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兩個男人,面對面,彼此觀察着對方,然後又一起將目光轉向星空。
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表示的是惺惺相惜,會有說不完的話。
兩個男人不能相互對視着說話,已經說明了彼此對對方的態度。
“說吧,多少錢能讓你放手?”劉麒說道:“我知道你要對我說你不缺錢,但我不妨告訴你,我指的是很多錢。”
“同樣的問題我也想問你。”李牧野道:“我其實已經放手了,而你還在帶給她困惑,如果僅僅是因爲當初你養祖母對她們家的恩情,我也想知道這份恩情值多少?”
“我在來這裡之前對你做了一些瞭解。”劉麒道:“金源正何的確堪稱業內不錯的企業,但那畢竟不屬於你,事實是哪怕你已經跟何曉琪做了合法夫妻,卻依然沒能進入金源正何的管理層,而真正屬於你的其實只有那間不怎麼樣的飯館,李牧野,我勸你還是庸俗一些吧,給我一個數字,然後永遠消失在她的生活裡。”
“我恐怕對你的要求愛莫能助。”李牧野道:“劉兄你說出這麼俗氣的話來,就說明你對我還不夠了解。”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來了解你。”劉麒道:“這場車禍已經證明了你並不能把她照顧好,作爲她曾經的未婚夫,我從未想過要勉強她做任何她不喜歡的事情,但這次,我覺得有必要展示一下力量。”他頓了頓,又道:“等她渡過危險期後,我會帶她去美國繼續治療,直到她徹底恢復健康以前,我不希望她的生活再被你打擾。”
“展示力量?”李牧野道:“劉兄是在告訴我,你打算不顧娜娜的個人意願,強行帶她回美國?”
“是的。”劉麒道:“祖母非常牽掛娜娜,她任性也該有個底限,是時候回去了。”
“我要說不行呢?”李牧野道:“看在你曾經幫助過娜娜的份上,我可以不計較你剛纔的屁話,但也請你記住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加重語氣:“只要是娜娜自己不願意,這世上就沒人能越過我李牧野去勉強她!”
“你憑什麼?”劉麒譏嘲的笑了笑,問道:“偉大的愛情嗎?”他撓撓後腦勺,自問自答:“據我所知,貌似娜娜心中你已經排不到第一位了吧?”
“我不需要排在任何位置上。”李牧野道:“只要看着她生活的愉快就夠了。”
“虛僞!”劉麒不屑的:“恕我直言,如果不以佔有爲目的,再真的愛情也是空泛虛僞的。”
“所以劉兄你承認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她?”
“這不重要。”劉麒道:“重要的是如果我們結合,我可以帶給她很多,財富,自由和尊重。”
“她就算不跟任何人結合,你說的這些我一樣可以給她。”李牧野道:“除了自由,因爲那不是任何人可以給的。”
“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劉麒道:“李牧野,你會爲錯過今晚的機會而後悔的。”
“無論劉兄說什麼,看在你曾經保護娜娜的份上,我都可以原諒。”李牧野平靜的說道:“但如果你想違揹她意願的情況下帶走她,咱們也只好做敵人,我這個人對待敵人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敵人。”劉麒嘿嘿冷笑,道:“李牧野,你還真瞧得起你自己。”他忽然比劃出一根手指,道:“在歐美,市值一千億是一道門檻,能跨過去的就鮮有垮下來的,而那些你們耳熟能詳的所謂的創業英雄,財富傳奇,絕大多數都倒在這個門檻前,究其根源,這個道理就好比蓋樓,他們的根基太淺了,懂嗎?”
“不懂。”李牧野不爲所動,道:“我也不想懂。”
“嘿嘿,不懂沒關係。”劉麒道:“你只要知道每一個市值千億的企業的崛起之路都不簡單就夠了。”
他繼續說道:“雷迪亞珠寶從大淘金時代就誕生了,劉家五代人的苦心經營才積累起厚積薄發的人脈基礎,表面上是在我養祖母手上崛起的,但其實卻是建立在上百年積累下的名聲,人脈的基礎上才成爲這一行的翹楚巨頭的。”
李牧野道:“我大約理解你說這話的意思,劉兄是想告訴我,你們這個家族非常強大,甚至是我連與你爲敵的資格都沒有。”嘿的一笑,又道:“我必須承認這個世界是有一套看不見的秩序存在的,三井集團從幕府時代誕生,用了一百多年積累纔有今天的格局,市值四千億美金的微軟創始人有一個IBM董事的母親,並且這位女士跟沃倫巴菲特還是好友。”
“誠如你所言,沒有穩固的根基,是蓋不起高樓大廈的。”李牧野道:“這世上有很多暴發戶,貌似商業奇才,可一旦達到某個臨界高度,就會很快轟然倒塌,究其根源,貪心不足是一,基礎不牢是二,故步自封不善經營增厚基礎是三,凡爆發於某時代如流星般的所謂商業英豪,隕落時都跳不出這三條去。”
“你倒是挺有見識。”劉麒有些意外,用刮目相看的眼光打量李牧野一眼,道:“看來你已經理解了我的意思。”
“那些所謂商業天才,銀行支持他們的時候,他們是天才,銀行開始催債的時候,又有幾個不是銀行的打工仔?”李牧野現學現賣,把最近剛從袁成德那裡聽到的高論丟出來,繼續說道:“我相信雷迪亞珠寶能達到的今天的高度,背後一定經歷過許多不爲人知的故事,所以,如果我說要與你爲敵,一定不是因爲無知無畏。”
兜了一大圈,這最後一句話纔是真正的關鍵。認可你的實力,然後告訴你,老子不尿你。
“你自信能擔得起一個在歐美商界立足百年的家族的怒火?”
“一輩子在平平安安的日子裡懷揣遺憾中老去,和也許只是一瞬間的幸福滿足比起來哪一個更美好?”
二人幾乎同時轉身,相互對視着。這時候,一道流星劃過天際。
“商海沉浮,奇才遍地,卻大多不過是流星劃過天際,以百年爲單位計算,能屹立不倒的又有幾個?”劉麒的語氣陡然轉寒,帶着威脅的意味說道:“比較起來,你真的願意滿足於一瞬間的綻放嗎?”
“比之山川恆河,百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人生若流星,我想爲自己的人生任性一回。”
“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劉麒道:“我看你是個人才,想給你一條路走,你別自誤。”
“劉兄, 我已經做好不計代價的準備。”李牧野拒絕道:“等娜娜渡過危險期後你只管來帶人,咱們各憑本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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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重症監護病房門前,李牧野斜着身子躺在椅子上,魯少芬輕手輕腳走到身邊,打算脫下自己的外套蓋給李牧野蓋上。
“不用,我不冷。”
“啊,我把你吵醒了嗎?”小芬兒有點手足無措,疼惜的看着李大哥。
“沒有,醫生剛走。”李牧野道:“我已經睡一覺了,剛纔只是在閉目養神想事情。”
“娜姐怎樣了?”
“已經渡過危險期了。”李牧野道:“不過還沒甦醒,需要進一步觀察一陣子,確保傷情穩定了才能離開重症監護室。”
“從昨天到現在,陳大哥給你打了好多電話爲什麼不接?”魯少芬好奇怪的看着李牧野。
“因爲我不確定他要說什麼,又不想直接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要求,所以不如不接。”
“他親自來了,就在飯館跟老曹喝酒呢。”魯少芬道:“他讓我轉告你,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他不是代表任何人來當和事佬的,他是來給你撐腰的。”
“把電話給我。”李牧野接過電話起身往外走,這裡原則上不允許使用手機,所以電話一直都在小芬手裡。
僻靜的樓梯間。
陳炳輝在電話另一端:“捨得給我打電話了?”
李牧野:“只要你不是來勸我理性對待這件事的,我當然沒什麼必要躲着你。”
陳炳輝:“這些王八蛋,敢欺負到家門口來殺人,真他嗎還以爲是鴉魸戰爭年代呢?”
李牧野:“從昨天到現在,外事局那些人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傳話給我,沈培軍甚至去找何曉琪轉告我,如果我採取過激的報復手段,就一定會對很多國內出口到歐洲的商品構成不好的影響,我以爲你也會來讓我從大局着想。”
陳炳輝:“外事局就是做這個工作的,可以理解她的想法,而我們軍情局都是軍人,我們有我們的行事原則,在我看來,所謂自由貿易一直都是以我們付出更大利潤空間爲代價進行的,公開簽下的協定,到了那邊只因爲某些勢力的存在便成了一張廢紙,究其根源,就是因爲這些死老外把我們的和爲貴忍爲高看成了懦弱可欺!”
李牧野:“我一直在想這件事要以誰的名義來做,人都是從莫斯科調過去的,狄安娜親自負責指揮,就算把天捅個窟窿他們也會認爲是莫斯科方面出手針對上次的刺殺行動作出的過激反應。”
陳炳輝:“原來你早就有了周詳的計劃,看來我爲你準備的收尾工作也用不上了。”
李牧野:“還是要謝謝輝哥,沒有你替我擋着來自國內不同意見的壓力,我會付出更大代價。”
陳炳輝:“這麼安排的確可以在官方層面上避開直接承擔後果的風險,但利維拉尼家族一定會知道狄安娜和貂熊傭兵是歸你統屬的,如果他們不能通過官方在貿易渠道上報復我們,就一定會針對你個人進行更激烈的報復的。”
李牧野:“他們已經對我用了最殘酷的手段,難道我還能指望這件事和平解決嗎?”果決的:“要戰便戰,勝者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