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都是你的家人,你應該把你所想的一切告訴我們,至少不要瞞着我們。無論你如何選擇,最終我們都將與你一起承受所有的後果。不管是失敗,還是勝利”,老貴族一句話就讓整個房間裡靜了下來,他雖然已經拱手退位,但是威望依舊還在,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的話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而且他說的很對,我們是一家人,無論泰爾斯做出如何的選擇,最終都不會只有他一個人去承擔後果,而是整個家族所有人一起。
一個個目光都集中在泰爾斯身上,泰爾斯揉了揉臉,終於出聲,“我認爲,現在觀望遠遠比主動選擇更具有優勢。我們總在不經意或是刻意的忽略一個問題,那就是雷恩。我,你們,包括了那些在米林城外的聯軍,他們只是單純的把雷恩當成了奧爾特倫堡的城主,一名不起眼的子爵。”,他的話立刻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和重視,他環顧一圈,抿了抿嘴,繼續說道:“你們忘記了,他是黃金貴族,是神聖血脈的繼承者,也是盟約家族之一的繼承者。”
泰爾斯的弟弟忍不住嗤笑着嘲笑起來,“那又怎麼樣呢?我親愛的哥哥,黃金貴族也好,神聖血脈也罷,他終究是一個活生生的德西人。古老的傳說不是阻擋我們前進腳步的牆壁,他一樣可以被殺死,爲什麼要忌憚他?”
年輕人的話,也正是這裡大多數人想說的話。那個雷恩背景再牛逼,他還是個人吧?只要是人就能被殺死,既然都快要造反和奧蘭多帝國對着幹了,爲什麼還要害怕一個黃金貴族?有人眼神裡透着對泰爾斯的譏誚,一個黃金貴族的頭銜就嚇住了這個族長,看來以後選擇族長的時候,一定要選擇一個有擔當和膽氣的。
泰爾斯笑着搖了搖頭,“你不懂,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但是我知道我現在的做法是對,因爲我親眼見過他,還和他交談一次。”,他似乎是想起了在西流城外兩人短暫的接觸,隨即搖着頭笑了笑,“黃金貴族從神聖帝國時期就已經有了這種說法,這些人歷來受到的都是最好的教育,所有最好的資源都向他們開放,我們不能小瞧任何一個有着這樣頭銜的傢伙,因爲他們總能製造奇蹟。”
泰爾斯的弟弟又想說話,去被他擡起一手製止住了,他繼續說道:“在特曼攻打奧爾特倫堡之前,有誰會認爲特曼能輸掉那場必勝的戰鬥?波爾家族的盾衛在整個奧蘭多享有盛名,一說到盾衛人們就會想起無法戰勝這四個字。但是結果呢?特曼不僅輸掉了盾衛,還輸掉了波爾家族的一切,甚至是他們的生命。”
泰爾斯的弟弟退了幾步,再次開口,“那是因爲你們幫助了雷恩倒戈一擊,不然雷恩絕對不是特曼的對手。”
泰爾斯冷笑起來,“這也是一種手段,至少他能說服我,說服波文去攻擊一個強大的老牌貴族!就算這次是一場意外,那麼雷恩在巴拉坦的舉動呢?誰能想象得到自救會的人會成爲他的走狗,幫助他反過來屠殺那些工人?還有威尼爾,誰又能想到,和肖恩起於微末生死攜手十幾年的兄弟,反過來能在背後捅肖恩刀子?”
“雷恩的身邊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他猶豫了一下,“我懷疑,雷恩必然有什麼後手。”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沉默,泰爾斯只說了三件事,卻讓這裡的人感覺到似乎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了自己的胸口,喘不過來氣。第一次以弱勝強,第二次莫名其妙得贏了戰爭,第三次更是沒有費多少兵力就拿下了威尼爾。雷恩每一次出手,幾乎都出乎人們的預料之外,這的確讓波頓家族的老老少少感覺到一陣陣心驚。
那麼在這場早已顯現端倪的戰爭中,雷恩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也安排了什麼後手?
老貴族閉着眼睛沉默了許久,最終才睜開雙眼,渾濁的眼睛裡有一道精光一閃而逝,“我同意泰爾斯的做法,先看看米林城那邊聯軍的戰果再說。”,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起來,“你們要明白,這是一場賭博,如果輸了,我們都會成爲階下囚,甚至會死亡。所以我們必須小心的下注,哪怕贏不到任何錢,那也是贏。”
一錘定音!
接下來兩天備受矚目的米林城之戰變得逐漸讓人看不懂了,叛軍的聯軍一次次登上牆頭,又莫名其的被打退回來,雖然死傷一直保持着一個極低的水平,可這樣的結果不說約伯格了,那些還保持着中立圍觀的人也摸不着頭腦。什麼時候米林城那些老爺兵變得這麼厲害了?他們以那麼少的人數,居然能守住絕對受不住的城牆?
還有,雷恩到哪去了?爲什麼他沒有以最快的時間出現在米林城外?他是在去的路上,還是做了其他什麼事情?
未知的因素越來越多,也讓原本已經明朗的局面再次變得波譎雲詭起來,一絲不安爬上了每一個參與叛亂的貴族心頭。
雷恩,你到底在哪?
他們當然找不到雷恩,索爾的大範圍邪惡偵測避開了所有的哨騎,成功的轉道莉莉絲城,當泰爾斯知道雷恩就出現在自家城外的時候,整個家族都震動起來。他們暗自慶幸,沒有急匆匆的就派出人手去參與米林城的戰鬥,否則空虛的城市等於完全不設防。
泰爾斯急匆匆的跑到了城牆上,望着盡在咫尺幾乎能看見下巴上有多少鬍子的雷恩,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小心爲自己避免了一次災難。
“我不喜歡擡頭和人說話!”,雷恩看了一眼泰爾斯,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讓城牆上士兵們都微微憤怒的話,“打開城門你出來,或者讓我進去。”
見面的第一時間,雷恩就給泰爾斯出了一個難題。
不管是他出去,還是雷恩進來,都意味着要打開城門。而雷恩和他的聖教武裝力量此時離城門不過幾十米的距離,一個衝鋒說不定就能從大開的城門衝進來。即使砍掉了繩索直接讓城門掉下來,泰爾斯也不會認爲這就能阻擋住雷恩。外面密密麻麻的軍隊他沒辦法一個個數清楚,但大約有八九千人到一萬人的樣子。
這些都是精銳的聖教武裝,和他們那些士兵不太一樣,這羣信仰着光明神的瘋子一直認爲死亡只是新生命的開始,死亡後會去天國享受無邊喜樂安康,在戰鬥中這些聖教武裝甚至願意主動的去犧牲,以換取無畏的信仰讓自己升入天國裡。
一旦戰鬥爆發,就意味着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不相信雷恩來這裡只是和他聊天,或者嘗試着攻打一下莉莉絲城。
所以他猶豫了。
他不知道,其實雷恩就是在逼他,逼他說出那些話,逼他造反。
遲疑中,泰爾斯猛地一跺腳,在雷恩驚訝的目光中走下了城牆。城門緩緩吊起,泰爾斯帶着心腹家將,一行四人從城門走出。雷恩眼中欣賞的目光一閃而逝,在這樣的局勢下敢不帶着大量的護衛出來,泰爾斯比他之前見過時表現的更出色。
兩人之間只有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時,泰爾斯讓護衛都停了下來,他一個人靠近雷恩,在戰馬上,他欠身行禮,“尊敬的雷恩子爵閣下,不知道您來到莉莉絲城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我相信,米林城此時此刻更需要您!”
雷恩笑眯眯一抖繮繩,戰馬緩緩前行,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直至兩匹戰馬打着響鼻,互相用腦袋去熟悉對方。
“我帶來了希望,也帶來了毀滅,泰爾斯閣下,您現在可以選擇了。”,雷恩攤開了雙手,沒有絲毫的膽怯,即使他此時所站的位置,在對方遊俠的射程之內。
泰爾斯的腦門上漸漸浮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腦袋裡兩種思想不斷的膨脹,他的嗓子起了一層沙,咳了一聲,聲音變得沙啞了許多,“是什麼讓您有這樣的自信呢?您應該明白,一旦米林城被攻下,叛軍將坐擁整個貝爾行省,他們可以湊齊十萬以上的軍隊去攻擊奧爾特倫堡和您。”
雷恩聳了聳肩膀,“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我只想知道您的選擇,泰爾斯閣下。”
泰爾斯臉上的汗珠子越來越多,多到他不得不掏出手絹擦拭着汗水,“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不!”,雷恩很果斷的拒絕了他,還在逼迫他,“必須現在做出選擇。”
泰爾斯似乎覺察到了一些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他回過頭望向城門處,他的族人們居然都出來了,就站在城門那,望着他。
老貴族雙手拄着柺杖,閉目養神,但是泰爾斯知道他們所表達的意思——無論如何,他們都將支持泰爾斯最終的決斷、
生存,毀滅,都在這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