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將長孫無忌的表情看在眼裡,一向謹慎的他恐怕當時也沒有想到這個被他修棄的女子此刻會狠狠的咬他一口吧。看他這時候的臉色,恐怕是在後悔當初如何沒能將明德師姐殺了,以絕後患。
“太傅,正如你所說,皇上面前,豈能無禮?皇上叫明德師傅說,怎麼,長孫大人還能忤逆了皇上的意思?”武媚毫不猶豫的將一頂忤逆聖上的帽子扣了下來,到這個份上,她不能手軟,已經將錨段擺在了明面上了,若是她這會子退縮了,等到長孫無忌緩過神來,世家的力量可不容小覷。
更何況,雖然杜家有些不如從前,然而到底是二十四臣之一的大家族,更何況,方纔一系列的事情,武媚已經看出來長孫夫人是一個想法的女子,恐怕沒有這個賢內助,長孫無忌也不能在朝堂之上如此的如魚得水吧?不過女人的嫉妒心總是有的,即便是這會子不動聲色,恐怕回去也會讓太傅府後院失火的吧,這個恐怕還是要靠母親和姐姐多放的斡旋了。
“彈劾舅父爲人不端的摺子,朕已經壓下了不少,原本不過是想着能息事寧人的好,何曾想今日竟然是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朕部拿出個主意來,恐怕很難和天下人交代,然而朕也絕非草木之人,明德師傅說丟官去職,這自然是過重了,不若就停職思過吧,若無別的事情,希望舅父在呆在家裡莫要出來了。”
李治終究還是選擇了一個比較溫和的手段,武媚卻也不緊逼,後手早就已經留好了,相信明天就會有人在朝堂之上彈劾長孫無忌了,到時候他已經停職了,所謂人走茶涼,自然不會有人在朝堂上出來替他呈情,被貶不過只是時間的問題。當然,如果長孫無忌想明白了,自己請辭的話,就更好了。
“皇上,只怕您還要補償明德師傅纔是,雖然太傅的確是受了罰,可是到底也不能彌補當初那些事情對明的師傅的傷害,臣妾想,不如讓長孫大人在府上安置一個佛堂,將明的師傅接過去,到底比在感業寺要來的好,也好算作是彌補這些年明的師傅受的苦不是?”
這事情她沒有和明德說過,不是說沒想到,而是就是知道明德事後若是回了感業寺,恐怕會因爲這件事的結束而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對於自己看重的人,武媚向來都是不捨得的,因此放到長孫無忌那邊去,一方面是皇上親自下旨的,他們必須好好的伺候着,照顧着,以全當年他對明德的狠心,另一方面,若是明德仍舊是有輕生的念頭,到時候在長孫無忌家仙逝了,到底也好問他一個藐視皇權的罪名,那時候即便是不要了他的命,卻也讓他不那麼好過。
再加上,武媚早就在褚遂良與原太子樑王李忠的地方準備好了該準備的一切,只等着到時候一併收網,將這些潛在的危險一併給除了。
“明德師傅如何看?”將長孫無忌與其夫人發青的臉色丟在一邊,李治好整以暇的看着跪在一邊的明德師傅。他明白這是武媚在替明德討回公道,當初在感業寺明德與武媚有些交情,這會子明擺着武媚就是要給長孫無忌添堵的。
“貧尼一切聽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想必舅父舅母都不會有意見的吧,既然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明德在舅父家裡也算是給舅父積德的機會,想必舅父也是會好生招待明德師傅的。朕今日也乏了,都退下吧,皇后留下即可。”李治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退下,一早上演了這麼一齣戲,着實累。
“媚娘”等到他們都離開了,李治才拉過武媚,問道:“讓明德師姐在太傅府上的佛堂,可是單純只是爲了報復?”
“皇上既然猜出來了,又何必問臣妾?那長孫無忌無德在前,如今更是一朝得勢便沒了分寸,讓皇上在朝廷上處處掣肘,這等人,皇上念在是三朝元老,又是舅父,纔沒有動手。可是臣妾卻不能不管皇上,也不想見着皇上就這麼的一直被制約着。想想當初後宮沒有處理乾淨,臣妾也不好貿然的替皇上動手,如今,後宮一片清明,也該是爲皇上掃平前朝的時候了。”
“皇權之爭是必然要走的路,皇上,臣妾知道您有這個志向,卻又狠不下這個心思來,所以臣妾纔不得不這麼做。這件事情若是傳開來,長孫無忌算是在長安城完了,一個兢兢業業的太傅卻原來是別有用心,當初更是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皇上,藉着民怨,您將他送去他鄉,豈不是正好?”
李治捏着武媚的手,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才嘆了口氣道:“難爲媚娘你爲了朕殫精竭力的,只是朕還是不想太絕了,畢竟是朕的舅父,還是朕的老師。”
“皇上,”武媚不悅的加重了口氣,“難道要姑息養奸不成?還是皇上覺得,如今做這半個傀儡皇上就滿足了?這事情本不該臣妾來說,畢竟臣妾是后妃,后妃不幹政,但是臣妾確實是心疼皇上啊。”一句話,三分假七分真,其中到底多少是爲了報仇,多少是爲了皇上,武媚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李治嘆息着點了點頭,“就依了你吧,若是再有彈劾的摺子,朕便一併發落了。”對於皇權,他也是渴望的,他也知道,將長孫無忌名正言順的排擠出權力中心,他才能真正的做一個皇帝,一個真正手中握有大權的皇帝。
武媚眯了眯眼,李治的耳根子軟,這點武媚很清楚,就算是這會子李治答應了,難保不會後面又下不了這個狠心,回到鳳棲宮,武媚便叫來文英,讓他聯繫好下面的人,將該上的摺子都送到皇上面前,若是不能讓皇上察覺長孫無忌的確懷有不臣之心,李治永遠都不會下着決心動這個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