要要回去,沐英絕沒有半句怨言。”
聽到沐英這番話,李信心裡也有些感觸,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長嘆了口氣:“老實說,沐兄你本來不用往北邊跑這一趟,也不用這時候去北邊吃這個苦,只是因爲我對葉家的一點私心,纔會想着讓沐兄你帶兵北上。”
“本來,身爲葉師弟子,這一趟是應該我親自去跑的,但是現在我在京城脫不開身,只能託付給沐兄你去辦。”
李信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給沐英倒了杯茶,語氣平靜:“前些日子因爲姬家宗室的事情,咱們幾個人之間鬧了些矛盾,我不迴避這個問題,但兄弟之間觀念不同,過去也就過去了,我沒有放在心上。”
沐英憨厚一笑:“大都督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大都督說的那些話,末將都放在心上了,那件事是我們幾個人做錯了,大都督發火也是正常的。”
“以後,趙嘉那個大頭書生,一肚子壞水,末將以後再不信他了。”
趙嘉掌政事,本來沐英李朔這種兩軍就不應該與他交往過密,上一次李信大發雷霆,也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
李大都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舉起手中茶杯。
“今日咱們這幫人算是成了大事,這樁大事非是李信一人能夠成就,西南軍上下所有人,都有功勞。”
“李信算不得什麼大人物,但是也不會是過河拆橋的不義之徒,這份基業是兄弟們一起打下來的,兄弟們便一起受用。”
他手中茶杯與沐英碰了碰,然後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對着沐英微微一笑。
“現在我與沐兄說一些什麼沐家公侯萬代的話,沐兄非但不會感動,可能會疑心我是不是要對你們家下黑手了,因此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且看以後李信如何做就是。”
古來創業者,對下屬的承諾越是振振有詞,後者的下場往往越是悽慘。
比如刻着“漢有宗廟,爾無絕世”的丹書鐵券,獲獎者幾乎無一善終。
李信說完這番話之後,對着沐英嘆了口氣。
“這一次,便勞煩沐兄辛苦一趟了。”
沐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着李信躬身道:“末將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