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季子多金

弓真待王絕之醒來後,回程與穗兒會合。欲返回崔家,但想想崔家死人太多,他們雖不怕鬼,卻怕屍體發臭,無法逗留,於是走到五里外的一戶農家,給了戶主一兩金子,戶主騰出一所茅舍,供給他們暫住養傷。

日月如梭,過了大半個月,弓真的傷勢早已痊癒,王絕之也好了七、八成。這天弓真早上醒來,忽然眼前一亮。

穗兒正捧着早飯進來,那是一碗胡飯、酥茶漿及梅子。她看見弓真的目光,臉上一紅,佯裝沒見到弓真的異樣,微笑道:“公子,請用早飯。”

弓真讚歎道:“你怎麼換上了這一身打扮?真美,真美。”

穗兒道:“奴婢是公子的,公子是氐人,奴婢自然也是氐人,便應該如此穿着。”

只見她剪短了頭髮,打散一頭丫環雙轡,編了二、三十條小辮子,身穿斑斕紋衣服,看來活脫便是一名豔麗的氐人少女。

弓真心中感動,伸臂欲摟住穗兒,穗兒巧妙閃開,放下食物,嘻笑道:“公子,請先用早飯。奴婢出去了。”

身形一轉,閃出房外。

她閃開弓真那一摟的身法,顯然用上了易步易趨。這十多天來,弓真研習劉聰給他的秘效,他不識漢字,便叫穗兒把秘笈上的字念給他聽,因而穗兒也學會了幾招身法。遇到不明白時,就問王絕之,王絕之也不吝秘技,傾囊相授。穗兒天資聰穎,對這門身法的領悟居然比弓真還高出了幾分,使得弓真幾次欲圖調戲終告失敗,真的是作法自斃了。

弓真喝了兩口酥茶漿,又見到穗兒探頭進來。

她的樣子似乎有點擔心,“公子,惱了我嗎?”

弓真道:“怎會惱了你?你對我這麼忠心,這分恩情我不知應當怎樣報答才足夠。”

穗兒低頭道:“奴婢對主人盡忠是應份的事,又怎能說什麼報答不報答呢?公子對穗兒好,是穗兒的運道好,公子對穗兒不好,穗兒也絕不會怨上公子半分。”

弓真目光帶着惋惜,輕輕撫着穗兒的頭髮,樂聲道:“你運道很好,公子絕不會虧待你的。”

穗兒嚶哼一聲,撲到弓真胸前,低聲道:“公子,你對穗兒真好。”

弓真只覺懷裡的穗兒嬌軀如火,情慾不禁激動,禁不住朝她的櫻脣吻了下去,忽聽一把尖銳的聲音在屋外大笑,“王絕之,看你如何贏得了我!”

兩人連忙分開。弓真心道:“莫非有仇家來找王大哥晦氣,動上手來?”

他關心王絕之,奔出屋外,只見王絕之和一人相對而坐,一枚銅壺筆直飛上半空。那人五官齊全,樣子也說不上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唯一與別人不同的是,他是一個金人。

他頭上戴着一頂紫金冠,錦衣用金絲繡了一支金麒麟,左胸還鑲了個小金麒麟,兩條手臂戴滿了金環金鑰,十根指頭竟戴了二十三枚指環,不時發出叮叮掙掙的磨擦聲響,金腰帶足足有半尺粗,鞋底雖然不是純金,鞋面都鑲了一朵金玫瑰,他咧嘴大笑,一口牙齒,竟也全換上金牙!

在他的後面,站十名高大漢子,身披黃金甲胃,手持的兵刃也是金光粲然。不過黃金太軟,造不了兵器,想來兵刃裡頭也雜了鋼鐵錫等的五金。十名漢子身旁,放着五個大箱子,均是黃金鑄成,壓得地面也沉下了小半尺。

銅壺凌空,將落未落,王絕之則手拈籌矢,欲發未發。

弓真知王絕之和“金人”是在玩耍投壺之戲,他在崔府招婿館時,即常常目睹館中少年戲玩投壺,所以也略識玩法。只是投壺之戰通常把壺放在地上,以矢擲入爲勝,然而像他們此刻將銅壺拋起來擲,卻是見所未見。

銅壺一落,王絕之一聲:“着!”

立將籌矢向東擲出,籌矢去得不徐不疾,然而竟不朝壺口擲去,而是轉向西方飛出!

弓真大奇,無論如何,王絕之絕不是傻子,準頭也絕不會這樣差勁,“莫非我猜錯了,他們玩的竟然不是投壺,而是一門我不懂得的玩意?”

“金人”本來大笑,看到王絕之這籌矢一發,卻笑不出來了。

原來,鋼壺落到一半,籌矢也發至中途。突然,銅壺向西飛出,勢道竟爾快了十倍!這一着氣勁內蘊,在半途突然換向,銅壺轉折而飛,而且先緩後急,擲壺之人手上勁力運用之巧之妙,委實已達化境。

然而畢竟還是王絕之洞悉先機,技高一着。單憑看到“金人”擲壺的手法,已知壺勢是先東後西,擾人耳目。銅壺向西飛出,其勢甚快,竟然越過了籌矢。

銅壺再去一段路程,勢道漸緩,籌矢的去勢依然不徐不疾,終於追過了銅壺,穿過了壺頸之內。

王絕之這時方纔微笑起來,弓真拍手讚道:“王大哥,好精妙的投壺絕技啊!”

籌矢進入銅壺,陡地滾了一滾,竟然從壺口反彈出來。

“金人”大笑道:“我早說過,你贏不了我的!”

原來他早有佈置,銅壺故意鑲有磁鐵來算計王絕之。磁鐵正面爲吸反面爲拒,他以反面鑲在壺頸、壺底,籌矢是鐵所制,自然進壺即給彈了出來。投壺用的籌矢雖有鐵製,然而卻少人使用,不太流行,常人戲玩投壺時,多以竹木作失,王絕之拿了鐵矢,以爲鐵矢較重,反而更易着力,不以爲問題,便着了“金人”的道兒。

王絕之不慌不忙,長身而起,拇指扣着中指,疾彈而出,正中矢尾,籌矢疾飛如昔,“叮”一陣清脆聲響,洞穿了壺底,穿着銅壺,嵌進一棵樹杆。壺頸磁鐵的拒力不斷相撞籌矢,銅壺不斷振動,發出嗡嗡的聲音來。

“金人”笑帶嘲譏道:“王公子,輸了遊戲,拿我的壺來泄憤嗎?”

王絕之談談道:“不,是你輸了纔對。”

“金人”道:“你明明是第二擲才進壺,還想抵賴?堂堂琅琊狂人王公子居然賴帳,傳了出去,大大的貽笑江湖!”

弓真忍不住插口道:“那是你使詐在先。你的壺……”伸手把銅壺拉出,指着壺頸道:“這裡鑲了磁鐵,不合規矩。”

“金人”道:“你就是弓真?”

弓真道:“不錯,你又是誰?”

王絕之笑道:“弓兄弟,且讓我來介紹,這位渾身是金的仁兄,便是東海金王金季子先生,天下多金之士,無出其右。”

弓真和王絕之相處十多天,聽他談論武林事故,名人軼事,已不像初到清河時一般無知,總算聽過這位海內外藏金堪稱第一的大商人。據說此人本名田崇,因在八王亂時囤積居奇,發了大財,瘋狂累集黃金,成爲金王,甚至改姓爲“金”,易名“季子”,取共“季子多金”之意也。

弓真冷笑道:“東海金王又怎樣,難道金多的人,便可以詐耍無賴不成?”

他見王絕之兩擲方中,無疑是輸了,是以一口咬定金季子使詐,方能挽回王絕之這局。

金季子淡淡道:“投壺所投之壺,壺壺不同,一向如此,何以說我使詐?”

弓真欲反詰,王絕之卻截口道:“是的是的,金先生的壺極合規矩之至,絕無詐騙可言。”

金季子想不到王絕之應得如此爽快,得意道:“王公子,你雖然輸了,也輸得君子,不愧爲一代人傑。”

王絕之道:“我沒有輸,輸的是你。”

金季子怒道:“什麼,原來你還想賴帳?”

王絕之道:“金先生,我想先向你說一個故事。武帝時,有一位投壺高手,叫作郭舍人……”

金季子聽見“郭舍人”這名字,心頭一震:真蠢,爲什麼先前我記不起這個人?

王絕之續道:“據記載,這個郭舍人一次御前表演,投壺時彈出再擲,多達一百餘次。可見得只要一投得中,籌矢就是彈了出來,投者只需在籌矢落地之前接住,大可以將矢再投。這條規矩既得武帝御口承認,想來是錯不了的。對也不對?”

金季子一時啞口無言,哼道:“不用狡辯了,這一局算你投中便是。”

王絕之道:“那目下輪到我來擲壺,你來投了。你已經輸了一局,如果這局也是我贏,你便算是輸了。”

金季子道:“原賭服輸,我心甘情願。”手一翻,指間夾着一根籌矢。

他用的自然是竹製的籌矢。

弓真心道:“原來他們是藉着投壺打賭,不知他們賭的是什麼?”他雖然猜不中兩人賭些什麼,但值得“季子多金”的金王和琅琊狂人打賭的物事,必定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稀世寶物。

王絕之詭秘一笑,“我擲!”手臂往後揮去,銅壺疾射而出。

金季子笑得更詭秘,喝聲:“着!”

竹矢激射而出。

竹矢飛出,猶如強管破空,發出嗤嗤聲響。可是比起王絕之的銅壺,畢竟還是慢了一點點,壺、矢一“逃”一“追”,距離反而越拉越遠,而且壺勢強勁不衷,矢勢卻是漸緩,眼看是無法追得上的了。

王絕之這一着,卻是算定金季子的內力比不上他,竹矢絕沒有他的銅壺擲得那麼遠。

壺、矢勢如流星,飛進了茅舍後桑林之中。金季子身後一名大漢隨之奔進來桑林之內。

王絕之微笑道:“金先生,這一局恐怕你又得輸了。”

金季子笑得比王絕之更愉快十倍,“恐怕未必。”

未見,大漢從桑林走出,手裡捧着銅壺,壺中赫然插着竹矢!

弓真立明其理,嚷道:“竹矢是你手下放進銅壺的!”

金季子道:“弓先生,請你說話小心一點,別侮辱了我的名譽。你可有證據證明我沒有投中銅壺?你親眼看見?”

弓真辯道:“你的竹矢去勢已弱,根本不可能投中銅壺。”

金季子不屑道:“我的竹矢內力運用之奇,豈是你這乳臭未乾,不懂內力的小子所能忖測?”

弓真啞口無言,一時駁不上來,他的確不懂內力,有什麼好說的?

金季子道:“王絕之,這一局是你輸了。”

王絕之嘆氣道:“金先生既然硬要我輸這一局,那在下也不敢不輸了。”

金季子呵呵大笑,驀地擲出銅壺,才道:“第三局來了,又該是你來投了!”

他這一着極爲陰險。先擲壺,再說明,說完這句話後,銅壺已在半空,突然筆直落下,下墜之勢比擲上之勢更快了數倍。

銅壺瞬間已落至地面,王絕之卻還未有竹矢??他掌中的全是鐵矢。

王絕之長身一拾,從金季子身前取了一根竹矢。他和金季子相距足足有六尺,這“長身”如何能取得對方身前物事,真是耐人尋味。

他取得竹矢,隨即彈出,竹矢擦地而出,竟然後發先至,銅壺落地之前,竹矢已落在銅壺底下,矢尖陡地一個轉折,從橫變直,銅壺看着便不偏不倚,套進竹矢。

弓真大聲叫好,卻見銅壺在納入竹矢之前,突然片片碎裂,竹矢當然“入”不了壺中。

金季子問王絕之道:“你的竹矢有沒有投進我的壺內?”

王絕之答道:“沒有。”

金季子道:“那這一局是誰贏了?”

王絕之道:“是你。”

金季子盯着王絕之良久,又道:“願賭服輸,你得答應我的條件,是不是?”

王絕之嘆氣嘆得更大聲,說道:“是。”

金季子說道:“多謝你了,王公子。”大笑三聲,飛身而去,竟丟下五個金箱子、十名手下不理。

十名大漢居然也不跟着金季子一起走,繼續站在當場,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王絕之拾起竹矢,定眼瞧着,只是不停嘆氣,自言自語道:“輸了怎麼辦?輸了怎麼辦?”

弓真從來沒有見過王絕之哀聲唉氣,心道:“令王大哥這位狂人也感煩惱的事,究竟是會是什麼?”好奇問道:“王大哥,你輸了什麼給他?”

王絕之指指那五個金箱子,不住嘆氣道:“我輸了,便得接受這五件阿堵之物。”

弓真聽了這話,幾乎比王絕之的樣子更愣,“什麼?!他又使詐、又作弊,竟是要王絕之收下這五個箱子。”

弓真好奇,上前打開箱子,可弓真毫無內力,要打開蓋子,着實花了好一番的氣力。

弓真道:“王大哥,箱內並無物事!”

王絕之道:“金箱子已經足夠重死人了,裡面還用得着有什麼東西嗎?”

弓真想了一想,應道:“說得也有道理。”

他見王絕之是一臉愁相,忍不住又問道:“你輸了,便得收下這五個金箱子,假如你贏了呢?”

王絕之道:“假如我贏了,金季子便帶着這五個金箱子走路,再也不來麻煩我了。”

弓真怪叫道:“這也算是條件?”

王絕之收起愁眉苦臉,正色道:“弓兄弟,你有所不知,金季子曾經幫過我一位好朋友的大忙,他求我的事,我難以推卻。只是這次他的要求,卻未免太爲難了。”

弓真道:“所以他便提出用五個金箱子作爲報酬?”

王絕之苦笑道:“正是。你以爲我這樣清高,連金子也不喜歡?”

弓真也笑了,“我差點這樣以爲。你是琅琊狂人,不食人間煙火也不出奇。反正你琅琊王家有的是錢。”

王絕之道:“可惜我跟家人早鬧翻了,此刻浪跡天涯,天天需財。我一向大花大用慣了,省不下來,而且我是琅琊狂人,更是不能受氣,當然更掙不到錢了。金季子正是知我在需財,以金子爲餌,誘我答應爲他辦事。”

弓真禁不住莞爾,說道:“你既想收他的金子,又不想爲他做事,所以你便提出投壺打賭,以決定此事?”

王絕之道:“正是。”

弓真道:“看來你倒真的是非常非常缺錢用。”

王絕之道:“你沒聽過嗎?‘我爲之爲體,有乾坤之祖,內則其方,外則其圓,其積如山,其流如川。失之則仇弱,得之則富昌。無翼而飛,無足而走,解嚴毅之顏,開難發之口。錢多者處前,錢少者處後,處前者爲君長,處後者爲臣僕,君長者豐行而有餘,臣侯者窮竭而不足。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拔,恐舊非錢不解,個問非錢不發。’如市諺:‘錢無耳,可使鬼。’凡今之人,唯錢而已。故曰:‘君無財,土不來,軍無責,仕不往。’這時世,錢就是命,我不缺錢,誰缺錢?”

他說到一半,弓真已笑得打跌。王絕之卻一本正經,嘴角也不抽動半絲笑容。

弓真笑翻,掩住笑得發疼的肚子,問道:“金季子求你乾的究竟是什麼爲難事情?”

王絕之反問道:“你有沒有聽過‘羌人黨’這名字?”

第四章 亂世稱豪第八章 季子多金第八章 殺伐第一章 絕望劍法第三章 羣魔會第一章 以牙還牙第六章 江南之行第一章 劉聰的計謀第二章 我有憾事第二章 奇貨可局第七章 吃雞第六章 復活第九章 六丁六甲現身第九章 鏖兵洛陽第五章 殺侄第六章 死圍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八章 刺殺迷夫人的人第五章 頭不可不叩第四章 血戰!第一章 九死一生渾閒事第七章 先生姓藥第三章 劉聰的險謀第四章 視人如狗第四章 還君之劍第五章 靳準的傷第七章 先生姓藥第一章 丐幫的怪人第七章 亂世出英豪第三章 決鬥第七章 中年俊彥第二章 快刀和湯第三章 無人之舟第五章 頭不可不叩第一章 丐幫的怪人第六章 死圍第八章 劍霸第九章 破軍易學之戰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九章 筆癡王羲之第七章 中年俊彥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二章 視萬軍如無物第九章 有敵自山對方來第五章 別離無恨第七章 心安第七章 吃雞第八章 江南之變第三章 無恥妖婦第三章 大英雄第六章 死圍第四章 圍殺軒轅龍第四章 血濺皇宮第三章 劉聰的險謀第九章 謝天之戰第八章 王絕之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一章 絕望劍法第九章 謝天之戰第八章 出拳第四章 圍殺軒轅龍第八章 王絕之第五章 頭不可不叩第五章 頭不可不叩第四章 亂世稱豪第四章 圍殺軒轅龍第四章 叔侄之戰第三章 決鬥第七章 先生姓藥第五章 爲天下霸業第五章 殺侄第七章 死有所值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六章 燒何女的請求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六章 死圍第二章 奇貨可局第九章 破軍易學之戰第七章 吃雞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三章 無人之舟第五章 靳準的傷第六章 死圍第四章 還君之劍第三章 大英雄第四章 漁人得利第一章 絕望劍法第五章 殺侄第五章 刺唯一劍第一章 丐幫的怪人第一章 九死一生渾閒事第八章 劍霸第三章 叔侄殊死戰第四章 血濺皇宮第四章 血濺皇宮第三章 叔侄殊死戰第八章 崔三小姐第十章 靳準的安國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