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斯克大局底定,俄軍主力逃脫,三千殿後不是戰死便是投降。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和部下們平安入城。
明斯克市中心的教堂曾是波將金的指揮部,俄軍最後的抵抗就在這裡。雖然最後一戰以守軍投降和平結束,但教堂內外仍密佈上了戰火硝煙痕跡。腓特烈二世策馬穿過教堂廣場上的防禦工事,在教堂大門前駐馬下地。他正欲進入,布倫瑞克公爵卻從門內出來。
兩人對面,布倫瑞克公爵恭敬行禮,腓特烈二世卻將注意力放在了他身後之人上。布倫瑞克公爵身後有三個人,兩名普魯士士兵押解着一名穿着華貴的年輕男子。腓特烈二世瞧了一眼那華貴男子,問布倫瑞克公爵道:“他是誰?不像是俄羅斯貴族,倒有些像德意志人。對了!那藍色的眼睛,俊朗的外貌,我怎麼覺得有半點路易十六的氣味?”
布倫瑞克公爵偷瞄了一眼身後之人,再向腓特烈二世回答:“陛下,士兵在教堂內的一間偏僻房間找到了他。那間房間從外面鎖着,他似乎是被囚禁着。不過,因爲他自稱是法蘭西國王之弟阿圖瓦親王查理?菲利普,所以我只有將他控制起來。”
“原來如此!”腓特烈二世邊點頭邊嘀咕了聲,臉上忽然露出了警覺之色。
腓特烈二世和布倫瑞克公爵使用德語對話,阿圖瓦親王不懂德語,所以一臉的迷茫之色。但是,他猜到了面前之人是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更感受到這具衰老之軀正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武之氣,因而他只得保持沉默,不敢造次。
腓特烈二世是個語言天才,德語、法語、英語、西班牙語等主要語言無一不通。他看着阿圖瓦親王,用法語問道:“您是法蘭西的阿圖瓦親王?”
阿圖瓦親王一震,彷彿被雷擊般不得動彈,良久纔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腓特烈二世微笑着走到了阿圖瓦親王身前,語氣和緩地說:“您不用害怕,我會將您當做上賓。不過,因爲我和您的兄長路易十六是盟友,所以我會將您交給他。”
阿圖瓦親王驚魂稍定,聽了腓特烈二世的話不禁心生慶幸。他裝着急不可耐,說道:“陛下,希望您能快些將我送去。我本就想去見法蘭西國王,卻在半途被波將金扣押,所以,我沒有時間了。”
“您沒有時間?”腓特烈二世疑惑道,“我記得您和法蘭西國王似乎有些不愉快?”
“是的,陛下。”阿圖瓦親王不作停頓地解釋,“那些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和他是兄弟,兄弟是沒有不可原諒的仇怨的。”
“確實是這樣。”腓特烈二世微笑着點了點頭,即刻說道,“既然您如此迫不及待,那我也不留您了。法蘭西國王正在維爾紐斯,我會給您一匹馬和一些食物。如果您擔心路上的安全,我還能派幾位侍衛保護您!”
“非常感謝,陛下。”阿圖瓦親王沒有想到會如此順利,可他出色地將驚訝藏在了道謝聲中。他頓了頓,看了身邊士兵一眼,又道:“陛下,您的士兵從我手中拿去了一些不值錢的物品,我希望您能命令他們將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
腓特烈二世目露兇光,瞪着布倫瑞克公爵質問:“有這回事嗎?”
布倫瑞克公爵急忙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柄金把柄的匕首,說道:“這是士兵從阿圖瓦親王身上找到的,因爲……”
“好了。”腓特烈二世邊打斷布倫瑞克公爵的解釋,邊接過了匕首。
鏘的一聲,匕首出鞘。陽光之下,一點如彗星般的紫色光點沿着劍脊閃過。
腓特烈二世將匕首放回鞘中,問阿圖瓦親王:“這是您的匕首嗎?”
“是的。”阿圖瓦親王不假思索地答道。
“這是一把名貴的匕首,我將它還給您。”
說着,腓特烈二世將匕首遞還給了阿圖瓦親王。阿圖瓦親王小心翼翼地收好匕首,向腓特烈二世道謝後便騎上贈予的馬匹,離開了明斯克。
阿圖瓦親王與三名普魯士侍衛騎馬離去後,布倫瑞克公爵上前對腓特烈二世輕聲耳語:“陛下,那把匕首淬了毒。他如此堅決地要去見法蘭西國王,恐怕是想刺殺。”
“我看出來了。”腓特烈二世高深莫測地微笑道,“我在觀賞那把匕首的時就發現了匕首上淬了毒。”
“那陛下爲什麼還要將匕首還給他?還要派人護送他去見法蘭西國王?”布倫瑞克公爵不解道。
“哼哼哼……”腓特烈二世冷冷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阿圖瓦親王是法蘭西人,法蘭西國王知道如何處置他。”
布倫瑞克公爵不敢多問,帶着疑惑去處理公事了。
路易在維爾紐斯城下逗留已有兩日。他在這兩日間嘗試了各種攻城方式,可無奈城牆堅固,每次炮擊都未能收穫功效。於是,他決定遵照最初的計略,留下巴伐利亞軍團繼續圍困,主力北上前往裡加。
命令下達後,衆將領毫無異議,前往執行。
路易帶着魯緬採夫、貝爾蒂埃和一些侍衛最後一次來到前沿陣地。望着那固若金湯的維爾紐斯,他情不自禁地遺憾感慨:“難道我真的無法將維爾紐斯棱堡整個摧毀,必須繞道離開嗎?”
往常戰爭,路易何曾放過一個敵人,繞過一座城市。今時今日,眼見着腓特烈二世在南線節節勝利,不但擊破波將金主力,更是佔據了攻俄道路上的重鎮明斯克,他不禁心生妒意,異常渴望攻下維爾紐斯,以與腓特烈二世一較高下。
魯緬採夫不明所以,只道路易是過於謹慎,不願在退路上留下一個不安定因素,於是安慰道:“陛下,維爾紐斯只有一萬五千人,他們不會對我軍造成任何威脅,所以我們可以放心大膽地繞過它。”
“我明白,所以我已經下令了。”路易淡淡地說。
兵貴神速,路易自始至終爭的都是先入聖彼得堡,與腓特烈二世的比較只是偶爾出現在心中。縱然內心深處仍有攻下維爾紐斯的想法,可他在此時卻以理智走出了正確的決定。法軍越來越深入,陸路補給線延長,後勤補給困難的問題隨之而來。因此,無論是既定戰略,還是現實要求,都在催促他北上。
“我們回去吧!”路易調轉馬頭,戀戀不捨地最後望了維爾紐斯一眼,隨即拍馬離開。
離去的路上,一支打着俄軍旗幟的部隊從旁行軍而過。這支部隊是在華沙城投降的俄軍,其指揮官尼古拉?薩爾特科夫在魯緬採夫的勸說下率衆反正。這支部隊打着俄羅斯國旗,喊着“廢黜非法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恢復羅曼諾夫王朝正統後裔保羅皇位”的口號,可從來未讓路易放心。
路易見着成爲友軍的俄軍,靈機一動,對魯緬採夫說道:“接下來都是硬仗,少不了面對面的肉搏戰。我打算將這支俄羅斯軍團留在維爾紐斯,以免出現同胞相殘的局面。”
“陛下仁慈。”魯緬採夫欠身行禮,心中一塊大石轟然落下。
這支俄羅斯軍團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是精銳中的精銳。他何嘗願意見到俄羅斯人骨肉相殘,只是無奈手中沒有指揮權。他知維爾紐斯兵少,庫圖佐夫絕不會突圍,所以也放心將前部下留在此地。
命令傳達後,路易又問魯緬採夫道:“元帥閣下,您是否想要回到部隊中?”
“作爲一個軍人,最合適的位置當然是在戰場,可是,我現在並不想回去。”魯緬採夫義正言辭地說道。
路易稍稍一想,問道:“您是不想與同胞相殘?”
魯緬採夫點了點頭,惋惜地說:“我在俄軍中有衆多朋友、戰友、部下,我實在不願以敵對的身份和他們在戰場上相遇。所以……”
“作爲一名將軍,最能體現自我價值的地方就是戰場。”路易理解地說,“您放棄了榮譽,這是莫大的犧牲。”
“謝謝,陛下。”
路易一臉理解、無奈,暗裡卻疑竇叢生,心想道:“接下來就將進入俄羅斯領土,那時碰上的就不再只是軍隊。軍隊穿越平民區,必然會擾民,甚至做出一些非法事情。魯緬採夫見了那些,萬一……我不能讓萬一發生!”
想及此處,他開口說道:“元帥,我希望任命您爲俄羅斯軍團指揮官。”
“陛下,您這是爲什麼?”魯緬採夫不解道。
路易微微一笑,恍若無事般解釋道:“我不放心尼古拉?薩爾特科夫,他是因爲您才投降的。”
魯緬採夫會意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時期的非常辦法,畢竟是兩萬軍隊。不過,我離開後陛下身邊不是沒有通曉俄軍內幕的人了嗎?”
“不!”路易搖頭道,“相比前方,我更在意後方。前進如果受挫還能後退,後路如果被斷,無論前方再順利都會失敗。”
“我明白了,陛下。我會試着勸降庫圖佐夫,不過……”魯緬採夫嘆了口氣,囑咐道,“陛下一定要注意蘇沃洛夫,他可不是波將金之流能比擬的。”
“我明白了。”路易暗歎了口氣,心想道,“蘇沃洛夫?區區十萬人又能做什麼?我可是有將近三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