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遠和卓非凡亮明身份的那一刻開始,周圍一切人對他們的態度開始變得不一樣了。杜遠和卓非凡也只能重新端起世外高人的架勢來,這讓他們倆覺得很不習慣。
吳宇林則比較高興。
因爲範國通是個眉眼通透的人物,不然的話他也創不起這麼大的一份家業。吳宇林畢竟已經脫離了正氣山莊,他對上吳宇林還有幾分的底氣。但是當杜遠和卓非凡出現之後,他明白吳宇林和這兩位高高在上的侯爺還有不淺的私交,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象他想象的一樣已經鬧僵了。
所以範國通飛快地撇清了自己與嫣紅的關係,然後又將自己的一個莊子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直到杜遠老實不客氣地將山莊收下之後,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大氣。只是從此卻再不敢招惹嫣紅了。
徐世績在開封府的行止也老實了很多,第二日便親自登門陪罪,而且態度還顯得挺真摯的。除了對打了他一拳頭的杜遠還微微有一些敵意以外,禮儀方面倒也無可挑剔。不過他這點敵意在杜遠忽軟忽硬的一番搓弄之下很快就消失不見,跟杜遠也有了幾分親近之意。這幾日更是日日登府拜訪,邀請吃飯的請帖也送來過幾份。
開封府內的士紳名流就更加不用說了,每日裡杜遠和卓非凡家的大門外排起的長龍比少林寺門口的還要長。
皇帝老子也來湊熱鬧,聖旨和尚方寶劍還有官袍都送到了杜遠的別莊裡來,此外還零零碎碎賞賜了一大堆傢俱物什。
朝中各位大佬亦分別派人送來了禮物,一時間別莊裡竟被各色各樣的禮品塞得滿滿當當的。
可以說,杜遠和卓非凡此刻正是風光無限,但越是如此,他們就越是感覺到不對勁。
卓非凡苦惱地揪起了頭髮:“不對勁,十分的不對勁,可爲什麼我卻偏偏想不通不對勁在什麼地方。”
吳宇林皺着眉頭託着腦袋苦苦思索,聽到卓非凡的問話,他也只是輕輕地搖搖頭,表示自己同樣毫無頭緒。
卓非凡生生揪斷了額前一絡頭髮,嘆道:“那個皇帝老子究竟想幹什麼呢?依着徐世績那二世祖的性子,是不大可能如此輕易地就服軟認輸的,可他卻偏偏主動來向我們道歉。我看除非是皇帝老子交待過,不然他絕對不可能這麼乖巧。”
吳宇林點點頭附和道:“不錯,我想世祖皇帝一定對我們有什麼圖謀。依常例來說,雖然升皇帝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對某位大臣賞賜一些東西,但從沒似對你們這般,幾乎把整個家裡要用的事物全都賞了過來。何況尚方寶劍和免死鐵券這兩樣東西可不是誰都可以拿到手的,連跟着世祖皇帝打天下的老臣子們手上都沒有這種東西。而且從朝中大臣紛紛交好二位莊主這一點來看,世祖皇帝肯定給了他們不少的明示暗示,所以那些大臣們纔會刻意結交二位莊主。只是……陛下又爲什麼要這麼做呢?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皇帝老子這是想把我們擺到風尖浪口上啊。”卓非凡冷笑起來,旋即臉上又現出了苦惱的神色:“可是他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要讓我們替他吸引什麼人的注意力麼?或者他是想要用這種手段軟化我們,先讓我們體會到權力的樂趣,然後再收服我們嗎?”
“也有可能,現今西蜀尚有前金殘餘盤踞,時不時地還出川騷擾一番。世祖皇帝屢次討伐皆無功而返,難道他從二位莊主對付鐵多雄的手段中看到了希望,有意讓二位莊主領軍討伐西蜀麼?”
“不可能!皇帝老子似乎是誰都信不過。從前跟隨他打天下的十大老帥俱是一代人傑,可現在卻被他捧得高高的供起來,半點軍權也掌握不到。我敢說,以十大老帥的能力,要收拾一個小小的西蜀是容易得很的。可皇帝老子寧願讓他們投閒散置也不起用他們,如今又憑什麼起用我們。畢竟那十大老帥可是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人物,論起遠近親疏來他們與皇帝老子的關係可比我們的要近得多。杜遠你說呢?”
百思不得其解地卓非凡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他轉頭卻發現杜遠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們的爭論,他正好整以暇地抱着一本書滋滋有味地讀着。
卓非凡大怒,瞪着眼喝道:“咱們絞盡腦汁地想對策,你卻在看小說,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杜遠這才懶洋洋地放下手中的書:“你們想這些有的沒的幹嘛,都以爲自己是小說裡的天才軍師,搖搖扇子就能把別人的計謀算得一清二楚麼?反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怕什麼?”
“你說得倒輕巧。”卓非凡氣哼哼地說道:“若是咱們掉到人家的套子裡,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就麻煩了。”
杜遠放下了手中的書,認真地盯着卓非凡:“你會在乎現在的風光嗎?”
“當然不在乎。”
“這不就結了,反正咱們也不在乎現在的這些虛幻的東西,一時半會的他們也不敢惹上正氣山莊,有什麼好怕的。皇帝老子無非也就只能用軟硬兩手而已,只要咱們軟硬不吃,又怕他什麼。”
卓非凡摸摸後腦勺:“倒也是哦,皇帝老子要麼給拉攏我們,要麼就是想讓看不慣我們如此風光的人自己出手對付我們,反正有人送禮,咱們就收下。有人找碴,咱們打他孃的就是了。”
吳宇林苦笑。這世上也就只有這兩個人才能如此的酒脫,不把功名利祿放在眼裡。也只有這兩個人才能如此的驕傲,可以以力破巧,碾碎所有爭對他們的陰謀。
杜遠揚了揚手裡的書,笑着說道:“我最近有一些新的發現,你們要不要看看?”
卓非凡眼皮一跳。他知道杜遠有時雖然輕挑了些,但也不是無地放矢之輩,他說有發現,那一定是個了不得的發現。於是卓非凡順着杜遠的指引看去,卻一下子蹦了起來。
“你在看的是什麼東西,《世祖皇帝本紀》?這種官方出版的謊話滿篇的書你也看,你腦子壞了吧。”
“至唐朝之後,朝庭的史官就失去了諍諍鐵骨,徹底成了一個專門給帝王塗脂抹粉的人。但是歷史就是歷史,從這堆謊言裡面我們只要認真一點,也能發現許多值得玩味的東西。”
卓非凡皺着眉頭接過杜遠手中的書,翻了起來。沒看兩頁,終於還是受不了了:“這到底是什麼書?三頁裡頭有兩頁半是在歌功頌德,剩下半頁還隱隱約約地把皇帝老子跟某個神仙連上了血緣關係,這種書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杜遠嘆了口氣:“除了這滿紙的馬屁,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一點別的什麼嗎?一個佔據了大半壁江山的王朝,爲什麼會容忍一個前朝勢力盤踞在西蜀。即使皇帝老子曾經在西蜀遭遇到生平前所未有的大敗,但爲什麼此後十幾年中皇帝老子居然一次象樣進攻都沒有發起過,難道他真的膽怯了嗎?”
吳宇林若有所思地接口道:“對呀。世祖皇帝受了這麼大的挫折,不會不想着報復,但他卻又爲何在伐蜀失敗之後,將那些名臣老將統統調離了掌握兵權的位置。以大明的雄厚實力,就算是那次攻蜀的人馬全軍覆滅也依然可以在短時間內再聚集起幾路大軍。而金兵當時雖獲大勝,但殺敵三千自損八百,何況以西蜀一地的實力來說,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後,金兵的糧草軍械恐怕也不足以再應付一場大仗。以世祖皇帝的眼光不至於看不出這一點來吧。”
“不僅如此,”杜遠接着說道:“從書裡可以看出,世祖皇帝在起兵前後可以稱之爲英明神武。在面北稱王之初亦頗有建樹,無論是軍事還是政治都頗有可圈可點之處。可是在兵敗西蜀之後他爲什麼會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不但將舊部的兵權統統收回,而且對匈奴的步步進逼也只是以一副忍讓的姿態來對付。每日裡只知躲在深宮裡頭施展陰謀,平衡天下局勢。”
卓非凡細細一想,也覺得杜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他還是忍不住說道:“這些雖然重要,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皇帝老子爲什麼要把我們推到這風尖浪口上來。連徐世績這樣的紈絝子弟都對我們恭恭敬敬,這皇帝老子看起來在我們身上下的注不輕哪。”
“徐世績……”杜遠嘴角微微一蹺,悠悠地說道:“我倒知道他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模樣。”
卓非凡和吳宇林同時站起來問道:“爲什麼?”
“因爲上一次在國慶宴會裡小卓救他之時,臉上的妝被酒水潑中,露出了白玉一般的肌膚……”
卓非凡一下子明白了。搞不清前因後果的吳宇林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絞盡腦汁想不通卓莊主的皮膚跟這件事能扯上什麼關係。
那徐世績本是花叢老手,他當日裡一看到卓非凡脖徑上露出的雪白膚色與臉上的膚色大不相同,又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發現卓非凡的脖子並沒有喉結。於是看多了演義小說的他腦子裡忽然間冒出了一個名詞――女扮男裝。
卓非凡臉上輪廓偏於陰柔俊美,於是徐世績越看便越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於是心中也就有了異樣的想法。
這樣一來,徐世績這些天來一反常態的舉動便有了解釋,原來他不過是動了春心而已。
Wωω• тт κan• C ○
一明白這點,卓非凡的臉便陰沉得可怕。變成這副樣子是他生平第一奇恥大辱,現在居然還有一個男人喜歡上了他,他又怎麼能不發怒。
偏偏此時下人又來報,徐世績來訪。還沒等杜遠說話,卓非凡便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吳宇林不由擔心地問道:“杜莊主,卓莊主這樣不會有事吧?”
杜遠望着卓非凡的背影充滿同情地搖搖頭:“沒事是沒事,只不過小卓這人一向以爲把話說清楚就完了,可有的時候,說出實話別人也未必會信。說不準……會惹來更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