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一,日子與往常無異,只是一些學生看我的眼光變了,有點冒星星的樣子。
第一節課剛上完,一票男女學生圍了上來,沒頭沒腦地就問我說:“老師,珠兒和小輝說你會除靈,是一位神仙,是真的嗎?”
我呆了幾秒鐘,心中暗罵一百句“靠”,然後和顏悅色地問她們說:“什麼除靈啊?世上哪有什麼鬼呀靈的,這世界是由物質構成的,作爲二十一世紀的有爲新人,你們更要學習唯物主義,要相信科學,堅決抵制任何迷信思想和行爲。”
這時,剛分配來教音樂的新女老師小於進來了,她美目飛在我身上,笑嘻嘻地說:“小羅老師,聽說你會看手相,是嗎?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我立即精神一振,這小於可是位美人兒,連連紅光滿面地點點頭,大聲說:“當然啦,我是學校的羅半仙,手相、面相、風水、占卜都難不倒我……”
不管那些學生目瞪口呆,我迎上去,和小於肩並肩一起到辦公室。
其實我只是用是是而非的方式,打發那羣男生女生,我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將珠兒他們的嘴堵住。
下午的自習課裡,我就叫珠兒、小玲、小輝和靖兒一起過來到我辦公室一下,私下裡做一個了斷。
此時辦公室裡的其它老師都有課上,正是說體已話的時候。
看着珠兒和小輝一臉委屈,我強顏歡笑,皮笑肉不笑,心中怒火沸騰地問:“你們要幹什麼呀,我對你們那麼好,你你你們太辜負我的期望了!”
“對啊。咦,老師,你的聲音怎麼在顫抖啊!”女學生們關心地問。
廢話,我氣得發抖。
“想我要除靈能當衆表演嗎?在這種環境裡,我得很低調的,得韜光養晦的。”
“老師,我說的是事實啊,你想讓人知道,可以,但要滿足我們條件:我早就告訴你啦,要做老師的經理人,但你不聽,還偷偷自己去行動,讓我們有多少損失知道嗎?”
“最重要的是,你好像要把我們排在您的圈子外,全然忘了我們曾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誼。”小玲也義憤填膺。
“老師,這次只是小懲大戒。”小輝虎着小臉說。
“老師,您別生氣,我們這也是爲您好,您一向做事馬虎,有了我們這羣聰明伶俐的幫手,以後捉什麼鬼,還不手到拿來?”靖兒自信地說。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捉鬼故,兩者皆可拋。我們將永遠站在您的戰場上,做忠實的旁觀者——喔不,是忠誠的戰友,嘻嘻——”
我暈!#¥…*—…。#~
此後的每個週末,小鈴他們真的成了我的經理,通過偵察兵鬼小姐林彩霞,他們掌握到了全縣的許多惡靈的情報,然後慫恿我去幫它們一一超渡。
這是積功德的事,我就是再懶,也只得去了,這羣學生啊,有時說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令人煩不勝煩。
其實我實在不喜歡這些惡靈,同情歸同情,但面對它們就像面對精神病人一樣,有時連情緒都不免倍受影響,好在這羣學生天不怕地不怕,他們的愛心和熱情,使我像在暗黑的世界裡看到陽光,感受到溫暖。
他們總愛集中在我家裡,先按我的要求,將所有作業做好,然後將曉月給我又讓我扔在牀底的秘籍拿去研究。
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學生對巫術的熱情,使他們對我的學習要求言聽計從,各方面成績都有進步,連小輝的作文有時也成了範文,一次單元測試,他們的成績都顯著提高,弄得其他老師向我請教。
關於靈能的修行和巫術的運用,珠兒學得最快,她已經基本掌握了符咒的心法,即如何將自己體內先天的真氣注入符心,用咒語激發靈符的力量。但由於靈能不夠,僅能用到最基本的驅邪鎮體之類的防禦性的靈符,在普通的惡靈前總算能自保有了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找上門來,我常常連最起碼的睡眠都無法保證,但奇怪的是,自從我體內充盈着五十年的強大靈能後,總是精力充沛、不易犯困,無論怎麼折騰,第二天又生龍活虎。
我這才明白,臨水的巫術,實際上已經將道法的巫術和佛法的瑜伽、普庵溶合爲一體,武術爲輔、靈能爲主,目的是爲了通鬼神,使肉體超越現實的時空,達到永恆的仙境。
有天晚上,曉月突然主動打電話來,告訴我她要出遠門。
“劍心,在西藏,有人發現了我爸爸的行蹤。族內資深的巫卜,我唯一的太師叔也突然出關,告訴我:12月10日,宜出門,大利西北,親人相會。”
我想起,曉月的父親曉建光,因爲妻子在生曉風時,難產而死,從此鬱鬱寡歡,在曉月剛懂事時就離開了他們,一個人浪跡天崖,從此不知所蹤,一晃七年過去了,他終於出現了,這些年來,他就從沒想過自己的一雙兒女嗎?
我管怎麼樣,我替曉風高興,我說:“我真想陪你一塊去找,但現在是期中考,我怎麼也脫不了身。”
“這麼多年了,我已經習慣獨自一人,懂得怎麼照顧好自己。其實我這次去也沒抱太大希望,年年都在找,已經跑遍了全國各地,但既然太師叔這樣說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也許老天垂憐,這次讓你們父女倆團聚。我真希望早點拜見我他老人家,讓他放心。”
“放心什麼?”曉月奇道。
“有了這麼一位金龜婿,他女兒的終生幸福有了着落,怎麼不會放心?”我笑說。
曉月“呸”了一聲,柔聲罵了一句:“不害臊,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能感受到她此時羞澀又甜蜜的表情,心裡也盪漾起來,真想和她一塊千山萬水走遍,然後在旅途中,發生一些男人感興趣的事……嘿嘿嘿……
“劍心,你在吃什麼,口水吞得這麼大聲。”
“沒。你走後,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嗎?”
“嗯,阿風想轉校到你那裡去讀書,和你住在一起,我沒有同意。但現在想一想,我走後,就沒人管他了,他又貪玩,我真擔心會出什麼事。唉,算了,跟你又投緣,你就照顧他一陣子吧!”
“沒問題!”我爽快地說,想起阿風的的聰明可愛,“我會安排他轉校,你這就放心吧!”
“我怎麼放心呢?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她嬌嗔道,“要不是方龍現在老纏住他,怕把阿風帶壞了,我纔不讓他去你那呢!”
我只好苦笑了。
我又和曉月談到自己的煩惱,命運好像在一步步地逼自己走向巫師的位置和責任,而我實在一點都不感興趣。
“曉月,我的前世真的是元英子嗎?元英子到底是什麼人,他的生平事蹟哪裡有記載,我想看一看,瞭解一下前因後果。”
“你是不是元英子前輩,我不最肯定,只有看了三閭教的三世書才知道,但那三世書也不一定準,我爸爸失蹤了十年,三世書就沒有他的下落。元英子原先是武夷山的一位讀書人,其家庭世代官宦,家境富有。因爲母親是佛、道兩教信徒,他從小就鑽研過佛道學,後來科考不成,跟隨一名異人在武夷山玉女峰學藝。”
“當時是明朝中後期,不知爲什麼,天下妖門大開,朝野處在妖魔亂舞的時代,官僚腐敗,盜匪橫行。元英子的家鄉一次被山賊毀於一旦。而元英子趕出遲了一步,雖然將那夥山賊全奸,但從此性情大變,疾惡如仇。一生縱橫天下,除魔衛道,封魔無數,被時人稱爲封魔天君。但明氣數已盡,於是轉爲凡人,本要輔助李自成改朝換代,但李草蠻氣太重且氣度過窄,不能容人,差點爲其所害。
清代明後,就不知所蹤。我省的臨水、三閭、陰陽三教的前輩,都和他有莫大的關係。“
其實許多地方,曉月欲言又止,我想,這一定是涉及到元英子的感情的問題吧!
具體情況曉月沒說,她說如果我真是元英子的後世,可以到三閭教總壇,看珍藏的三世書,就會喚醒以前所有的記憶,等於我活了兩世紀。
其實我並不怎麼感興趣。
我跟她談起兒時的獨處,那種遠離父母的孤單和自憐,青年失戀後的孤立自閉,使我一向不喜出風頭,不好名利,但同時也不想承擔什麼責任。
一句話,我的性格決不是那種幹大事的人。
曉月和往常一樣,只是靜靜地聽着,臨到最後,才幽幽地說了兩個詞:“劍心,你別無選擇,一切就順其自然好了。別忘了,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邊,並肩做戰。”
“那你什麼時候會到我身邊好呢,我好想你,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和其他情侶一樣呢?一起在公園約會散步,一起吃飯,一起遊山玩水,一起吵架鬧彆扭……
有時,我看到別人成雙成對地走在城市的街道,就特別地羨慕!“
“因爲我們不是平常的凡人,有許多凡人有的結果我們都清楚,比如我們以後的結局,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完成屬於我們的職責,上天才會將最好的結局安排給我們。”
“我們的結合會有什麼阻礙麼?”我驚叫。
“有些事,你現在知道未必是好。總而言之,我們存在這世上,是經過千百世輪迴的結果,上天賦予我們的任務,是拋不開逃不掉的,而我只想承擔得更多一些。”
我立即說:“我願意和你一併承擔!”
“你已經承擔了,那就是你對我的真情。”曉月輕聲地說,“那是我生存的意義和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