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們是非親非故?”正這時,南無詩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向鄢商慈,道:“商慈,你告訴他,我和小孟是什麼關係。”
鄢商慈見了南無詩一愣,忽又欣喜叫道:“娘!”
娘?夜未央和孟傳心無不驚訝地看着兩人擁在一起。聽得南無詩柔聲對鄢商慈道:“你怎麼也跑來武陵鎮了,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眼中確確實實充滿了慈愛之情。
鄢商慈道:“我是來找傳情的,娘,你有看見他嗎?”
南無詩笑笑,道:“我也很長時間沒看見他了,怎麼他不在房中嗎?”
夜未央背靠在桌子邊緣,兩隻手臂胳肘撐在桌邊,看着南無詩,挑眉問道:“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女兒?”
南無詩道:“你個外人,本不想跟你說這麼多的。不僅商慈要叫我一聲娘,連小孟也得這麼叫,不然你以爲他離家出走何處不能去,卻偏偏要到我這裡來?”
孟傳心恍然道:“原來你對傳情這麼好,是因爲他認你做了乾孃。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竟然沒對我說過。”
鄢商慈道:“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和傳情在海上遭劫,正是娘救了我們。我們在一處農家養傷,傷好之後就和娘分道揚鑣了。”
夜未央聽了這話不禁尋思起來,看來當初他們養傷的地方就是天都的家了。而六日口中那個“令筷子穿顱而過”內力深厚的人,就是孟傳情無疑了。若是他們在那時就認識了,這一切倒解釋的通了。
以孟傳情的聰明才智,必然早就知道了南無詩的真實身份,也知道我此番前來是爲了對付南無詩。如果他們真以母子相稱的話,那麼孟傳情就不一定會幫着我對付南無詩了。之所以答應與我交易,想必也是假意騙取小白爲他療傷。他既不想傷害南無詩,也不願當面食言於我,所以心甘情願地被南無詩困住。至於南無詩困住孟傳情的理由,是因爲知道了我們的交易,藉此來打亂我的計劃嗎?
可不能如了他們的意!夜未央想了想,問鄢商慈:“你可知她就是這間客棧的老闆娘,而且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鄢商慈明白夜未央心有所指,淡淡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分不清你們是何門何派,也不在乎什麼天魔教邪陰派,我覺得好的,就算是過街老鼠,我也一樣視如珍寶。”
南無詩聽着這話,甚是開心,道:“商慈,我們上樓去說話。”拉着人走了。
孟傳心直到南無詩的身影完全隱沒了,才問夜未央:“她的另一個身份是什麼?”
夜未央扭頭看她,“這個身份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江湖中人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公開這個秘密了。南無詩之前被勞桑心傷了臉,容貌大改,有很多人不認得她。他相信,只要一公開這個消息,飛龍引必定大亂,此時就是他的時機。
孟傳心見夜未央臉上露出一抹詭秘的笑容,只覺得心寒,那一刻她覺得夜未央似地獄裡歸來的魔鬼,戾氣橫生,彷彿要屠盡天下人。這個人,讓她琢磨不透,分不清他究竟是正還是邪,如謎一樣深沉,耐人尋思。
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口:“夜未央,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他的出生來歷,幾乎無人得知。
夜未央笑道:“當然是從孃胎裡來的。”雖是玩笑,臉上卻隱隱有着怨恨,那是他一直無法解開的心結。
孟傳心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臉色僵了僵,正言道:“老闆娘既然沒有加害傳情,那傳情一定還在其他的什麼地方……”
正說着,就聽見樓上一處拐角裡傳來一聲爆喝:“你小子在我門外鬼鬼祟祟地幹什麼呢!”聲音剛落,就見冉必之從拐角裡慢慢退了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漢用手指抵着他的胸口,將他向後推。
冉必之臉色如常,拔出陌陽刀,還未開口說什麼,就見那大漢驚呼一聲:“陌陽刀!”人刷地一下就退回了房中,猛地關上了門。
冉必之提起刀下樓,不意外地看見樓下這兩人正一臉驚奇地看着自己。他悠悠地開口,對夜未央道:“找過了,沒什麼機關。”
夜未央拍了拍他的肩膀,惋惜道:“我明白了,這種細活,還得我出馬,似你這般莽撞,只能打打殺殺了。”言外之意是他的動靜太大了。
孟傳心瞧着兩人,道:“你們懷疑這客棧有機關?”
夜未央道:“不是懷疑,而是確定。”對冉必之道:“你盯着老闆娘,我親自去找機關。”
孟傳心還是有些不放心,對兩人道:“我還是去其他地方找找,如果兩位先找到傳情,煩請通知我一聲。”說完,飄然而去。
夜未央來到孟傳情的房間,他有十分的把握確定這客棧有機關,又有九分的把握確定這機關就在孟傳情的房間內,另外一分他壓在了南無詩的房間內。
孟傳情的房間很明亮,擺設也極其簡單,一如之前他來這裡時乾淨整潔,幾乎沒有什麼改變。他盯着房中的物品一一看過,發現沒什麼異常,正面一張牀,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正中的桌子上,有茶壺還有兩個杯子,杯子倒扣在桌邊,壺中的茶水早已涼透。左側有一扇窗戶,窗臺上有兩盆花,未曾乾枯,想必是常有人澆水。窗戶半掩半開,清風陣陣吹來,吹動牀頭的紗帳,溫馨無比。
夜未央隨意擺弄着房中的物品,始終沒有發現機關,他毫不氣妥,依然氣定神閒地在房中游走着。片刻後,他突然躺下,背貼地板,一雙眼睛望着頂樑發呆,繼而又起身蹲在地上,望着地板沉思。
用手敲了敲地板,只聽見傳來“咚咚”的響聲,他不由得笑了,喃喃道:“藏得可真夠深的。”這地板無絲毫縫隙,一般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就算是夜未央這樣的老手,也經過了好長時間的尋思琢磨才發現。
夜未央正望着地板出神,忽聽得“哐”的一聲,身後的房門不知被誰關上了,隨後傳來上鎖的聲音。夜未央一驚,急忙起身喊道:“是誰?”
“既然你這麼喜歡這間房,就不要出來了!”門外傳來南無詩的冷笑聲,隨着腳步聲慢慢消失。
夜未央氣極,踹了一腳大門,門絲毫未動,他卻抱着腳直呼痛。心知南無詩只是在整自己,他卻不願如對方的意,說什麼也不能做這籠中困獸!張口就要呼喚小白,卻見門外有人影閃過,一人在門外道:“你讓開!”
夜未央聽出是冉必之的聲音,匆忙退開,只聽得一聲巨響,整個房門伴隨着強烈的刀光破碎開來。冉必之提着刀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道:“我看這客棧也保不住了,到處都是破爛。”
“必之你來的正好。”夜未央朝冉必之招招了手,道:“機關應該就在這下面,你試試看能不能把地面掀開。”
冉必之用刀背敲了敲地面,皺眉道:“竟然全是鋼筋,只怕有些難。”
夜未央思索了一下,問:“南無詩沒有其他動作?”
冉必之道:“她和鄢商慈聊完天后,經過這裡就將你鎖了起來,現在應該在客棧外面。”
夜未央習慣性地敲動着手指,緩緩道:“她知道我是在找機關,卻沒有橫加阻攔,顯然是對此事胸有成竹,算定了我找不到這機關的竅門。”頓了頓,又道:“這個機關怕不是用武力就能打開的,一定有什麼奇特的方法。”
冉必之問:“那現在怎麼辦?”
夜未央道:“盯着南無詩,我就不相信她不給這小子送飯。”
南無詩走出客棧的大門,迎面走來的兩人讓她不禁停下了腳步,望着他們,心裡忍不住一陣顫抖。
來人正是秋雙心和農牧夫。這兩人知道農兒住在這裡,就從金山客棧直接趕了過來。因爲十多年的隱跡江湖,幾乎沒多少人認識這師兄妹兩人,加上秋雙心抱着的魔音琴藏得嚴嚴實實,不看武器,很少有人能猜到他們的身份。
秋雙心瞧着南無詩的身影,不由得怔住了,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婦人有些熟悉。仔細瞧了瞧,發覺她的臉自己未曾見過,一時又覺得自己多心了。
農牧夫也盯着南無詩看着,心中五味陳雜。他和南無詩早就見過面了,卻因爲種種原因而當作互不相識。南無詩隨意瞟了一眼農牧夫,就飄然而去,彷彿從未相識,決絕的令農牧夫心痛。
秋雙心看着南無詩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師兄,不知道怎麼了?自來到這武陵鎮,感覺很多人都似曾相識。”
農牧夫嘆了口氣,道:“師妹這是懷舊了吧。”
秋雙心苦笑,“是嗎?”
農牧夫點頭,看向客棧的大門,正巧一個藍色的身影踏門而出。
農秋音雖是被夜未央哄着睡了,但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腦海中一直浮現着樓鬱殊的身影,血淋淋的屍體彷彿就在眼前。輾轉數遍後,她終是難忍心中的仇恨,趁夜未央查看機關的當口偷偷出了房門。這個仇不報,她心裡難安。
踏出飛龍引的大門,剛好看到農牧夫和秋雙心,她迎了上去,喚道:“爹爹,姑姑。”
秋雙心開口問道:“農兒,你可是親眼所見,確定是商羽落殺了鬱殊?”商羽落的一番話讓她半信半疑,所以她纔再次向農秋音確認。
農秋音點頭,“我確實是親眼所見,不僅是我,連未央哥哥也看見了。”她不禁意間將夜未央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農牧夫驚訝,“他竟也在場?”他暗自沉思,這人可不簡單,他若在場,說不定是有什麼陰謀。想了想,對秋雙心道:“師妹,這個夜未央就是上次闖迷霧鬼林的人,同樣身懷高明的心法,連你我都不是對手。我怕的是他在中間搞鬼,挑撥商羽落和天魔教的關係,這件事,我們還是先查清楚再說,暫時不要爲難商羽落。”
秋雙心眼神一變,道:“師兄的意思是,他用自身的心法給農兒製造了幻境?”
農牧夫斟酌着,道:“我還不確定,按理說農兒的攝心術已經練到最高層,是沒有人能夠輕易控制她的。難道他的心法竟高過農兒不成?”他眉頭緊鎖,顯然是疑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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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秋音看着兩人一言一語,不解問道:“爹爹,姑姑你們在說什麼啊?未央哥哥怎麼可能控制我?他都沒有武功的……”
農牧夫再次被驚到,扭頭看向她,“他沒有武功嗎?你確定?”那之前闖迷霧鬼林是怎麼回事?
農秋音側頭道:“未央哥哥本來武功很高的,可是這次見他,不知道怎麼了,武功好像是被人廢了。要不是因爲這樣,哥哥他也不會……”她臉色忽變暗淡,看向秋雙心,低聲道:“姑姑,都怪我,一心要保護未央哥哥,沒來得及救哥哥……”
“農兒……”秋雙心身體一震,張口欲言,卻又什麼也說不出口,她怎麼能怪農兒沒有救鬱殊呢?撇過頭去,暗自忍淚。
農牧夫道:“難怪他今天還讓人揹着,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更不可能控制你了。”他心中暗忖,這夜未央高深莫測的緊,如今武功盡失倒是個時機,正好探探他的來路。想了想,他將農秋音拉向一僻靜處。
“農兒,你確定夜未央武功盡失了嗎?”
農秋音道:“不會錯的,我之前給未央哥哥運氣時,發現他體內毫無真氣。我還問了他,他讓我……”她忽然捂着嘴,眼睛睜的老大,“未央哥哥讓我不要說出去,我怎麼都說了?”
農牧夫問:“怎麼,連我也不能說嗎?我可是你爹!”
農秋音瑤瑤頭,鼓着嘴道:“不能說,未央哥哥說了,誰也不能說。你現在知道了,也不能告訴別人。”
農牧夫眯起眼睛,他的女兒被夜未央蠱惑的夠深的,竟然連自己這個親爹都被當作了外人,要不是農兒無意間說了出來,自己恐怕是難以從她口中得知這一切。他心中冷笑,不報復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一個念頭閃過,心中已然有了對策,遂笑着問農秋音:“農兒,你很喜歡你的未央哥哥,對嗎?”
農秋音點頭,又聽農牧夫問道:“很想跟他在一起,時時刻刻不分離是嗎?”
農牧夫語境一轉,道:“可是,他每天都很忙,沒多少時間陪你,是嗎?”
農秋音頭點的更勤了。
“現在爹爹教你一個辦法,可以讓他一直陪着你,你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絕不會違揹你。”
農秋音眨眼,“什麼方法?”
農牧夫道:“你只需用懾心術控制他即可。”
“控制……未央哥哥?”農秋音眼睛睜得老大,她從來沒有想過用心法控制心愛的人。
農牧夫道:“你想想,雖然你們現在在一起,可你總歸要回天魔教的,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要回自己的家,到時候你們就要分別了。你若直接讓他跟你去天魔教,他肯定是不肯的,但如果你用懾心術控制了他,就能將他帶回天魔教,到時候他就能在天魔教生活,你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農秋音微微心動,“真的嗎?”腦中開始浮現和夜未央在一起的甜蜜時刻。
農牧夫笑裡藏刀,道:“當然是真的,爹爹怎麼會騙你呢?你將他帶回天魔教,他就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也不會再有人阻止你們在一起了。”
農秋音眼睛一亮,她真的很想跟未央哥哥時時刻刻在一起,可是那個小白總是擋在中間,讓她怕的緊,如果能將未央哥哥帶回天魔教,就不用擔心小白阻攔了吧。想了想,她臉上漸漸浮出笑意,道:“爹爹,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農牧夫望着農秋音,眼神深邃難測,一絲陰狠從臉上閃過。夜未央,只要農兒控制了你,還怕查不到你的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