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洛水以北五十里之外的客棧
沐風和冷月秉燭夜談,而談及冷月的事情時,沐風卻脫口而出了一個父親。直到沐風察覺說漏了嘴時,但是發現冷月卻沒覺得有任何問題。而且也只能順着冷月說的:“不是我去找你父親,而是你的父親找到了我。”
冷月沒有任何懷疑,畢竟本來她知道的事實就是如此。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迅速在腦海中已,把將要說的話都過了一遍,冷月的父親是冷月,爲什麼會跟冷夜扯上關係呢?是因爲偶然之間聽到的,而且之後又知道了父母的事情,行了。
沐風神情篤定,凝重的說道:“其實,確切的來說,是因爲我想知道我母親的事情而原本打算去見你的父親。但是一直沒有機會,想必你應該知道我母親的事情。”
“那你應該知道你的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一直以來我對你母親的事情一直都心有愧疚。”冷月很矜持,但此刻卻有些舉足無措。
沐風順口成章,信口雌黃道:“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因爲這件事情自責到如今。其實我們家裡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既然當初我的母親能夠如此義無反顧的幫助你,我想我母親是真心希望你所以纔會如此。哪怕爲此而惹來禍端,她都在所不惜。如果你現在一直愧疚於心,我相信九泉之下,父母雙親都難以安息。”
再加上沐風的神情,一臉哀傷落寞。有感而發,語氣滿懷深情。況且這些話,也只有他沐風胡謅亂扯都能讓人無比動情。當然,沐風跟他的父母雙親真的沒什麼印象。當時的沐風也才年僅三歲,而且也不像沐家大小姐那樣天資聰明。早早的就進入了天玄門,勤修潛練。那時候的沐風,還經常尿牀。至今,這種情愫對沐風而言已經漸漸遠去。
冷月眼眸中都有一些淚光,在燭光中不停的閃爍。之後許久,都不曾說話。沐風看她的樣子,是真的輕鬆了許多。或許,也只有沐風。當時對冷月有着知遇之恩的恩人的兒子,說出這些話時,對冷月纔是最大的解脫。
沐風信手拈來,一切都那麼順利成章,錦上添花:“其實,我想當時我的母親真的是非常疼愛你。當然是因爲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資質平庸,甚至還不如常人。想必,我的母親爲了我能夠進入天玄門也是費盡心思。至少,我認爲她當時收留你的時候是非常幸福的。”
不過,沐風這些真的蒙對了。而且冷月也曾經這樣想過,因爲修真煉道。如果後繼無人,是非常失落沮喪的。因爲自己的後代,也就意味着雙親的修真練道之路,到底能夠前進多遠。這就是修真煉道界一直都非常注重的臉面: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但是根本就沒辦法說服她自己,因爲冷月發覺這些只不過是爲了她自己開脫而已。也就是從沐風的家裡一夜之間翻天覆地,自從那以後,冷月便漸漸將心底的那種怨天尤人,愁煞天地的那股怒意,憋在了她的心底。只能用她的堅毅與執着,獨自承擔這份苦楚。
看見冷月身體瑟縮抖動,輕聲啜泣哽咽。這是沐風最脆弱的一面,眼淚。梨花帶雨,能夠讓沐風的一切都融化。哪怕是沫漓,沐曦,冷月,爲什麼都能夠讓他如此心碎?但是沐風認爲,他就是這種命,看不得女人潸然淚下。
“好了,好了!這一切不都已經過去了嗎,過去了啊!”沐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樣的女人,因爲冷月的心隱藏的非常深。
深到在沐風看來,對冷月真的是一種折磨,完全不公平。
“根本就不公平的折磨,上天不公。總有一天,把天弄個窟窿,劈死那幫老不死的東西!”沐風這句話並不是安慰,冷月非常清楚。
問起沐風爲什麼這麼說的時候,他是這麼回答的:聖者以脊樑扛起一片天空,賢者以慧言告誡諸天,凡者以雙手逆流而上,撼動諸天,闖出一片天地。
因爲我們不是聖者,也不是聖賢,我們就是真真切切的凡者。既然身爲凡者,那就只能靠着雙手逆流而上,闖出一片天地。
甚至連同在外偷聽的沫漓,都知道沐風真的不是安慰冷月。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沐風真的會那麼做。不過天地之間,已經雷電交加。一道閃電劈在了沐風所在的客房,幸好是在樓下。
“劈死你啊!”沫漓打着哈欠,惡狠狠的說着進了沐風的房間,倒是讓沐風嚇了一跳。
因爲他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不過看見冷月,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自己都覺得他自己非常奇怪,怎麼會這樣呢?看見冷月悽楚,他會心疼。看見冷月哭,他更心碎,從來沒有這樣心碎。看見冷月笑,他也會想笑,而是發自己他內心的笑容。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所以這一剎那,沐風只是怔怔的盯着冷月發呆。直到那道閃電,驚嚇了冷月。而她才發現沐風一直盯着她,只是,爲什麼感覺他的眼神那麼迷離呢?
而且沫漓進來之時,他竟然會驚慌失措。而且當她發現他那一刻的失態,也會有一閃而過的慌張。在這幾天中,冷月從來沒發現沐風有過這樣的神情。而且也從來想象不到,沐風竟然會有這種神情。
這讓冷月卻變得更加憂慮,沐風的這種神情。慌張與恐懼,難道,他已經感覺到了埋在她內心深處的那股幽怨,所以纔會慌張恐懼?
沫漓雖然迷迷糊糊,調侃着,而且還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咯咯笑道:“嘿嘿,冷月姐姐,你怎麼還不好好睡覺呢,偷偷跑過來,跟沐風乾什麼呢?夜深人靜時,秉燭促膝談?”
說着,就像一直貓咪一樣挨着冷月,膩膩歪歪的。
冷月這才發現剛纔好像真的非常像,而且也還真的像沫漓口的語氣滿是曖昧。不過冷月並不這麼認爲,況且看沐風的模樣也不這麼認爲,那就只是沫漓一廂情願的想罷了。至於,沐風肯定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至少,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這種感覺。哪怕是跟沐曦之間,也只是青梅竹馬,惺惺相惜。跟沫漓之間卻是相濡以沫,深遠悠長,厚重而風塵僕僕。
唯獨冷月給他的感覺,好像他們兩人已經認識很久。只是,冷月好像並不這麼認爲。但是,爲什麼與第一次在冷家見到冷月的感覺完全是顛覆?那就不是那種似曾相識,或許只是因爲聽過冷月的事情,而卻覺得悽婉吧。
“那你怎麼也不睡覺?”冷月聲音輕柔如細雨,嫣然笑着摩挲着沫漓的烏黑長髮。
沫漓忿忿不平,擡起頭嘟囔着:“呵!沐風那個烏龜王九蛋,又在指天罵地,肯定那一天殃及池魚。還好,我躲得快,不然真的被殃及了。”
說完之後,又貼在了冷月的肩膀上。
沐風沉聲說道:“我們兩個還有話要說,沫漓聽話,先去睡覺!”
“哼,不走,我也一起聽聽。”沫漓嗤之以鼻,滿是不屑的反駁沐風。
沐風忖思一下,蹙眉說道:“那也可以,這幾天感覺你都神經兮兮的。好像哪根神經搭錯了,還是因爲腦袋瓜子太小了,容納不了這麼多東西?”
也確實發現沫漓自從見到冷月之後,甚至多了那份多愁善感。或者,也許是因爲羽靈女奴對她的觸動非常大吧。不然,沫漓也不會老實神經兮兮的說從羽靈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沫漓,你希不希望你冷月姐姐跟我們一起去元泱歸墟境?”雖然沐風嘴上是這麼說的,但心底卻打着如意算盤。
如果到時候到了雷州,遍尋沫漓的父母無果。沫漓下山雲遊也就可以到此爲止了,沒必要讓沫漓跟着沐風這種小命是掛在腰上的人,一起出生入死,上山下海的。而且沫漓也需要好好吸納這段時間在凡塵的遊歷成果,不然,沐風還真有些擔心沫漓會不會哪天真的就抽風了。其實沐風剛剛想說的事情就是這個,但是沫漓突然打斷了他。所以一時半會,他也有些迷糊了。
“肯定好啊,沐風你騙我你就是烏龜王十蛋,一輩子都是烏龜王十蛋!”但是沫漓卻沒有輕易上鉤,狡猾得就像只小小的狐狸。
這也是因爲沐風害的,雖然他的確是說到做到。但有時候,還是難免會有一些原本是說到做到,但是因爲某種原因或者是某種事情,而最後沒有完成或者是隻完成了一半。因爲沫漓這丫頭之後幾乎每件事情,都是一輩子的事情。
更讓沐風情何以堪的是,小丫頭的記性非常非常了得。比方偶然之間,她還是會說夢話,而且都能記得清清楚楚。沐風甚至一度懷疑,小丫頭是不是大白天,睜眼說瞎話?
“嗯,好好!”沐風眉頭兩條黑線,嘴角抽搐着。看見冷月欲言又止,不禁輕笑道:“冷月,至於爲什麼,到時候告訴你。”
“那沒啥事,早早休息!”沐風見沒啥事情,便起身到了一旁。
冷月看見沐風正想盤腿靜修,倒是想起一些事情想要問沐風。而且也根本沒有起身,沫漓當然也沒有動了,便轉身望着沐風問道:“你資質其實挺好啊,爲什麼當初天玄門沒有收留你呢?”
沐風睜開了眼睛,下地再次到了她們兩面前:“不知道,好像是因禍得福。也就是寒風谷出現異象之後,這是我師父說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不覺得我的資質怎麼好。沫漓的資質可要比我強得多,假以時日,定成大氣,至少三年時間,難於上青天。”
突然之間,冷月發現她對沐風真的非常感興趣。畢竟一個如此天縱奇才,爲何會如此妄自菲薄,完全不顧性命呢?不過,她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麼。沐風說的沒錯,沫漓的資質並不差。但在冷月看來,也是伯仲之間,根本就不分兩人誰好誰壞。
“你一次性問完,能說的我都說。不過,有些事情,你應該明白的。”沐風朝着冷月示意了一番,告訴冷月沫漓還在。
冷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把想知道的事情都問完了,畢竟跟沐風不是太熟,而且自從知道沐風是藍珞的兒子之後,她就更加沒有勇氣。雖然平常都會在意沐風的事情,但是在天玄門的她也沒辦法過多知道沐風的事情。
“你既然知道三年時間難於上青天,幹嘛偏偏要在三年之內,挑戰金丹小巨頭呢?而且,我覺你的資質假以時日,必然也是石破天驚。”
沐風見冷月毫無頭緒的模樣,輕笑道:“算了,還是我直接說吧!”
一旁的沫漓都覺得沐風完全不正常,沫漓從來沒發現沐風能夠笑得如此坦然乾淨。笑容那麼真摯,她明白一直以來沐風都是強顏歡笑。總感覺沐風的心底,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而沫漓雖有心,卻無力。
因爲沫漓知道,她自己就是那塊大石頭的一部分。而且剛纔也大概知道沐風示意冷月是什麼意思,此時她便撅嘴說道:“我該知道的事情,至少我一定要知道。你答應過我的,別忘了!”
沐風哭笑不得,因爲他這個把關非常緊,不會輕易說出這種約定:“我們什麼時候有過坦誠相待的約定了,再說也不可能跟你約定這個吧?”
“哼,我就知道你說話不算是,你不是說過,從今往後,不會再騙沫漓一絲一毫的嗎?”沫漓見沐風不信,便繼續說道:“十天前說過一次,兩個月之前說過一次,三……”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沐風對沫漓的無賴招式,真的難以招架,比他還無恥。
冷月只是在一旁抿嘴偷笑,因爲沐風和沫漓兩人真是耍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