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言叔老了
“溫寒,你跟言叔十幾年未見,這次相逢,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們就先出去,你跟言叔好好敘敘舊。”秦鎮說道。
溫寒搖頭道:“不用出去,我和言叔並沒有什麼秘密要談,以前,我除了王校尉和秦校尉之外,沒有再向任何人說起過我的身世,不是我刻意的隱瞞,而是那段記憶太過慘痛了,我一直不願意提及,就是連回憶,我都在刻意的迴避着。今天既然碰到了言叔,也就沒有必要向大家隱瞞了。”
溫寒看向駱正言,話鋒一轉:“言叔,您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吧,川烏剛纔已經介紹過了,秦鎮現在是渭州折衝府飛鷹團校尉,孟選是飛鷹團副校尉,而我現在是渭州折衝府飛鷹團的隊正。”
駱正言平和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色,他沒想到幾人之中年紀最小的秦鎮反而職位最高,看幾人的神情,似乎對秦鎮做他們的上司是理所當然的,沒有絲毫的不滿之情,只這一點就值得駱正言回味了:“駱某眼拙了,原本在門外的時候就覺得幾位不簡單,沒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凡,如此年紀竟能做到折衝府校尉和副校尉,果真是少年英雄。”
秦鎮笑道:“言叔過獎了,能做這個校尉,主要靠的是我們都尉大人的提攜和兄弟們的擡愛,其實孟選和溫寒都有校尉之才,只是他們擡舉我,纔將這個位置讓給了我而已。”
孟選笑道:“校尉之職我可沒讓,而是你用自己的實力贏來的。”
秦鎮冷哼道:“拉倒吧,郭都尉原本準備讓你做豹韜團的校尉,結果你硬是不受,害的郭都尉一頓牢騷,你敢說沒有這事?”
孟選一攤手:“這隻能說明我沒有做豹韜團的校尉,跟你這個飛鷹團校尉有什麼關係,而且以趙飛龍的能力,做豹韜團的校尉還是沒有問題的,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有問題你在前面頂着,我在後面樂得自在,多逍遙。”
秦鎮一瞪眼:“什麼叫有問題我頂着,馬上就需要你頂了。”
溫寒接口道:“雖然孟選的能力做一個校尉綽綽有餘,但我認爲趙飛龍能夠接手豹韜團,反而比孟選更加合適,豹韜團是王聖校尉一手帶起來的,趙飛龍也是王校尉帶起來的,趙飛龍身上帶着王聖校尉的影子,他的那種沉穩大氣的氣質,和王校尉很像,更容易融進豹韜團當中。”
孟選點點頭:“溫寒真是一語中的。”
秦鎮笑道:“你們還說呢,你們一個不願意做豹韜團的校尉,一個又放着豹韜團的隊正甚至是副校尉不做,到最後反倒是便宜我了。”
孟選嘿嘿笑道:“便宜就便宜吧,你的魅力大,我們都願意過來,這有什麼辦法呢?”
秦鎮打斷了話題:“我們說言叔和溫寒的事情呢,怎麼扯到校尉副校尉的話題上了,這個話題打住,我們聽溫寒和言叔說。”
溫寒稍作沉吟便先說到:“我原本是長安人,家父溫世元......”溫寒將曾經給秦鎮說的那些事情有說了一遍。衆人聽得嘆息不已,反倒是駱正言此刻臉色看起來十分的平靜,或許這種記憶已經在他的腦海當中盤桓太久,都有些麻木了。
溫寒對朝川烏說道:“當時我昏倒在渭州地界,救我的人除了王聖校尉之外,還有就是朝爺爺。”
朝川烏道:“這事我也聽我爺爺說起過,他說當時辛虧你年輕,身體底子好,不然他還真不一定能夠把你救下來。”
說完自己的經歷,溫寒轉向駱正言問道:“言叔,您和我父親去了洛陽不到一年,怎麼突然之間我父親就背上了謀反的罪名呢?而且連家人都不放過,我父親到底是得罪了誰了?”
駱正言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當年我們陪着老爺去洛陽上任,沒想到一年之後天下大變,河東的李存勖打到了洛陽,登上了帝位,開始對朱家舊臣清算,老爺只是一個鴻臚寺少卿,還入不得李存勖的眼中,原本應該是沒有老爺什麼事的,可是好像老爺在朝堂上大罵李存勖爲亂臣賊子,李存勖大怒,直接將老爺判定爲謀反,並且滿門抄斬,以震懾朝堂。老爺在洛陽的鄉下買了幾垧地,僱了當地的百姓種着,作爲府上的日常開銷,當日我正好去鄉下收租,躲過了一劫,等我回去之後,這才聽說了老爺連同府上的家丁已經全部押入了死牢當中。”
“我一時之間心中沒有的主意,便趁着晚上的時間偷偷的去了一趟和老爺交好的王大人的府上,朝堂發生的這些事也是王大人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李存勖親口下令溫家滿門抄斬,現在去長安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讓我趕緊去長安報信,並給了我一匹快馬和一些乾糧,我拿上這些之後就連夜出發,可是......”
駱正言說到此處,停了下來,仰起頭,常常的舒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可是,我還是沒有趕上,等我趕到長安之後,便聽到了溫家被抄的消息,我便知道我來晚了。我想到溫府周圍打探一些消息,卻不想碰到了佈置在溫府四周的暗樁,辛虧他們並不認識我,我說我是從鳳翔來長安做生意的,那暗樁見我風塵僕僕的樣子,並沒有懷疑我,就讓我離開了。不過也算是讓我打聽到了一條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們並沒有抓住小寒,佈置這麼多的暗樁就是爲了抓小寒的。”
“過了幾天,溫家所有被抓的人押赴刑場,我喬裝一番混到看熱鬧的隊伍當中,看着溫家十六口人全部被殺。”駱正言閉上眼睛,豆大的淚珠順着鼻翼滾落了下來。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在刑場上我沒有看到小寒,我知道小寒你肯定是逃脫了,溫家的血脈還在,行完刑,我也不敢去給他們收屍,只能在長安找了一處客棧住了下來,悄悄的打探小寒的下落。”
“那個時候,我應該是已經出了城,向西逃去了。”溫寒緩緩說道。
“我在客棧裡住了半年,盤纏花光了,沒有辦法,我就到城外找了一處民房,靠着自己讀過幾天書,識得幾個字,便給周圍村子裡的人寫信、教小孩子識字,維持着生活,就這樣我一邊教小孩識字一邊打探小寒你的消息,沒想到還真在一個村子裡打聽到了,從村子裡的描述和時間上推算,我確信那個小孩很有可能就是小寒,他們說當時你是朝着西邊去的,我便收拾好行囊,向西尋去。”
“這一路上我每到一個村莊或者鎮子上,便去打聽你的消息,但是沒有絲毫的音訊,我堅信你肯定是朝着西邊去了,所以我每到一個大一點地方,便會住下來,一邊賣些字畫維持生活,一邊打探你的消息,就這樣我一路來到了渭州,天可憐見,終於讓我在渭州見到了小寒,這這麼多年的夙願終於了了。”駱正言笑道。
溫寒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駱正言磕了三個響頭:“言叔,這些年您爲了找我,受苦了。”
駱正言連忙扶起溫寒,笑道:“能找到小寒你,這些年受的那些苦就不覺得苦,這或許就是上天在考驗我吧,當我經歷足夠的磨難之後,你自然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這不,你果然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出現了,險些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溫寒扶着駱正言又坐了下來,笑道:“言叔,這些年你的樣子變化太大了,您以前臉色多好,我還在私下裡笑話您面若桃花,只是這話我不敢在您面前說。在我的記憶中,您永遠都是丰神如玉、神采飛揚,可是您看您現在就是一個乾瘦老頭,若不是我還能記得您的聲音,我都差點認不出您了。”溫寒雖然笑着,但是眼睛裡滿是淚花。
駱正言呵呵笑道:“言叔老了。”
這一句“言叔老了”讓溫寒的淚水又一次如決堤般奔涌而下,扶着駱正言的胳膊無聲的痛哭着。
駱正言輕輕拍着溫寒的後背:“好了好了,我們這次能夠相逢,是一件高興的事,我們應該高興不是嗎?”
溫寒擡起頭,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笑着:“對,這是一件高興的事,我們應該高興起來。”
駱正言看着文溫寒,欣慰道:“歲月也是公平的,言叔雖然老了,但是你同樣長大了,還成了折衝府的隊正,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帶兵打仗嗎,我教你詩書文字,你都不願意聽,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槍的,現在的你果然成爲了一名軍人,看你這神采,可比我年輕的時候精神多了。”
聽到駱正言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溫寒頓時感覺一股暖流涌入胸膛,這種感覺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體會到了,很溫馨、也很舒服。
“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這些年經歷的多了,才明白當年言叔教我的東西是多麼的珍貴,這些年一直後悔當年沒有向言叔多學一些,幸好,以後又有機會向言叔請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