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是勃利夫人?瑪麗。”路易不解地說,“她可是一個賭徒的妻子。”
“是的,路易,她是賭徒的妻子,但她也是一個直率的好人。”瑪麗?安託瓦內特自信地說,“我們在上一次的舞會上認識,她十分美麗。”
“我認識她,她確實很美麗。”路易點了點頭,再又搖了搖頭,說道,“但是,王后不能和出身不正經的女人相處,這會令無法獲得你寵信的貴婦們嫉妒的。”
“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你也答應過我。”瑪麗?安託瓦內特撅起嘴來,故作不滿地嬌聲道。
“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一下。”路易站起身來,走回到了辦公桌內側,這件事他不能答應。即使勃利夫人本人無害,可她的丈夫卻是一個開設賭場的“賭徒”,在賭博作爲貴族腐化生活的一大標誌的年代,讓王后和一個賭徒的妻子交往過近,這不利於她個人,也不利於王室。
“我明白了。”瑪麗?安託瓦內特雙眉低垂,站了起來,泄氣道,“這樣的話,我走了。”
“小心一些。”路易向她點了點頭。
隨即,瑪麗?安託瓦內特嘟囔着嘴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門。而在門外,自然有她的侍女們守候着。
“勃利伯爵夫人?”路易皺着眉頭坐在辦公椅上,回憶着那張令人難以忘去的美麗臉龐的同時,也在考慮着如何將這個女人從瑪麗?安託瓦內特的生活中拉出來。他現在只希望瑪麗?安託瓦內特不過是臨時起意,並沒有將這個女人當做像朗巴爾親王夫人那樣的密友。
然而,路易的打算全部落空了。數日之後,勃利夫人便成爲了杜伊勒裡宮的常客,路易在除了與瑪麗?安託瓦內特共進晚餐外的其他時候,都能見到她的身影。散步、下午茶、聊天……她幾乎與王后形影不離。
路易這時纔回過神來,明白了這是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反抗,目的就是要讓勃利夫人進宮一事變成既定事實。此時,勃利夫人除了不在宮廷過夜外,幾乎和王后貼身侍女沒有任何區別。
路易在這件事上認輸了,不過,他並非是屈服於瑪麗?安託瓦內特,而是暗中調查了有關勃利夫人的情報。
勃利夫人是巴黎的社交名人,其美貌的外表和家中的財富令她的沙龍成爲了巴黎衆多熱門沙龍的其中之一。不過,社交光輝的背後卻是家庭生活的寂寞。她結婚將近十年,在爲丈夫生下兩個孩子後,如所有完成婚姻任務的貴族婦人一樣,被其冷落。
路易還了解到,她雖然善於揮霍,可揮霍的錢財全來自丈夫的收入。勃利伯爵雖然做的是一項不光彩的生意,可他確實也可說是一個成功者,況且賭博在現時並未被人詬病太甚,他的錢也是乾淨的。
勃利夫人雖然有許多方面令路易覺得危險,可她至少還是一個能依靠自家財力滿足宮廷生活的女人,只這一點,路易也就讓瑪麗?安託瓦內特滿足一次。不過,他仍然沒有同意她的要求,任命勃利夫人爲王后侍女,而且勃利夫人也不準在杜伊勒裡宮過夜,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時間進入4月,隨着春天的來臨,杜伊勒裡宮的花園又茂盛了起來,而在巴黎,有關公職人員降薪的傳聞也愈演愈烈,弄得中小貴族們人心惶惶。到了4月中旬,已經有不少中小貴族簽署了反對孔蒂親王提案、希望國王不召開臨時議會的聯名信件,這封信件也送到了路易的手中。
路易在拿到信的同時,已然對5月的議會有所信心,然而,這時的巴黎知識界又莫名其妙地加入了這場關於是否廢除改革、召開議會的辯論。
久不出面的盧梭首先發難。他一如既往地站在了孔蒂親王的身邊,抨擊着神秘的謠言製造者,並直接做出了“國王制造謠言,造成動盪”的推測,甚至非常明智地指出“這是國王爲了令財政總監杜爾哥的改革不被反對而製造的把戲”,同時還武斷地認爲“在數家造船廠大力建造軍艦的情況下,國庫完全有能力保持公職人員的收入”。
盧梭的文章雖然在謠言製造者身份上用了推測的詞語,可除此之外的餘下推論,全部都是以“國王”爲第一人稱,猶如肯定了“若是謠言製造者爲國王,那麼國王就是爲此目的”。不過,他的文章卻又一大缺點,那就是沒有指出國王爲何會在“國庫充盈的情況下”拒絕免除貴族稅,甚至還以降薪爲反制之策。
盧梭的對手衆多,而且他這一次明顯地偏離了以往的立場,站到了“與站在民衆一邊的國王”相對立的另一面,於是,還未等路易做出反應,他的那些同爲知識分子、啓蒙思想家的對手便紛紛羣起而攻之。其中與其交鋒最激烈的仍然是他的老對手伏爾泰。
在家養病的伏爾泰近來身體略有恢復,他的筆也如同往常般犀利。他以反問的語氣,質問了盧梭幾個問題。“國庫財政狀況您是如何得知?”、“國王制造謠言一事可否有證據?”、“杜爾哥的改革閣下是否清楚?”。
盧梭立即措辭強硬的強辯:“國王陛下準備修建巴黎下水道,並且正無節制地投入海軍;國王制造謠言的目的可能是爲了維護尊嚴,因爲推行改革的杜爾哥是陛下親自任命並支持的財政總監;杜爾哥的改革旨在平等收稅,然而,當國王陛下從貴族手中抽取比平民更多的稅款時,這卻造成了另一方面的不平等。”
伏爾泰立刻再度出招:“陛下是否有製造謠言,這需要證據,至於國王尊嚴,這與改革與否完全兩回事;杜爾哥的改革至少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問題,而且貴族繳納的稅款雖大於平民,可他們所承擔的稅率是一樣的,貴族在收入比農民更多的情況下,繳納更多稅款亦無可厚非;陛下之所以準備修建下水道,並大量資助海軍,這是政府的正常行爲,並沒有浪費之處,反之,這兩筆不可小視的經費來源卻極可能正是貴族的稅款。”
盧梭這一次完全是在一個被動狀態,加之反對者衆多,故而再度消聲覓跡。與他論戰的未必全是支持杜爾哥改革或熟知杜爾哥改革之人,只是仇視於他,因此,他到最後也並非是在論戰中失敗,而是在敵人的人身攻擊中無法自辯。
整場論戰不過是大半個月,在論戰消停的同時,王宮中也迎來了新生命。
4月22日,懷孕足月的瑪麗?阿德萊德在彭蒂耶夫家族的住宅圖盧茲宮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嬰。
她生產的時候是在凌晨,到了早晨才生下來,而在女嬰生下後不過半個小時,在杜伊勒裡宮的路易便得到了訊息。
作爲孩子的父親,路易早就爲孩子取了名字、定了封號。在得知消息後,他立刻便擬了政令,“我承認科西嘉公爵夫人瑪麗?阿德萊德於4月22日所生之女——索菲亞?阿德萊德,爲我——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六之女,賜予索菲亞?阿德萊德王女身份,並封爲阿雅克肖郡主。”
國王出身高貴,其情婦亦出身高貴,然而兩位王族所生之女卻註定會遭人一身詬病,因爲索菲亞?阿德萊德並非是王后所生,她即使被承認了身份,並被授予了高人一定的爵位,卻永遠都會揹着名爲“私生女”的十字架。
路易雖然擁有承認“私生子女”的氣魄,可也沒有自信能改變現時代人們的思想,因此在感情上便對他們照顧有加,也算是爲了彌補他們那註定會遭人非議的出身。然而,路易並不會對生出如此多的私生子女感到後悔,並不會中止與某幾位女士的關係,並不會刻意地採取避孕措施,他仍然會無所顧慮地擴大名下的子嗣數量。因爲他認爲這是男女之間用來接替“愛情”的另一種維繫關係的手段。
5月1日,醞釀已久的臨時議會召開,議會上只談論一件事,那就是已經謠言滿天飛的“杜爾哥改革”。
孔蒂親王首先上臺講話。他以激昂的語調宣講道:“自古以來,貴族就是維繫王國的基石。貴族在用血和生命爲國王奉獻的時候,也自然應該享受某些特權。況且,人生來就不平等。貴族和平民自出生始,至死亡止,都在身份地位上有着不平等。因此,貴族理所應當不必繳稅。”
孔蒂親王完全抓住了巴黎貴族們自高自大自傲、目中無人的特點,竭力宣傳“貴族高人一等”、“人生來不平等”的思想。然而,貴族中並非沒有開明者,特別是一些年輕貴族,他們對孔蒂親王的思想並不贊同。很快,議會便展開了亂糟糟地辯論。半小時後,直接就進入了投票階段。
辯論和投票不過是程序,是這場戲劇的組成部分。在無論身份,一人一票的情況下,早就對自身利益有所恐慌的擁有公職的貴族們全投了反對派。最終,孔蒂親王的提案被高票否決,而在投票結束的那一刻,這位大病初癒的老人也再次病倒了。
PS:生物知識不好,一直以爲“十月懷胎”就是懷孕十個月,結果週期居然是末次月經的九個月零一週,鬱悶了。之前的也將錯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