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對面城門上的“垂楊鎮”三個字,除了裴影,衆人的開心都溢於言表。
“風餐露宿了數日,今晚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陳衡風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可不是?這頂個大日頭趕路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楊笑澤隨口接話道。
“楊公子,今天沒有太陽啊!”凝兒擡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認真地說道。
聞言,陳衡風和陳采苓看向楊笑澤的目光中滿是揶揄。
楊笑澤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迴應。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啊,你這丫頭,幹什麼老是挑我的話呢?難不成……”說到這,楊笑澤一臉的神秘。
“難不成什麼啊?”凝兒不解地問道。
“誒,凝兒,這下文就不必深究了,因爲啊,肯定沒好話。”楊笑澤剛要說些什麼,陳采苓連忙打斷。說完還衝着楊笑澤做了個鬼臉,便拉着凝兒進了城門。
陳衡風沒有說話,只表示同情地拍了拍楊笑澤的肩膀,朝鎮內走去。
“不用說,你肯定也不是我這邊的。”轉身看向裴影,楊笑澤不抱任何希望地說道。
不出他所料,裴影像是沒有聽見般毫無反應地從他身邊走過。楊笑澤長嘆一口氣,悻悻地跟上前去。
垂楊鎮內好不熱鬧。儘管已經過了趕集的時辰,街市上還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各式各樣的攤位上貨物擺得琳琅滿目,攤位前都或多或少地聚集着一些人。一些新奇的行當攤前圍着一些年紀不等的孩童,因着攤主的精湛技藝,不時發出陣陣清脆如銀鈴般的歡呼聲。
“沒想到這小小的垂楊鎮還挺繁榮。”陳采苓興致勃勃地一邊逛着,一邊對身邊的凝兒說道。這些年在‘斷風崖’習武,都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了。
“是啊,京城也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凝兒扭頭看向後邊,心不在焉地說道。
“你去過京城?”凝兒的話使得陳采苓很是驚訝,但她的眼睛還是逡巡着那些攤子上的小玩意兒。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凝兒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沒有啊,我只是瞎猜罷了。呵呵……”沒有注意到凝兒臉上的不自然,陳采苓拉着她就要朝一處人堆裡擠去。
“陳姑娘,咱們先別逛了,去找師兄他們吧。”不好意思掃陳采苓的興,可凝兒還是想回到裴影身邊。
“你還真是一刻都不忘你那位師兄啊!”陳采苓無奈地撇了撇嘴,問道:“說真的,成天對着那麼冷冰冰的一個人,不會覺得無趣嗎?”
“纔不是那樣呢!”聽到陳采苓數落裴影的不是,凝兒馬上替他辯解道:“師兄他對我很好。陳姑娘,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那樣說了?”
凝兒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倒是把陳采苓嚇了一跳,她也懊悔起自己的口無遮攔:怎麼一不留神就當着凝兒的面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說了。你別生氣好不好?”陳采苓誠懇地道了歉,凝兒的臉色這纔有些許好轉。“不過凝兒,你與裴影真的只是師兄妹嗎?”轉而,陳采苓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怎麼這麼問啊?”凝兒的心裡打起了鼓:難不成她那麼小心翼翼的,還是被發現了嗎?
“只有對着你,他才肯多說話,很特別,不是嗎?”陳采苓笑意分明地看着凝兒。
原來是這個意思!凝兒暗暗鬆了口氣。繼而又覺得陳采苓的話太過荒唐:“陳姑娘,你想哪去了?我跟師兄?怎麼可能啊?”
“爲什麼不可能呢?”陳采苓不置可否地反問道:“你貌美可人,又正值花樣年華,他,說實話,長得還算英俊,你們……”
“陳姑娘,你就別再亂點鴛鴦譜了。快去找師兄他們吧。”凝兒打斷了陳采苓的話,快步朝裴影他們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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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凝兒羞澀的模
樣,陳采苓更加肯定即便二人不是她所猜測的那樣,凝兒對裴影也是有某種情愫的。
離城門不遠處,陳衡風、楊笑澤以及裴影看着城牆上貼着的詔文,再也沒有任何心思去欣賞這個小鎮的繁榮與特別了:
這些日子走的都是小路,身處郊外,不知時移世易,天下竟早已換了新主。應家的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舊案重提本就困難重重。如今新帝登基,怕是更加難辦了。陳衡風與楊笑澤面色沉重地互望了一眼,再看那裴影,亦是愁眉緊蹙,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哥!”陳衡風剛想說些什麼,陳采苓拉着凝兒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哥,我剛跟凝兒到處逛了逛,發現巷尾有家叫作‘流水閣’的客棧,不如咱們今晚就住那兒吧?”
“裴兄弟意下如何?”既是同伴,自然要顧及他的感受,陳衡風問道。衆人也都在等着裴影的答案。
“凝兒,你跟着他們先去吧。我四下走走。”裴影說完,也不等凝兒開口,轉身往鎮外走去。
“陳公子,我師兄怎麼了?”是因爲自己與陳采苓逛了太久生氣了嗎?凝兒不安地問道。
“應該是爲了它吧。”指了指城牆,陳衡風回答道。
這下,陳采苓和凝兒才注意到那張詔文。剛纔一心忙着東走西看,居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消息。
瞭解了裴影不快的緣由後,凝兒寧願他是生自己的氣,也不想這件事情發生。看着裴影離開的方向,心中不免憂慮。可她也知道,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
裴影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行着步子,心裡沉悶得快要喘不過來氣。那張詔文不僅僅提到了新主即位,也昭告了儲家的無上權勢。
“儲闌爲後,儲益爲大將軍,儲闌爲後,儲益爲大將軍……”裴影雙手握拳,口中咬牙切齒、反反覆覆地念着這兩句話,眼中殺氣驟起,左手慢慢扶上了腰間。
“流水閣”二樓最左邊的客房內,陳衡風與楊笑澤坐在桌旁。
“師兄,你怎麼看?”陳衡風看着楊笑澤,問道。
楊笑澤拿起一隻茶杯,一邊左右手交換把玩着,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一開始我想裴影之所以願意與我們同行,是因爲采苓救了凝兒,他對我們的敵意和戒心也就沒那麼重了。但就他看到詔文後的反應來看,我認爲你猜的是對的。他們應該也是爲了應家的案子而來,甚至比起我們,他的重視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你不覺得他跟凝兒不只是師兄妹這麼簡單嗎?”
“師兄與我想到一塊兒了,我倒是想先聽聽師兄這麼說的根據。”陳衡風賣起了關子。
聽到陳衡風的問題,楊笑澤長嘆一口氣,萬分無奈地感嘆道:“我跟采苓也是師兄妹,你何時看過她對我像凝兒對裴影那般言聽計從?”
聽到楊笑澤的訴苦,陳衡風不禁笑了起來,打趣道:“這都說‘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若不是師兄你心甘情願,又怎會……”
“說哪兒去了,言歸正傳,言歸正傳!”楊笑澤連忙打斷陳衡風的話,將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了。
陳衡風心中有數,也不再多事,接着分析道:“雖說各門各派師規不同,但首先裴影的武功深不可測,凝兒卻半點功夫都不會。再者就像師兄你說的,凝兒對裴影言聽計從,不像是單純的師門尊卑,倒更像是……”
“主僕!”
與陳衡風異口同聲地說出“主僕”二字後,楊笑澤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後,笑道:“看來,你得找裴影好好談談了。”
“爲何是我?”陳衡風詫異道。
“只有你才能問得出個所以然!”楊笑澤站起,走到陳衡風跟前,將右手肘倚在他的肩膀,頗有深意地笑道。
楊笑澤莫名其妙的舉動把陳衡風徹底弄糊塗了,來不及問清楚,楊笑澤
就繼續說道:“那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找裴影,我去做我該做的事。”說完,拉開房門,閃身而出。
看着大開的客房門,陳衡風一臉的茫然:這個師兄,又在搞什麼鬼?
裴影單膝跪在地,握着一把銀白色軟劍的左手扶在左膝處,右手握拳撐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額頭上也罕見地滲出了細且密的汗珠,順着通紅的臉頰滴流到地面,浸染了塵土。
周圍,落葉散了一地,細細看去,無一片是完好無損的,且每一片樹葉的切口橫縱不盡相同。而四周的樹樁上也或多或少的留下了幾處明顯的劍痕。這一切都可以令人想象到適才於此練劍之人是何等的全力以赴,狠勁十足。似乎把所有的怨憤與不甘都發泄在了這些無辜的自然生物上。
忽然,裴影的右手緊抓住胸口的衣襟,臉痛苦得幾乎擠到了一塊兒。直至一口鮮血噴吐而出,他的面部表情纔有了些許地舒緩。這一幕,被湊巧路過此處的一名少女一覽無餘。
“公子,你怎麼了?”少女的第一反應是趕緊衝到裴影身邊,關切地問道。
只覺一片鵝黃色充斥到眼前,裴影扭頭,見到來人,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公子,我爹是大夫,我從小也耳濡目染,略懂一二。讓我給你把把脈吧。”少女的臉在鵝黃色衣裙的映襯下,焦慮之色更加明顯。
“不用了!”擦乾淨嘴角的血跡,裴影便是起身要走。
“可是你剛纔……”看了一眼地面,想到方纔所見,少女覺得不可以放任他離開,繼續說道:“還是讓我給你看看吧。”
難受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消失,少女的堅持讓裴影頓時煩躁起來。“記住,你剛纔什麼也沒看到。否則,你一定會後悔遇見我!”裴影雙目中寒光一閃,冷冷地說道。
聽到他警告威脅意味十足的話語,少女錯愕不已。自己並無惡意,只是秉着醫者仁心行事而已,怎會招致如此待遇呢?
少女委屈的表情並沒有激起裴影半點愧疚之心,他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少女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一時想不出是在哪見過。待她回過神來,裴影早已不知去向。整了整衣角,便也擡步走向鎮內。
“陳大哥?”剛走至城門處,看到從對面而來的陳衡風,少女欣喜地喊道。
那人見到她,也頗感意外,走至跟前,道:“林姑娘?”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采苓呢?她還好嗎?”見到故人,林惠很是開心。
“我們也是今天才到的垂楊鎮,采苓在客棧。你呢?怎麼會來這兒?”見林惠並無同伴,陳衡風覺得有些奇怪。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跟爹到這裡開義診,只是這幾日家中藥鋪太忙,爹才讓我先行一步。”林惠笑着解釋道。
“真是懸壺濟世啊!”聽到這話,又想起當日在茶棚贈藥之事,陳衡風由衷地欽佩道。
“陳大哥,你太過獎了。我們只是略盡綿力罷了。”面對陳衡風的誇獎,林惠不好意思地自謙道。
“對了,林姑娘,你剛從鎮外過來,有沒有見到裴兄弟。就是那日在茶棚的青衣少年。”想到此次出來的目的,陳衡風即是問詢到。
聞言,林惠猛然記起當時那出手凌厲之人,原來是他!怪不得……林惠這才明白爲何剛纔對着他的背影會有熟悉之感。
“我看到他進鎮了。至於他現在在哪,就不知道了。”林惠笑了笑,心裡卻猶豫着要不要告訴陳衡風自己在鎮外所見之事。
“也許是回客棧了。林姑娘,我們住在‘流水閣’,不如你也去那兒吧。”裴影可能已經回去,陳衡風也就不必再往外尋了。
“好啊,反正我也要尋個落腳處,去那正好看看采苓。”林惠欣然接受了陳衡風的提議。二人一同朝巷尾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