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薛安語氣淡然的說道。
實際上若不是薛安在大戰之時,特意分出一縷神念護住了邢於鶴,他早就已經魂飛魄散了,哪裡還有醒過來說話的機會。
也因此,這個邢於鶴雖然處在目不能視,口不能言的半昏迷狀態,卻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周圍的一切。
所以剛剛發生的一切,邢於鶴都知道。
當他看到薛安讓一個小姑娘畫龍點睛,結果真的凝聚出一條巨龍之時,險些嚇得神魂破滅。
要知道之前薛安在城門之上作畫的時候,他也是親眼所見的。
當時邢玉書還曾問過他,真的有可以讓畫活過來的秘術嗎。
邢於鶴當然是搖頭否認。
可沒想到,卻被事實無情的打臉。
但邢於鶴卻沒有絲毫沮喪,反而振奮不已。
因爲身爲道家傳人,他當然可以看出這條巨龍身上所蘊含的氣息。
那是一種煌然大氣的道家氣息,遠勝於己。
他當時就明白,這個薛安絕對是一名道法高深的高人,可嘆自己之前居然有眼不識泰山!
所以當他醒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尊稱薛安爲前輩。
畢竟,達者爲師!
薛安的實力擺在那,自己叫一聲前輩乃是理所應當。
薛安對此卻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有什麼話儘快說吧,你的神魂已經徹底枯竭,我只是用秘術替你維持一下,時間一到,你便要魂飛魄散了!”
薛安儘管可以讓邢於鶴醒過來,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因爲這邢於鶴先是身中奇毒,在漫長的時光中已經耗幹了他所有的精力,又接連大戰,並強行透支神魂之力。
說實話,要不是薛安神念如海,他連這段時間都撐不過去。
但聞聽此言,邢玉書還是忍不住悲鳴一聲,險些暈倒在地。
反倒是邢於鶴表現的很是平靜,蒼眉一揚,輕聲道:“玉書,我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
邢玉書這才漸漸止住悲聲,但還是低下了頭,無聲的啜泣着。
邢於鶴的眼眶也有些發酸,但還是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恭敬的看着薛安。
“前輩,您之前所用的畫龍點睛,可是道法之術?”
薛安點了點頭,“是!”
說到這,薛安頓了頓,然後嘆了口氣道:“可惜現在實力還沒完全恢復,不然就直接抓條真龍過來了,那樣也就省的我費事了!”
薛安的言語之中滿是惋惜。
邢於鶴卻陷入了茫然之中,真龍……還直接抓條過來。
但很快,他便恢復了清醒,然後態度變得更爲恭謹。
“能見識到前輩的這等道術,我死也無憾了!”
說到這,邢於鶴艱難的爬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衝着薛安一跪。
薛安微微一揚眉,卻並未躲閃,“怎麼?”
邢於鶴深吸一口氣,“前輩,我已命不久矣,但臨死之前,我想求前輩一件事!”
“說吧!”薛安淡淡道。
“前輩,實不相瞞,我乃是道家七洞天之一的玉鼎閣門下弟子!”
薛安不置可否,靜靜的聽着。
邢於鶴顯然感受到了時間的緊迫,說話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百年之前我因天資所限,止步於外門弟子的身份,最終下山迴歸故里景國,開始的時候相安無事,我也想着做出一番事業,保一方平安的!可沒想到這景國朝野昏庸,就在十幾年前,居然因爲想要長生,便集體投靠了鬼教!”
“我邢家世代爲景國護法,和鬼教乃是正邪不兩立的死對頭,自然不肯答應,結果……。”
邢於鶴的言語之中有些顫抖,“結果這景國的各方權勢居然偷襲我邢家,令我邢家滿門上下幾乎死絕,唯獨我帶着玉書拼死逃出,可也身受重傷!”
“接下來我就躲藏在這座封魔小鎮之中苟且偷生,只想等玉書成人之後,帶他重返師門,繼承我的道緣,光復我邢家!那樣的話,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可看現在的情況,這些事我自然是無法完成了!所以……。”
這時邢於鶴的聲音已經開始虛浮不定,臉色更是白的近乎透明,但還是無比堅定的看向薛安。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前輩能送玉書回我的師門,繼承我留下的道緣!前輩若能答應,於鶴感激涕零!”
說着,邢於鶴艱難的叩首於地。
邢玉書已然哭成了一個淚人,也跟着自己的爺爺跪倒在地。
薛安靜靜的看着這個已經油盡燈枯的老者,過了半晌,臉上浮現出一抹嘆惋之色,然後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聞聽此言,邢於鶴渾身一震,喜極而泣,“多謝前輩!”
說罷,連連叩首不已。
薛安擺了擺手,“不必了!”
實際上就算邢於鶴不說,薛安也準備去一趟他的師門。
畢竟,邢於鶴所修煉的,可是正統的華族道術。
那他的師門顯然跟華族是有淵源的。
薛安自然想查清這些事。
這時邢於鶴的手臂之上開始漸漸浮現出裂紋,並開始往下掉落碎片。
“爺爺!”邢玉書驚叫一聲。
邢於鶴卻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擔一樣,擡起頭來,可這時的他,雙眸已經化爲虛無,只留下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眶。
儘管如此,他還是用虛弱至極的聲音說道:“玉書,扶我對準西北方向!”
邢玉書哽咽着上前扶着邢於鶴對準了西北方。
然後便見邢於鶴恭恭敬敬的衝着西北方三叩首,然後輕聲道:“不肖徒邢於鶴,在此叩首!弟子這一生,不曾辱沒了師門榮光!我……無悔!”
當最後一個字說完,就見邢於鶴臉上浮現出一絲解脫般的笑意,然後他的整個身軀便破碎開來,化爲了齏粉,隨風而去。
“爺爺,一路走好!”邢玉書連連叩首,嗚咽的哭着。
與此同時,就見封魔鎮上所有的居民亦是齊齊跪倒在地。
“邢老爺子,一路走好!”
邢於鶴曾護佑小鎮十年,現在他走了,小鎮的人自然要送他最後一程。
震天的哭聲之中,懸於城門旁,本來鮮紅如血的斬魂燈,就如褪色一般,於瞬息間化爲了……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