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豆盧革、韋說兩個人命不好,招惹了蕭希甫。你們的那點子破事兒是這條瘋狗咬出來的,可不關我們百官的事兒。
我們啥都沒說,也沒有觸碰潛規則,要怪只能怪你們兩個人火氣不好,只能認栽唄。
既然這樣,那就別愣着了,牆倒衆人推,一起加把勁兒過去踹一腳唄。
然後百官一起上,七嘴八舌有的沒的全都給抖出來了。
什麼不忠前朝,專事阿諛奉承啦,搶奪民田指使殺人啦,霸佔水井,偷鄰居家的東西啦全都出來了。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有真有假,無從分辨,但是也用不着去分辨,因爲這些事情共同說明着一個問題——豆盧革和韋說犯了衆怒。
一個人說你們不好那不能說明什麼;朝中百官都說你倆是禍害,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既然大家都不待見你們,那你們還是乖乖走人吧。
於是乎豆盧革被貶爲辰州刺史,韋說被貶爲漵州刺史,連降無數級,這倆人算是倒了大黴了。
這還沒完,沒多久豆盧革再貶爲費州司戶,韋說貶爲夷州司戶。緊接着豆盧革流放陵州,韋說流放合州。
後來又因爲南平高季興的那點子破事兒(後面會講),朝中大臣又藉機進言,說都是這兩個人出的餿主意,把高季興養虎爲患,建議治兩個人的罪。
當時李嗣源剛好也需要兩隻替罪羊,就順水推舟把豆盧革跟韋說兩個給處死了。
兩個宰相就這樣被一套組合拳給捶得稀爛。
而事件的罪魁禍首蕭希甫卻受到了重賞,被賜予金帛不說,還被提拔爲散騎常侍,成爲皇帝的顧問團成員,真是風光無限。
所以說啊,在李嗣源跟前幹活,需要膽大心細,做事兒要做到點子上。
現在豆盧革和韋說被解決掉了,宰相的位子也就有了空缺,需要選新人來上任吶。
李嗣源作爲皇帝,這種事兒他不用太操心,有下面一幫子人幫他張羅。
張羅這件事兒的主力就是安重誨、任圜和孔循。
安重誨是李嗣源的寵臣,這不用多做解釋;任圜是是現任宰相,還判着三司的事兒,這也不用說。
需要重點說一說的就是這個孔循。
孔循之前到前臺來露過臉兒,在李存勖時代做過租庸使孔謙的副手。
這個人也沒啥才能,按說雖然在朝中任職,但推薦宰相這種技術活兒他是摻和不上的。
之所以現在摻和上了,是因爲他和安重誨的關係很好。
兩個人的關係好也是有原因的,一來認識的時間比較長了(朱溫時代就認識);二來是安重誨沒文化,他要找個有文化的人來給自己私下做參謀,重誨同學認爲孔循熟悉朝中的典章制度,是個做參謀的好材料,所以凡是都喜歡聽從他的意見。
孔循這傢伙絲毫沒有做參謀的覺悟,說話做事十分強勢,很多事情都直接拍板。
安重誨還就吃這一套,認爲越有本事的人才會越強勢,對方喜歡拍板就讓他拍去,反正到皇帝面前彙報工作還是自己去。
他不知道的是,世上強勢的人很多都是半瓶子醋瞎晃盪,真正有本事的人脾氣都不會太大。
現在開始推薦宰相了,安重誨就帶着孔循來了。
李嗣源就問吶,誰可以做宰相?
孔循地域觀念很重,不喜歡用河北人,所以就推薦鄭珏,鄭珏被否了以後就又推薦崔協。
對於這種事情,安重誨不吭聲,因爲孔循的意見就代表他本人的意見。
任圜看不下去了,你推薦鄭珏我還能忍,崔協實在是忍不了。
崔協出身士族,乃是清河崔氏的後代。但這傢伙是個膏粱子弟,文化水平那叫一個低,平日裡連奏章都寫不順溜,經常出錯,你讓這種人來做宰相,還不如換頭豬!
任圜當仁不讓,推薦自己的人選——李琪。
李琪這個人文才、治政都是一流,既能做實事保住裡子,又能文彩華章顧全面子,由他來做宰相那真是實至名歸。
所以說任圜的推薦還是蠻中肯的。
但這裡面有個問題,李琪和鄭珏的關係十分惡劣,而鄭珏的提名就是被任圜否掉的。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鄭珏、崔協和孔循、安重誨是一夥的,這是個利益共同體。
我孔循提一個鄭珏你任圜給否了,再提一個崔協你又要否掉,幹啥呢,真拿自己當根蔥啦?
對於孔循來說,接下來的鬥爭那就不是爲國爲朝廷了,完全就是一個面子之爭、利益之爭。
既然要鬥爭,那就要選一把趁手的兵器,安重誨這傢伙就不錯,智商不高,又好忽悠,完全可以拿來當槍使。
孔循就對安重誨說啦:
“李琪這個人吶,確實有文才,但是他不廉潔。選宰相要選那些端重有氣度的人,這樣才能做朝廷百官的典範嘛!”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一句話:選宰相不求有才,最好是選那種憨傻反應遲鈍的人,崔協就不錯!
所以說在下一次推選宰相人選的時候,李嗣源又問誰可以做宰相。
這一次安重誨終於說話了:“我認爲崔協可以!”
任圜瞬間就怒了,直接把槍口對準安重誨:
“安重誨不熟悉朝中情況,他這是已經被人收買了。崔協雖然士族出身,但字兒都沒認全呢,怎麼能做宰相呢?讓這樣的半文盲上位,就不怕天下人取笑嗎!”
安重誨不吭聲,但一張老臉已經十分難看了。
李嗣源是個明白人,直接說既然你們的意見不統一,這事兒就以後再議吧。
又是一個不歡而散。
孔循對這次會議十分不滿,退堂的時候連給皇帝行禮的耐性都沒有,直接甩袖子走人。
邊走還邊放話出來:“天下大事一也是任圜,二也是任圜,他任圜是個什麼人吶!我老孔還就把話放這兒了,那崔協如果暴病死了也就算了,只要他不死,我一定把他扶到宰相的位子上去!”
狂啊,真是狂的沒邊兒了!
然而這還沒完,孔循放了狠話之後直接回到家裡不出來了。
這倒不是他害怕了,相反,這傢伙正在賭氣,一連稱病好幾天都不上朝。
不得不說李嗣源這位君主脾氣是真的好,對於這樣的一個刺兒頭,竟然還委託安重誨到他府裡去說好話。
皇帝都派人來勸了,那就不好不給面子了,孔循這纔開始正常上朝。
所以說這是一個撒潑打滾的潑皮無賴,對付這樣的人,不能用常規手段。
可惜啊,任圜是個直人,連拐彎兒都不怎麼會,更別提使用一些歪門邪道的手段了。後面的鬥爭中,他註定要吃虧。
現在宰相的人選已經議了兩次了,不能老懸着啊,有些工作需要私下裡來做。
安重誨找到了任圜,說了這麼一句話:
“朝廷現在正缺人,我們把崔協暫時列爲備選人員可以嗎?”
說是備選,其實就是一個臺階,最後肯定還是要任命對方爲宰相。
這樣的事兒任圜怎麼會看不透?
他直截了當地對安重誨說:“您捨棄李琪而任用崔協,就好比拋棄了蘇合香丸而去揀糞球兒,不能這樣做啊!”
比喻很形象,也很恰當。
安重誨聽了以後不能不思量思量。
但是他和孔循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那孔潑皮每天在安重誨面前嚼舌頭根子,說李琪怎麼怎麼差勁,崔協怎麼怎麼好,硬是把智商本來就不高的安重誨給忽悠迷糊了,打定心思站在了崔協這一邊。
隨後崔協正式被任命爲宰相。
這次被任命爲宰相的有兩個人,另一個就是端明殿學士馮道。
當然,後面的這個任命是李嗣源的意思,馮道是他看好的人。
就這樣,一波三折的宰相之爭落下了帷幕。
任圜慘敗,安重誨和孔循徹底走到了一起。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隨後的鬥爭將更加白熱化。
如果說宰相之爭是任圜與孔循的對手戲,他並沒有和安重誨正面衝突的話,接下來的這件事,雙方就開始進行白刃戰了。
任圜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很能做事,但不會做人,凡事敢作敢爲雷厲風行,得罪了不少人。
得罪的人多了,也就失掉了根基。根基都沒了,與安重誨對打也就沒有啥贏面了。
而安重誨是個什麼人吶,這可不是個善男信女,作爲皇帝李嗣源首下一等一的紅人,囂張跋扈是他的代名詞。
有一次安重誨安大人出行,車隊浩浩蕩蕩充塞了京城道路,殿直(官名)馬延因爲有急事,一不小心衝撞了他的前導隊伍。
這是個小事兒,你的出行隊伍這麼長,人家只是把前面的儀仗衝撞了一下,也不礙事,你就當沒看到唄,更何況對方還有官職在身,犯不着較真。
安重誨不,立刻讓人將馬延斬殺於馬下。
我的乖乖,歷朝歷代殺人都是天大的事兒,但凡死刑犯還要皇帝本人複覈好幾遍呢,畫了圈圈之後才能選擇在秋後行刑。
你可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就把人給殺了,殺的還是個官,你哪裡來的膽子?
而且這個被殺的官還不是一般的官,殿直,這可是皇帝的侍從官。
你把皇帝的侍從官給殺了,想造反不成!
這個大帽子扣下來,一般人早就死翹翹了。
安重誨不是一般人吶,這傢伙殺了人之後還惡人先告狀,向皇帝李嗣源彙報說:
“你身邊的那個馬延吶,他凌突重臣,真是沒規矩啊。您要戒諭天下,不能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呀!”
我勒個去,見過膽子大的,沒見過這麼大的。
你殺了皇帝的人,還要皇帝昭告天下來給你道歉,怎麼想的來?腦子進水了不成?
安重誨腦子雖然不怎麼好使,但也還沒到進水的程度。
這傢伙跟李嗣源關係非常好,也深知自己這位主子的脾氣,他知道,自己提的這個要求對方是會滿足的。
果不其然,李嗣源本着對安重誨無條件的信任,還真就沒去查明真相,直接就此事戒諭中外,給了安重誨無上榮光。
牛啊!和皇帝的關係鐵到了這種程度,真是不服不行。
就是這樣的一個紅人,任圜竟然敢跟他放對,能落着好嗎?
我們說了,任圜是個直人,他不管你是紅人還是黑人,只要是事情做的不對,他照樣吼你的人。
事兒,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