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魔網和飛行魔獸的通訊，所有拜垂拉法師學院處於活動狀態的大法師被召集，放下一切手頭事務前往主塔的會議室集合。
兩排長桌左右，大法師們按性別、職位依次坐下，他們氣質或威嚴沉穩，或侵略如火，或平靜淡薄。
即使是平時總是被人忘記是大法師的赫默·克麗絲也莊重地參與其中。
“我後悔了，真的。”普拉肯特坐在獨立出的主位上嘆息道，他手上捏着一封通知，蓋着象徵機密的印信紋章。
追捕上位法師奎斯加·佩達夫的戰鬥隊伍在雪松鎮全軍覆沒，當地的衛兵也被暴力消滅了大半，民衆傷亡過百。隊伍裡的法師在死前將信息通過飛行魔獸夥伴送了出去，讓他們知道了這次慘重的失敗。
七十多名戰鬥職業者，匯聚教會、法師、騎士三家的精銳，還帶着區域禁魔的半神器，就這麼死在了一個人手裡。
這可不是古代了，在魔法鼎盛的時期，傳奇法師能夠動輒改變天象的時代。
現在的大法師所能面對這樣一支隊伍，所能做到的也就是不敗而已。
“如果當初我能夠拒絕他們的提案，將這件事定性爲內務進行私下處理，或許還能挽回佩達夫。”
“你拒絕也沒用，”穿着黑白條紋袍子的元素科主任克萊麥·巴爾說，“這件事是學院每一個仍在現實位面的學院任職的大法師投票決定，二十一位大法師中，反對票只有五票，這才決定了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局面。”
“如果說這個決定過於愚蠢，也是我們大多數人做出的愚蠢決定。”
“誰都想不到他隱瞞了這麼多。”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語氣陰沉，奎斯加原本也是秘文科的，年齡比他還小一些，屬於他的後輩。他原本還挺看好奎斯加的，有投資的打算。現在奎斯加卻站到了敵對的立場，讓他之前的好意都打了水漂。
“或許他早就有叛逃的想法了，不然就該公佈自己的狀態，讓我們對他有點信心。”魔化生物科圖書館館長歐比·利斯特說。
現代法師經過魔能濃度衰退事件之後，內部鬥爭少了很多，同一組織的人也敢於互相透露自身狀態信息，讓己方對於組織力量有一個較爲準確的判斷，調整對外態度。
奎斯加身爲處於“壯年”的大法師，對學院來說也相當重要。
“他未必是想要背叛學院，或許只是單純地誰都不信任而已。”赫默·克麗絲提出看法，她到現在仍不相信奎斯加會這麼做，而且她一開始就是反對犧牲奎斯加的。“靈感越強，對於他人的情緒轉變也就越敏銳，精神也就越容易敏感化......”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在座的大法師們都懂。
因爲能夠輕易察覺到別人的心思，享受過這種優勢，畏懼自己的心思也會被別人掌握，於是自身防備更嚴，向周圍人隱藏自己的實力狀態只是這種心態的引申。
“所以他還是太年輕，眼界還未能脫離凡人的範疇，竟會將自己的存在與凡人相提並論。”眼球突出，頸部皮膚接近半透明的老者——召喚科主任伊爾別納羅評價奎斯加道。他已經有一百六十七歲，完全有資格這麼說九十八歲的奎斯加。他也是具備高靈感天賦的人，是腦魔血統的持有者。
“不管是畏懼他人藉此利用自己，還是畏懼別人給予他過高的期待，奎斯加·佩達夫都是一個孱弱的人。”
事實上，奎斯加並非迪索恩第一個深入研究靈性領域的人，他只是將其從各學科中獨立了出來。伊爾別納羅纔是這兩百年裡靈性領域的第一人，是主攻半神器研製和維護的大師。
他曾經覺得奎斯加·佩達夫有譁衆取寵地嫌疑，畢竟靈性領域和各學科都是密不可分的，是類似魔能一樣最基礎的存在，沒有單獨分離的必要。直到佩達夫的學生德爾塔·范特西被改造爲半靈界生物，他纔開始重視這個晚輩——只是一點而已。
法師的晉級之路就是人工的增加自身魔化度，讓自身貼近元素本身。
現代法師因爲魔能惰化，晉升只能靠特異能量場，不復古代可以隨處晉升的優厚條件。
晉升對於大部分沒有才智，只能靠積累功勳的法師來說，只能拼壽命。如果並非血脈者，普通人是很難熬到輪到自己使用特異能量場的那一天——能量場也需要時間回覆，而且某些天才是可以插隊的。
在座的各位大法師幾乎沒有幾個是純血人類，唯二的純血人類也都是施法資質較高的女性。
奎斯加所開發的新職業完全基於靈性，但前景仍是虛幻，沒有保障。
靈法師的原理就像魔植學中的嫁接一樣，將高等的靈界生物與人類嵌合在一起，可以提前掌握上位施法者才能擁有的異能。但不是每一種靈界生物都能與人類嵌合，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捱過靈界生物的反噬。
靈法師新體系對於血脈人才的要求與傳統施法者的要求是幾乎重疊的，未來的趨勢必將發生內部競爭，但不用太多魔藥輔助，對於其潛力的期待，這纔是學院許諾奎斯加可以擔任心靈科主任的原因。
“這個孱弱的人剛剛乾掉了月神教會的一個分教區，還把我們的聯合戰鬥部隊殺光了。”瑪格麗特提醒道。
無論她之前是怎樣支持奎斯加，現在也不可能繼續下去了。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現在改如何處理他和學院的關係是個疑問。但無論如何必須儘快，避免更多意外出現。”一位不知名的大法師補充。
“與他書信聯繫的那個獸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是一個叫萊茵的獅人，怎麼認識的奎斯加還不知道，不過已經由下面的人去審問了，”
“難以置信，這個年代還有獸人，我以爲它們在上上個紀元就滅絕了，教會就該把它們全部剷除的。”
“奎斯加犯了愚蠢的錯誤，他如果把那個獸人以實驗材料的名義帶進學院，自己養着解悶，那麼誰也不能說他一聲不是。”
“萬一那些襲擊事件真是他指使的呢，那些吸血鬼都招供是奎斯加聯絡的它們。”
“梅法拉女士，如果沒有痛覺作用，生物的勇氣與堅強會比想象中大的多，死亡帶來的恐懼會減少。同時要知道，欺騙對於吸血鬼來說更是信手拈來的伎倆，所以即使經過拷問，它們的證詞仍不可信，需要找其他方面驗證。您是元素科出身，可能不太清楚我們魔化生物科的手段。受了魔能影響的生物會比普通生物進化的更快。我們從死亡的吸血鬼身上找到了適應熱帶氣候的進化痕跡，這就意味着它們來自路奈恩王國，或者海上的兩個王國。”
“這麼遠的距離，何況我們的國度到南方的路線基本都被封鎖，即使奎斯加·佩達夫是上位法師也不能遠程寄信遙控它們過來，這和他個人的本事無關，得看信使的本事。”魔化生物科的副主任爲這位在外掌管礦山產業的大法師解釋。
“既然奎斯加·佩達夫在此事上是無辜的，那麼他爲何要襲擊月神教會？”
“是的，這正是最大的疑點。根據星象法師測繪的他的移動路線，非常混亂，似乎沒有明確的目的。入住當地旅館後也是深居簡出，一次就是半個月，好像正在專注於某事，無暇與人交流。”
“直到他某天靠近了月神教會的分教區，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突然大開殺戒，將大教堂裡的神職人員全部殺光。”
“我聽說他甚至有閒暇將那裡的負面靈清理乾淨，防止深淵位面被現實位面吸引。如果不是他的行蹤被發現了，我簡直要爲他叫好。”
“呵呵，我記得你當初投的是贊同票......”
“沒辦法，現在前線的戰鬥還未停止，如果南境因爲這件事導致教會和我們施法者勢力起衝突影響到戰局，陛下恐怕又要提起先王與學院的契約了。”
......
對於處理奎斯加·佩達夫的選擇上，諸位大法師仍舊意見不一，然後又進行了一次投票，才確定徹底消除與奎斯加和解的選項，堅定了要讓他死的念頭。
個體戰力再強，上位法師也因爲神秘側當初簽訂的合約而不能直接加入戰場，內部爭鬥也不會動用這麼高端的武力，上位法師的存在主要起威懾作用，還有就是參與能源開發或改造環境之類的大項目。
現在奎斯加不僅殺了教會的人，劍吻灣法師公會的戰鬥法師、國王的禁軍、學院的法師也都有死在他的手裡。
爲了和諧發展，不說一個命不久矣的上位法師，就是獻祭一個全盛期的上位法師也不足惜，他能死掉還真是皆大歡喜。
“德爾塔·范特西的情況怎麼樣？”離場時，普拉肯特突然問赫默。
赫默已經有些出神，她沒想要參與這種討論當中，此時被叫到纔回過神來：“他很好，很適應鍊金術的學習，有許多可以移用於生活的奇思妙想，我們科的大法師們都對他寄以厚望。”
普拉肯特滿意地點點頭：“精靈的血統確實不凡，不該浪費在無意義的風聞事上，他該有更重要的事做。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奎斯加·佩達夫的事情，防止他受影響。”
“好的。”
“順便一提，你已經確認他和奎斯加·佩達夫沒有更多聯繫了嗎？是否書信或者約定好的秘語之類的。”
這一點是最關鍵的。
“是的，他已經完全擺脫了奎斯加的影響。”赫默想起德爾塔那些記着奇怪字符的本子，但還是選擇隱瞞下來。
“那就好。”他終於放下心。
............
奎斯加就拄着長杖，行走在荒涼的山崗上，身邊帶着一隻黑貓，黑貓背上馱着一隻巨大的漆黑盾牌。
“我又一次，又一次迷失了心智。”老人的臉上露出後悔和悲傷兩種神色。
當他重新恢復意識後，纔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自己的學生伯伊切站出來，坎米盧說出是他出賣了自己的時候，失望的情緒濃烈噴薄的那一剎那，身體就突然失去了控制，自己行動起來，做出了自己絕不會做出的決定。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在教會察覺到一個小牧師對自己這個無信者的痛恨情緒之後，在小村莊借宿時發現入室行兇的盜賊是白天招待自己的本地人的時候......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了，是那個怪物驅使他做出的這一切。
自從離開學院，他一直想要解決那個隱藏於暗處的怪物——製造星象科高塔爆炸事件的幕後黑手。
然而到目前爲止，他沒有任何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