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的軍變是埋葬李存勖的掘墓人,墓掘好了,果子卻被李嗣源給摘了,若說是沒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這裡李嗣源登基稱帝了,魏州的趙在禮緊接着就上了一道表,邀請李嗣源到魏州去做客。
做客這種事兒李嗣源之前剛經歷過一次,還是被亂兵給擁進去的,差點就出不來。
這次又要被邀請去,李嗣源心理陰影還沒消散乾淨呢,他肯去?
非但不去,還要解決掉這個問題。
李嗣源下詔,任命趙在禮爲義成節度使,即刻走馬上任。
意思是說我不讓你在魏博呆了,你趕快騰地方走人!
削弱地方實力派的最常用手段就是這個,換個地方,能把你的小命兒給換沒了。
趙在禮肯定不同意,直接抗旨不遵。
不遵的理由也很老套:軍情緊急,這裡離不開我!
對於這種不聽話的武將,一般也就兩個處理意見:
一是打,打到服服帖帖爲止;
二是撫,維繫着上下級關係,不讓他鬧事兒。
至於具體使用哪個對策,主要看朝廷與地方的實力對比。
有力氣、打的贏就打,這樣可以立威;沒本事、打不贏就撫,最後一般都會遺患無窮。
這主要還是看皇帝治國理政的思路,如果想要直起腰桿子做皇帝,解決這亂糟糟的一通亂世,那就要打,拼了命打服一個來立威,然後再打一套削藩、強化中央集權的組合拳,五代亂世可能也就終結了。
但是李嗣源顯然不想把腰桿兒直起來,他剛剛登基,根基不穩,認爲還是不打爲妙,畢竟打輸了就可能要被人圍毆了。
這種選擇真的不像是李嗣源的一貫作風。
李嗣源是誰,那可是深入敵陣,縱橫衝突的李橫衝啊,打仗出了名的不要命,大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態勢。
現在爲什麼這麼瞻前顧後了呢?反差咋就這麼強烈呢?
因爲李橫衝的時候無所顧忌,死就死了,人死鳥朝天,腦袋掉了也就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一條好漢。
現在不一樣了,一來年紀大了,而且已經是做了皇帝的人了,實打實的有產階級,想要做什麼事的時候就要掂量掂量後果了。
所以說啊,人一旦有了顧忌,銳氣也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於是乎,李嗣源並沒有跟趙在禮這個抗旨的實力派較真,既然你不奉旨,那就算了吧,我改任你爲興唐尹,還是留在魏州。
看看,一言九鼎君無戲言的皇帝陛下說話也就這樣兒,今後還指望誰來聽你的話呢?
不過魏博的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趙在禮開始跟李嗣源說悄悄話兒。
悄悄話的內容是這樣的:
我趙在禮是個忠臣,之前從事叛亂這份職業就是被皇甫暉那王八犢子給逼的!現在我手裡也沒有實權,說話做事都要看皇甫暉的臉色。所以說啊,抗旨不遵的人不是我,是我手下的那羣王八蛋!
皇帝陛下您要救救我啊,我打心眼兒裡不想在魏州呆了,您看要不先從手下人那裡入手,把我解脫出去?
李嗣源一聽,來了精神,這老趙真是個實在人,我喜歡!既然你想換個位置,那我就幫你一把!
李嗣源隨即下詔,任命皇甫暉爲陳州刺史,趙進爲貝州刺史。
以上這兩個人就是架空趙在禮的罪魁禍首,而架空別人也是個辛苦活兒,要名分沒名分,要排場沒排場,還要出工出力,更要防着上下的人暗害自己,承受着精神、肉體雙重壓力。
現在好啦,有一州刺史的高官等着自己,終於可以逍遙自在做土皇帝去了,何樂而不爲呢?
看到肥肉的皇甫暉、趙進跑得比兔子還快,立刻就走馬上任了。
攔路的人被搬走了,就開始處理魏州的那攤子爛事兒。
李嗣源隨即任命趙在禮爲橫海節度使,讓兒子李從榮鎮守魏州。
這樣一來趙在禮做了一個實打實的節度使,魏州重鎮也重新回到了朝廷的懷抱,簡直是皆大歡喜。
但是歡喜的有點早,魏州的頭頭兒們雖然都換了個乾淨,但是想要就此掌控這個地方還不夠,因爲這裡盛產一樣東西——牙兵。
魏州牙兵兇名在外,歷史久遠。
安史之亂後的田承嗣設置過牙兵,最後被朱溫給屠了。
然後後梁權臣楊師厚再一次設置牙兵,被稱爲銀槍效節軍,是爲五代第一戰力。
這支軍隊爲李存勖開創後唐基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然而成也蕭何敗蕭何,李存勖的皇帝寶座坐了沒幾年,魏州銀槍效節軍兵變,頃刻就把李存勖王朝給埋葬了。
所以說這牙兵啊,戰力是有的,搗亂能力也是無雙的,用好了是把神兵利器,用不好你就等着自食苦果吧。
牙兵向來有自成體系、自己換帥的傳統,看哪個領導不順眼,就把他拉下來打倒,然後自己再選新領導。
這種“暴力民主”很讓人頭疼,所以說之前的皇甫暉、張破敗之流只是個代表,即便沒有這倆貨,肯定也會有趙甫暉、劉破敗之流跳出來搗亂。
所以說魏州這邊兒的事情,不是換幾個領導就能解決問題的。
想要徹底解決問題,還要從銀槍效節軍這幫子牙兵身上來開動腦筋。
李嗣源不是傻子,如果沒有配套措施,派兒子李從榮過去那就是送子入虎口啊。
當爹的不能不爲孩子考慮。
於是乎,他派了一支軍隊護送兒子上任,然後把魏州牙兵傾巢調出,讓他們去鎮守盧臺,去跟契丹人打交道去。
這也算是好鋼用在刀刃上了,換句話說就是以毒攻毒,你們不是能鬧嗎,去跟契丹人鬧去!
李嗣源顯然防銀槍軍比防賊還厲害,他怕這些兵痞搗亂,臨行的時候竟然沒有發給這些人兵器、鎧甲,連正規軍旗都沒有。
爲了區分部隊番號,這些人就用竹竿挑着各自的旗幟,唉聲嘆氣、臊眉耷眼地出征了。
這應該是有史以來最窩囊、最沒底氣的出征。
帶領這支隊伍出征的是泰寧節度使房知溫,現在被任命爲帝國北面招討使。
招討使是個臨時官職,相當於前敵總指揮的角色,權力雖大,但沒有節度使長久。
更何況現在這次出征還是有名無實,純粹就是把牙兵拉出來喝西北風的。
房知溫有點憋屈,心想在節度使衙門裡做山大王多舒服啊,說一不二,要啥有啥,一羣人捧着,可以岔開了作威作福。
現在可好,掛着一個招討使的虛銜兒,整天在山寨裡跟一羣大老粗兵痞打交道,北風那個吹,心裡那個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