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二月,水瓶座的星光,便如同傾瀉的水線,源源而至,散落虛空的它們,好似在低溫中化作了呼嘯的雪花,將一切的一切,都掩蓋在了白雪之下。
飛雪之月,萬物肅殺,而在五行歷999年的北地,冬季更顯得尤爲冰冷,殘酷,至少對野豬澤的各個部族來講,這個冬天,艱難至極。
沼澤之城,烏羅斯,豬王之王的青石殿堂中,一衆野豬人首腦,圍坐在低矮逼仄的會議廳中,正旺的篝火雖在噼啪燃燒,但翻滾的火苗,卻無法驅逐內心的冰寒。
所有的野豬人酋長,都面色陰沉地望着首位上的消瘦薩滿,豬王之王,老野豬豬無能。
此刻的野豬人大酋長,正用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捏着花白的鬍鬚,彷彿是在思考什麼,他面前的篝火,以光與影爲畫筆,在陰暗冰寒的青石牆壁上,投出了一道道猙獰恐怖的黑影。
“大家難道真的不明白嗎,關鍵的時刻,就在眼前!”
“大酋長,不是我們不懂,實在是……是……”坐在豬無能下手的一位薩滿祭司,滿臉通紅地咕噥着。
“是怕家裡撐不下吧?”豬無能欣然點頭,然後他回身道:“老三,告訴我,現在的具體情勢,另外,我們還剩多少餘糧?把知道的,都當着諸位講出來!”
年輕俊美的豬三胖,從老野豬身後走了出來,他捏着一摞本子,侃侃而談道:
“父親,我們的軍資,早已短缺數月,南方屬於五行大帝國方面的貿易線。此刻已經完全斷絕,雖然海陸方面的走私渠道依然存在,但杯水車薪。目前還無法依仗;”
“西邊,屬於科布多大荒原上的比蒙貴族。也與五行大帝國沆瀣一氣,尤其是荒原之主,庫爾格大汗,在封鎖貿易的同時,還直接出兵搶掠我方部族,滋擾地方;”
“東北方向的大荒之野,在魔潮之下,涌出了很多頗具實力的蠻荒部族。但冬季缺糧纔是根本,而以我們的存糧情況,根本不足以接納這麼多的荒野移民。”
“最後,我們若是不全面徵召糧草的話,軍糧只夠一月消耗,若是依然接納蠻荒部族的移民,軍糧就只夠吃十五天了。”
老野豬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豬三胖退下,他站起身道:“諸位都已經聽見了。若是按照眼下的局面,我們繼續集中兵力,那軍糧。就只夠半月之用了。”
豬無能的話音剛落,青石殿堂的大廳中,就亂成了一鍋粥。
“大酋長,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野豬澤氏族聯盟,到底是國小民弱,只與五行大帝國拼消耗的話,我們野豬人,永遠都沒有勝利的機會。”
“大酋長。我依然建議解散此次的聚兵令,趁着現在還有些存糧。勇士們只要四散開來,總能在野外捕獲些獵物。讓我們支撐到明年。”
“對,對!大酋長,不能這樣下去了,畢竟不是每一個氏族,都比鄰豬母聖山,能夠獲得淨壇之輝的普照,我們若是硬撐下去,恐怕就沒有來年了!”
野豬人正吵鬧的時候,青石大廳的門,被人猛然推開了,滿面風霜的豬大胖,提着幾顆淌血的大豬頭,走了進來,而在他身後,則跟着幾個面帶英勇戰紋的野豬人禁衛。
“父親,叛離野豬人聯盟的奈曼部,赫哲部,哈爾拉斯部的野豬人氏族,已經被我屠滅!”
豬大胖單膝跪地,金屬腿甲觸地有聲,而他擲地有聲的話語,更是震得在座的野豬人首腦,滿眼金星。
彪悍霸氣的豬大胖,這一出手,就讓亂哄哄的會場,安靜了下來。
奈曼部、赫哲部、哈爾拉斯部的野豬人,向來都與科布多大荒原的比蒙氏族眉來眼去,此次他們不過是沒來參加烏羅斯的會盟罷了,可這,卻惹來了滅族大禍。
下一個會是誰?
所有的野豬人酋長,都變得人心惶惶起來,剛剛叫嚷最歡的幾個野豬人首腦,早已滿頭大汗,生怕老野豬豬無能一聲令下,給他們來個斬首示衆。
但豬無能卻沒有發威,他點了點頭後,身子一沉,重新坐在了主位上,並大聲宣佈道:“老大,去把戰利品,平分給在做的諸位,這是我們野豬人聯盟的勝利。”
“感謝大酋長的仁慈!”一衆野豬人首腦,瞬間做出了表態,剛剛冷到冰點的氣氛,在這分享戰利品的和睦環境中,又重新溫暖宜人了。
豬無能揚起了手,示意衆人坐下,才緩緩開口道:“諸位,情況很清楚了,不是嗎?凡是背離了聯盟,形單影隻的部族,在這蕭瑟的冬季中,只能在馬刀下無助消亡!爲了我們的野豬澤,爲了我們昔日的淨壇榮光,咱們唯有聯合,才能創造嶄新的未來。”
“不要畏懼什麼五行威嚴,不要畏懼什麼帝國法爺,因爲天命在我!在昨日的占卜中,我成功通靈了淨壇之魂,獲得了主母大人的神聖啓示!”
說話之間,一片老野豬自創的蝌蚪符文,就在虛空中閃爍生輝起來。
在座的,不是大薩滿,就是部落酋長,都通曉眼前的野豬語,他們按照音節緩慢閱讀,卻發現,最終拼湊成的話語,卻是一道箴言——野豬不滿萬,滿萬莫能敵!
“只要我們野豬人能夠凝成一股繩,就能安然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而若是分散開來,等待我們的,就是身死國滅!”
老野豬揮舞着他的大地權杖,莊嚴講道:“你們有誰,願意成爲五行士族的卑微奴隸?你們有誰,願意把妻女獻給那些帝國官僚蹂躪?你們有誰,願意甘心臣服在弱者的腳下?”
“告訴我!你們的心意!我,只要你們的心意!”
一邊是淌血的人頭,一邊是持有異議者的妻女、財富、兵甲戰具,眼神閃爍的野豬人首腦和各個部族的大薩滿,很容易就做出了不那麼幹脆的決定。
就這樣,野豬人瀕臨崩潰邊緣的聯盟,被豬無能以強勢的手腕,硬生生地拉了回來,當衆人褪去,青石殿堂內只剩老野豬和他的兒子時,豬王之王才望向了老大。
“老二呢?”
“父親,二弟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也許唯有動用大地權杖的威能,才能救他一救了。”豬大胖說話的時候,嘴角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可讓他意外的,卻是老野豬當即點頭道:“把他擡進來吧!”
大地權杖,原本是供奉在淨壇之冢的聖物,是野豬澤全體野豬人的精神圖騰,這柄權杖雖然選擇了豬無能爲主,但每一次駕馭權杖中的癒合之力,卻都要透支使用者的生命力。
豬大胖本想用此勾起父親的不快,趁機削弱老二的勢力,可是誰成想,他的計劃還未開始,就已經夭折了。
待到豬二胖被擡進大廳的時候,握着大地權杖的豬無能,將目光投向了老大和老三,他面色平靜地說道:“記住,野豬人只有衆志成城,才能奪取勝利,這一仗,我們只能贏!”
昏黃的土之光暈,在青石殿堂中散逸,充沛的元素之力,順着大地權杖的軌跡,在虛空中緩緩流淌,徜徉在元素之光中的豬二胖,身體的傷勢,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本來微弱的生命力,也在幾息之間,化作了磅礴的生機。
當豬二胖睜開眼睛的一刻,看到的正是面色又蒼老了幾分的父親,但舉着大地權杖的豬無能,此刻卻好似擎天的巨人,以一己之力,爲野豬人托起了一片天空。
在豬三胖的攙扶下,老野豬坐上了他的寶座,即便生命透支,豬無能的眼中,依然閃爍着執着的光芒,旺盛的精神力,依然在這位沼澤之主的身周燃燒、沸湯。
“說吧,此次出征,結果如何?”
豬大胖和豬二胖立刻恭敬地跪倒在地,老大首先開口了:“奈曼部和赫哲部,都被我軍擊潰,但亂軍之中,卻跑掉了部族首腦。”
老二隨之補充道:“哈爾拉斯部雖被我領兵屠滅,但我軍在強攻之下,卻損失慘重,還請父親責罰。”
豬無能點頭道:“好,事情我知道了,內亂造成的裂痕,現在已經初步彌合,只是五行大帝國方面……”
“父親,父親,五行大帝國出兵了!出兵了!”
欣喜的聲音,從走廊中傳來,豬四胖一路小跑地衝了進來,滿身的雪花,都在火焰舔舐中化作了水漬,但興高采烈的豬四胖,卻對此毫無所覺。
寶座上的豬無能,豁然站起,他向來莊嚴肅穆,不苟言笑的臉上,也在此刻浮現了狂喜之色,趴在地上的豬大胖和豬二胖,接連站起了身,而豬三胖更是握緊了拳頭。
“天佑我淨壇一脈!”老野豬擊掌相慶,“熊文博的詭計,還是被我們挫敗了!”
“三哥拿下北口渡的一戰,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豬四胖當即就解釋了起來:“熊文博因此而被罷官,頂替他的,只是自視甚高的兵部尚書葉鎬,居我們的探子回報,熊文博苦心經營的封鎖線,如今已經全面動員起來了。”
“讓他們來!”老野豬握緊了大地權杖,身上猛然騰起了一股君臨天下的雄壯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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