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魔掌落下時,兩位刑天氏的老鬼,分明有足夠的時間抵擋。但是他們卻一動不動,眼睜睜看着魔掌將刑天睚眥等小兒輩一併覆蓋在內。
魔掌落下的一瞬間,刑天睚眥和幾個修爲最強,已然達到天仙級的兄弟齊齊吶喊,他們手中大板斧的斧面狠狠拍擊胸膛,發出‘嘭嘭’悶響,他們仰面長嘯,身軀驟然膨脹到了三丈高下。
他們舉起了厚重的,小門板大小的盾牌,迎向了天空落下的巨掌,右手的大斧頭狠狠的朝着巨掌劈砍了過去。
他們身邊的衆多刑天氏兄弟也是齊聲大喊,他們的氣息,在那一瞬間,驟然調解到了完全一致,所有人的氣息渾然一體,毫無罅隙的融合在一起。
刑天鯉都駭然朝着他們瞪了一眼。
一千五百人的氣息,能夠毫無差別的完美融合,這些刑天氏的傢伙啊……真正是怪物。
氣血沖天,精氣如狼煙升騰,茫茫血氣中,一尊高有百丈的巨人虛影驟然浮現,揮動干鏚朝着天空落下的巨掌狠狠劈砍。
多鐸的魔掌摧毀了半個焚天城,修爲遠不如他的刑天睚眥等兄弟,卻憑藉着千百人渾然一體的不可思議聯擊之術,硬生生在他的魔掌上破開了一個窟窿,將自己一行兄弟,還有附近一小片街區庇護了下來。
煙塵漫天,刑天睚眥兄弟衝着多鐸破口大罵。
刑天鯉漫天劍芒已經呼嘯而來,將多鐸整個包裹在內。漫天都是劍,周天都是劍,天地寰宇,一時間盡被刑天鯉大五行誅魔劍陣的劍光籠罩。
金鋒利。
土厚重。
水靈動。
火暴虐。
木綿綿。
五行輪轉,相互之間轉換自如,一份劍芒,在五行生剋的轉化下,單體劍芒的殺傷力硬生生憑空提升了十倍有餘。劍芒相互交錯時,五行之力相互牽引,於是五行真雷也隨之綿綿而生。
金雷洞穿血肉。
土雷鎮殺內腑。
水雷侵蝕精血。
火雷灼燒根基。
木雷震撼神魂。
後天五行真雷,其雷光乍一看去都一般無二,其殺傷力外在表現也都是一般無二,但是每一行真雷,都有其獨特的,最着重的殺傷效果。
如金雷最擅長攻堅克銳,土雷最擅長隔山打牛,水雷傷人無形,水雷如蛆附骨,木雷震盪最強……且它們更有專門針對的目標,每一行真雷的殺傷效果,也都迥然不同。
漫天都是劍光雷火,多鐸被無數劍光困在正中,他身後滔天魔氣中,無數骷髏頭呼嘯着衝出,一顆顆骷髏凌空卷散,和無數條劍芒狠狠地撞擊在一起。
刑天鯉催動了億條劍芒,而多鐸身後的骷髏頭,其總數何止十億?
一道道劍芒和一顆顆骷髏頭撞擊在一起,骷髏頭火星四濺,不斷迸出大片碎屑,而一道道劍芒也被這些宛如活物的骷髏頭張開白牙,狠狠地啃噬磨碎。
一時間,漫天劍光和骷髏相互衝擊,時而劍光逼近三五步,時而骷髏擴張一兩圈,就好似兩座發狂的汪洋大海,掀起了滔天的驚濤駭浪相互衝撞,撞得天地震盪,撞得巨響連綿,卻恰恰勢均力敵,誰也壓制不了誰。
多鐸在狂笑:“小子,可知道,這些骷髏的來歷?”
多鐸嘶聲大吼:“你可知,本王之前是何等人也?哈哈哈,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吾大清龍興,屠戮中原,殺戮的百姓何止億數?”
“原本以爲,哈哈哈,一顆顆大好頭顱!”
“等到了這一方天地,偌大的神州東國,賤民螻蟻的數量,比之前世中原,何止千倍?萬倍?嘿嘿嘿嘿,六百年前,崇禎小兒被逼無奈,退出神州……老子親自帶人,屠戮天下。”
“老子這件‘血海骷髏旗’,內有賤民骷髏三百六十億!”
多鐸嘶吼道:“老子祭煉六百年,整整六百年……數百億賤種的精血、陰魂,滔天的煞氣、怨氣……就算是神話中的神聖仙佛降世,老子也能將他們打翻一個跟頭!”
“小子,你憑什麼,和老子作對?”
多鐸笑得極其猖狂,他嘶聲長嘯,他身後的血海中,衝出的骷髏頭更多。無數大大小小,通體慘白,腦後有大片黑髮拖着淋淋血水飄舞的骷髏頭漫天亂竄,瘋狂的衝撞着刑天鯉的劍陣。
刑天鯉眸子着火。
因爲殷忻肆無忌憚害死了數億東國百姓,他就顧不得之前的一切計較,直接殺來了焚天城——刑天鯉的性格是有弱點的,他的眼光並不長遠,他的視角並不高絕,他的決策能力、執行能力等等,也只是普通人水準。
他不過是一個走了運的文科生,吟詩作賦、吃酒吃醋,弄一些風花雪月、自戀自傷的鬼東西,他是行家裡手。
但是行軍打仗,家政國事,乃至天下大勢等……他連一個合格的鍵盤俠的水平都沒有。
殺上焚天城,只是因爲義憤。
生而爲人,人心底最後的那點底線,那無法逾越的道德底線,逼得刑天鯉動了滔天怒火,直接殺來了焚天城——殷忻只是禍害了數億百姓,而多鐸說了什麼?
他親自,屠戮了,數百億!
更不要說,他得意洋洋的誇耀‘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諸般血腥往事。
當今之世,知道這些名詞的,或許沒幾個人。
多鐸也想不到罷?
偏偏他刑天鯉,卻是知道這些詞兒,他知道這些詞兒後面,隱藏着多麼黑暗的血腥。
刑天鯉怪笑了一聲。
“娘希匹,這日子,不過啦!”刑天鯉狂笑,體內九口百丈小鼎齊齊噴出瘋狂的青銅巫炎,小山堆一般的金銀銅錢,無數的戰艦殘骸,在小鼎內瘋狂燃燒。
滾滾太初之炁洶涌沸騰,沖刷着身軀,提升着修爲。
漫天劍芒在無窮無盡的太初之炁支撐下,劍芒驟然分化,原本過億的劍芒,一而二,二而四,頃刻間,每一條劍芒都分化成了上百條,於是乎,焚天城的上空,過百億的劍芒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無數劍芒騰空,凝成了五條張牙舞爪兇悍絕倫的真龍。
五色真龍仰天長嘯,劍光化形的劍道大手段施展開來,於是,虛空都被撕開了幾條淺淺的漣漪。劍龍震怒,一頭扎向了仰天狂笑,笑聲卻戛然而止的多鐸。
“護!”多鐸嘶聲長嘯。
他身後,數百億的骷髏頭蜂擁而出,滔天的血氣、煞氣在那骷髏海外凝成了實質,無數骷髏頭的體積急速縮小,頃刻間化爲黃豆大小,在多鐸身邊密密麻麻的堆疊成了厚重的堤壩。
五條劍龍洶涌而下,‘鏘鏘’劍鳴聲震盪天地。
一片片骷髏頭爆開,多鐸嘴角有血水不斷滲出。
他駭然看着刑天鯉——他清晰的感受到,刑天鯉的真正修爲,比起他多鐸,還是差了好大一截的,畢竟雙方年齡放在這裡,修煉的年限放在這裡。
但是刑天鯉的劍道……堪稱多鐸這輩子見過的最凌厲、最可怕的劍。
這等劍道,不似某些劍修的劍,或者堂堂煌煌,或者精妙纖美,或者自然流動,或者巍峨如山……刑天鯉的劍,沒有這麼多說法,沒有這麼多花俏——他的劍道,透着劍的本意,透着劍的真髓,那就是‘殺戮之器’!
刑天鯉的劍道,就是爲了摧毀,就是爲了毀滅。
劍,可斬盡天下蒼生。
劍,可誅滅漫天神佛。
劍,可擊破三界五行。
劍,可逆鑄地水火風。
這樣的劍!
百億條劍芒凝成的劍龍搖頭擺尾,向多鐸疾刺。一重重骷髏頭不斷崩碎,滔天的陰魂、煞氣和血氣奔涌,多鐸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目露驚慌之色看着不斷迫近的劍龍。
突然間,禁宮內,兩聲長嘯沖天而起。
尚可喜、孔有德兩人騰空,他們身披重甲,手持大刀、馬槊,雄赳赳氣昂昂的直奔刑天鯉而來:“王爺勿驚,吾等來也。”
尚可喜手中大刀揮動,一道道刀光化爲孽龍凌空,狠狠斬下。
孔有德馬槊輕盈揮舞,一抹抹寒光居然凝成了一支支絕美青雀,帶着弧線漫天亂旋。
兩人的修爲堪比多鐸,更是體、法兼修的路數,他們一加入戰團,多鐸的骷髏海就有了兩個極強有力的支撐,瞬間就穩住了陣腳。
孽龍、青雀騰空,無數窟窿卷着孽龍、青雀反撲五條劍龍,就聽刺耳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一條劍龍頃刻間就被打得支離破碎。
下方一聲長嘯傳來,刑天睚眥在千多個兄弟的合力支撐下,身軀驟然膨脹到十丈高下,他騰空躍起,宛如一隻龐大的跳蚤,輕盈的跳起來十幾裡高,頃刻間就到了多鐸等人頭頂,當頭一斧頭狠狠地劈了下來。
斧光騰空,長達數裡的斧光沉甸甸劈在了多鐸的骷髏海上。
刺耳的破碎聲不絕於耳,超過十萬骷髏頭被硬生生斬破……卻也只是十萬骷髏而已,刑天睚眥就被震得手掌崩裂,雙手噴濺着鮮血,大口吐着血,被反震之力轟飛了十幾裡高。
“乖乖我的娘,這邪魔路子不對啊!”刑天睚眥嘶聲高呼。
刑天鯉冷哼一聲,九口小鼎中,九條金光急速燃燒,五彩氤氳的法力急速燃燒,他的身軀也開始膨脹,他化爲三丈高下,手中通天妙竹變成了一根極粗壯的竹槓子,劈頭蓋臉的衝着骷髏海砸了下去。
一擊,就是千萬骷髏頭崩碎。
再擊,又是千萬骷髏頭湮滅。
但是多鐸的骷髏海,內中骷髏數量高達百億,而且崩碎的骷髏頭只是一個閃爍,又從骷髏海中重新凝聚了真形,呼嘯着飛了出來。
刑天鯉連續猛攻了數十擊,只打得骷髏海碎片亂崩,卻沒能真個傷到多鐸三人。
反而是好些骷髏頭迫近了刑天鯉,在他身邊爆開,更有刀光、馬槊穿刺劈砍在身上,被紫綬道衣重重疊疊的紫氣消融化解了大半威力,沒能真個傷到刑天鯉。
如此糾纏良久,劍陣又重新凝聚一條劍龍,悍然加入了攻伐。
一刻鐘,兩刻鐘。
刑天鯉等人就在焚天城上空鏖戰,刑天睚眥時不時的衝上來,衝着骷髏海猛劈幾斧頭,然後怪叫着被震飛了出去。
整個焚天城已經盡成廢墟,原地被打出了一個方圓數百里,深達十幾裡的大窟窿。
四下裡,幾條大河、大湖,正不斷的向這個大坑‘嘩啦啦’的傾倒洪水,水光滔天,又被法力餘波不斷的震得沖天飛起,漫天水霧裹着劍光、骷髏,青藍色的陽光照耀下來,一重重圓形、半圓形的虹霓在水霧中迷離旋轉,將這一片天地襯托得宛如神境仙宮,美麗到了極致。
對峙良久,刑天鯉突然一聲長嘯,五條劍龍驟然向內一合。
九口小鼎中,堆積如山的金銀銅錢和戰艦殘骸燃燒大半,刑天鯉積蓄的法力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他狠狠一指,咬破舌尖,一道血箭噴出,五條劍龍‘泱泱’震鳴,無數條劍光向內合併,百億劍芒,頃刻間合成了僅僅五條尺許長短的劍芒。
百億劍芒歸一。
百億劍芒的威力,濃縮在了五條小小的劍光上。
就是這一道劍訣使出,刑天鯉體內的法力瞬間燃燒九成九,他的身形都恢復了原本形態。伴隨着一聲高亢的‘律令’呼喝,刑天鯉手一指,五條劍芒驟然穿透了虛空。
無數骷髏一擊崩碎。
多鐸外放的所有骷髏被五條劍芒一擊,就整個煙消雲散,他身後的血海,再也來不及釋放更多的骷髏。
孔有德、尚可喜的大刀、馬槊,被劍芒輕輕一碰,兩柄千錘百煉,已經達到天仙器極致的神兵,就‘嘭’的一聲炸成了五金粉屑。
尚可喜、孔有德怪叫,急退。
兩條劍芒一閃而過,兩人的胸膛驟然洞穿,半截身軀被劍芒一摧,就直接炸成了血霧。他們的神魂剛剛遁出,就聽得鬼嘯聲不斷,無數甲士兇鬼洶涌而上,頃刻間就將兩人的神魂強行拖拽進了通天御靈幡。
好,通天御靈幡內,又多了兩條有着鬼王,甚至是鬼帝潛力的大能陰魂!
多鐸看得是膽戰心驚,他怪叫一聲,傾盡全力向後遁逃,但是三條劍芒緊緊鎖定了他的身軀,劍芒只是一閃,多鐸身上的血色戰甲就轟然崩解,一條劍芒和戰甲正面衝擊,劍芒與這件近乎邁入金仙器門檻的重甲同歸於盡。
兩條劍芒直刺多鐸致命要害。
多鐸嘶聲長嘯,他顧不得心痛自己的本命血海骷髏旗,身後無邊血海、無數骷髏齊齊爆開,頓時漫天都是血光浮蕩,無數骷髏頭‘嘩啦啦’接連爆開,硬生生將兩條劍芒炸得光芒黯淡,進而轟然爆碎。
滾滾血氣、邪氣向四周洶涌擴散,可怕的衝擊波席捲四方,城外的東國大聖堂伴隨着無數神棍的慘嗥聲,‘嘩啦’一下,整個佔地數千畝地的華美建築羣頃刻間被夷爲平地。
可怕的衝擊波頃刻間席捲百里,呼吸間就要向更遠的區域擴散。
刑天鯉冷笑一聲,通天御靈幡急速震盪,滾滾血氣、煞氣、滔天的陰魂邪氣,數以百億計被多鐸斬殺、祭煉、日夜折磨的瘋狂陰魂化爲肉眼可見的血色洪流,被通天御靈幡瘋狂吞噬。
通天御靈幡的體積在膨脹,氣息在飆升。
得到了好幾件先天靈寶的‘本質’加持,潛力無限的通天御靈幡吞噬了血海骷髏旗,當即開始了瘋狂的成長。
說實在的,多鐸煉器的材料,很奢侈。
數百億人命啊,能不奢侈麼?
但是他煉器的手法,很垃圾!
非常的垃圾,數百億生靈的陰魂、精血,就煉製出了一件連金仙器都算不上的玩意兒?這蠢貨,根本就是在堆積材料,根本對高妙的煉器手段一竅不通啊!
而刑天鯉就不同了。
他根本不需要煉器,他只要將某些先天靈寶的本質打入某件器具,然後不斷的填充材料,任憑祂自然生長就足夠啦!
此刻的通天御靈幡就是這般,祂在成長,瘋狂的成長。
數百億生靈堆砌起來的材料,可以將這件寶貝堆疊到何等程度?刑天鯉自己都不知道,他也不敢去猜測。
總之,短短三個呼吸的時間,通天御靈幡的氣息就驟然跨越了一個臺階。
祂已然突破了天仙器的瓶頸,直接突破成爲了金仙器!
刑天鯉緊握通天御靈幡輕輕一抖,頓時幡面上一尊大力鬼王真影浮蕩,無數條凌厲、清澈的血光漫天亂射,他手中就好像握住了一顆血色的太陽。
多鐸只是看了一眼刑天鯉手中的通天御靈幡,他的身體就驟然一僵。
他悶哼了一聲,肉眼可見他的身軀幹癟了下去,體內精血不受控制的被通天御靈幡隔空抽出,甚至一條清晰可見的神魂虛影,正掙扎着,鬼叫着,從他的身軀內不斷的扭曲着飛出。
刑天鯉冷笑。
通天御靈幡內,聚集了衆多不可思議的靈寶‘本質’,都是各種旗啊、幡啊、幢啊之類的同類型寶貝。如今這血光亂射,隔着十幾裡地就能輕鬆吞噬修士的精血和神魂,分明就是太古傳說中的‘骷髏白骨幡’的奇異威能!
眼看着多鐸就要被新生的通天御靈幡收拾妥當,一道淡淡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他身邊。
一抹劍芒一卷,頓時斬斷了通天御靈幡的吞噬力。
殷忻站在多鐸身邊,朝着刑天鯉齜牙咧嘴的一笑:“多鐸老祖宗,聯手將他滅殺罷?此子留着,對我大玉朝,總是個妨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