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自己身上過着的浴巾,還有蓋着的被子。
他意識到,自己在客廳裡躺了一晚上——所以,大概,應該,可能,也許是感冒了。
揉了揉發疼的腦袋,何遠發出“嘶”的一聲輕呼。他明明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在浴室裡面洗澡,而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好像在裡面有些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黑,就摔倒在浴室地板上。
這麼說起來,何遠感到身上有點疼,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發現自己胸口,胳膊,還有脖子那裡,都有一點疼痛,再一看,皮膚都已經青了起來。
何遠嘆了聲氣,從沙發上站起來,在洗衣機那裡找到自己的衣服。
剛把衣服拿起來,何遠就聞到一股酒味,他瞬間就有種犯嘔的感覺,一股酸水瞬間就從喉嚨裡涌了上來——昨晚上光顧着傾聽呂慧慧的故事,何遠都沒來得及去吃米飯,現在胃裡全都是酸水。
何遠趴在一旁的洗手池上,嘔了半天,好不容易把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總算是感覺舒服了一點。不過一看到手裡的衣服,何遠又皺起了眉頭,說實話,這麼大味道的衣服,他真不想穿。
在何遠穿衣服的時候,一直躺在沙發上的呂慧慧偷偷睜開了眼睛。
她其實一早就醒了,不過發現何遠就躺在身邊,一動不敢動。
如果何遠膽子大一點,掀開呂慧慧的被子,就能發現,藏在被子下的那張臉,已經紅的快滴出水來。
儘管心裡有些無奈,但何遠還是拿着衣服,進了浴室。好半天,他才換好衣服,從浴室裡出來。
出來的時候,何遠還朝身上聞聞,也不知道穿着這麼一身衣服去開車,會不會被交警查酒駕。
等何遠回到客廳的時候,正好看到呂慧慧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何遠隨口問了一句,順便心裡暗自慶幸。
幸好自己剛剛去衛生間裡換了衣服,不然自己就裹着一層浴巾跟她躺在一起,兩個人都很尷尬。
“嗯,我昨天睡着了?”呂慧慧緩緩將手放下來,搭在膝蓋上,朝何遠問道。
“嗯,我看你睡的挺沉的,就把你放沙發上了。你家有感冒藥嗎,一會兒吃一點,別感冒了。”何遠隨口說道。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本來準備洗完澡後,就把呂慧慧抱到牀上去。結果誰知道洗澡的時候,一個氣沒喘上來,竟然暈了過去。
這件事告訴何遠,喝了酒之後,儘量不要去洗澡。
不然真要出事兒的話,往輕了說,摔出個腦震盪。往重了裡說,指不定這人就沒了。
“我想想,好像沒有。”呂慧慧歪着頭想了想,搖了搖頭,“怎麼,你感冒了嗎,我記得小區外面好像有藥店,要不我下去給你買一盒上來。”
“不用,一會兒我下樓的時候,順便就買了。”何遠道,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看了呂慧慧一眼,然後道,“要我給你帶一盒上來嗎?”
“你是要走了嗎。”呂慧慧隨手撈起一個保證,抱在懷中。
“嗯,出來也有兩天了,也該回去一趟。”何遠笑了笑。
“那我陪你一起下去吧,省的你又要往回跑一趟。”呂慧慧道。
“那行吧,你要換衣服嗎?”何遠問。
“不用,一會兒買完藥回來後,還要洗澡。”呂慧慧說道。
丟下這句話後,呂慧慧隨便找了件外套,套在身上,然後對何遠說了一句,“走吧”,兩個人就一起出門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何遠腦子裡有點渾渾噩噩的,一直在回憶,昨晚自己摔倒在浴室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以前也經常會有這樣的感覺,那就是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仔細回憶呢,又回憶不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何遠還挺在意的,不過次數多了之後,何遠也就慢慢的沒有放在心上了——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導致記憶裡倒退。
只不過現在,何遠又重新在意了起來。
另一邊,呂慧慧也沉默不語,一直在那低着頭走路。
兩人就這樣,一個在出神,一個在沉默,一前一後,出了小區。
來到藥店,呂慧慧進去,開始買藥。何遠就站在藥店旁邊,感覺身子有點軟,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他估摸着自己是真的感冒了。
何遠本來身子就不太好。
以前經常就莫名其妙的會感冒。
就好像自己跑了一趟馬拉松一樣,整個人都萎靡不振。
這一次,何遠再一次中招了,也不知道是因爲洗澡的原因,還是因爲在客廳裡睡覺的緣故,又或許兩者都有——誰知道呢。
所以,等呂慧慧買完藥出來,將一個塑料袋遞給他的時候,何遠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將感冒藥給接了過去。
“你怎麼了,怎麼感覺有氣無力的樣子,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呂慧慧打量了一下何遠,皺着眉頭說道。
“沒,沒什麼,老毛病了。”何遠提起一絲力氣,勉強朝呂慧慧露出一絲笑容。
呂慧慧見他這個模樣,抿着嘴,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去給你買礦泉水,你先把藥吃了吧。”
說完之後,呂慧慧轉身,進了一旁的便利店。
看着擰着礦泉水出來的呂慧慧,何遠一臉無奈:“回頭吧,馬上要開車回去,吃了藥容易睡着。”
“那行,水放你車上,回去之後馬上吃,不然會加重感冒。”呂慧慧道。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
既沒有同學之間的調侃,也沒有之前的特意勾人。
平平淡淡的,就好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在進行陌生的交流。
“行,那東西我拿了,你趕緊兒回去吧。昨晚上在沙發上,你應該沒休息好吧,去補一個覺,別還沒上班呢,就把自己給弄垮了。”何遠笑着說道。
“我知道。”呂慧慧說。
說完,她靜靜的注視着何遠。
何遠心裡一頓,以爲呂慧慧要說什麼。沒想到她抿了抿嘴,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丟下一句“走了”,然後轉身離開。
看着呂慧慧遠去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何遠心裡突然有點空落落的。
在街頭站了好半會兒,何遠整理了下思緒,然後長嘆一口氣。
人吶,總之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
哎。
搖搖頭,何遠擰着藥包和礦泉水,找到自己的車子,然後開車回家了。
何遠花了三個小時,開着車回到了老家。
因爲身體不舒服,一路上他都控制着車速,避免翻車。
好不容易回到家裡,何遠拿出藥包,將包裝打開,弄出膠囊塞進嘴裡,然後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幾口水,將藥吞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後,何遠上了二樓,就見小傢伙正躺在自己的牀上,朝着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去去去,一邊兒去,你窩在下面呢,別老是跑我牀上。”何遠走過去,伸手就要將小傢伙趕下去。
小傢伙一動不動,等到何遠手快拍到它時,它才一低頭,躲過何遠的手掌,然後弓着身子往旁邊走了幾個貓步,重新蹲了下來,看着何遠。
看着油鹽不進的小傢伙,何遠有點無奈。
大概是小時候太慣着它了,還經常跟它一起睡,導致小傢伙對牀有種特別的依戀。
明明給它弄了那麼舒服的一個窩,還搭了貓爬架,弄了個小別墅,甚至因爲聽說貓喜歡鑽紙箱,何遠還專門剪裁了個紙箱。可這傢伙,哪裡都不呆,就是喜歡跑何遠牀上。
而且這傢伙也不怕何遠。
哪怕何遠做出一副要打它的模樣,它也會一動不動的盯着何遠。
一點都不帶怕的。
何遠掃了兩下,沒把它趕下去,索性也就不管了。
而且認真來說,人家現在也不算是小傢伙了,畢竟已經是半歲的貓了,體型也長得挺快。但越是這樣,何遠才越不喜歡它上牀,畢竟,年紀增大,證明它越有可能——要到發情期了。
何遠可不想回頭一趟牀上,發現被單上溼乎乎的,然後整個晚上,鼻子尖都縈繞着一股尿騷味。
何遠脫去外套,掀開被子,整個人鑽了進去。
剛一躺在牀上,何遠就長長吐了口氣,整個身子放鬆下來。
他這一路上,腦袋都暈暈乎乎的,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一閃而過。
但何遠當時在高速上,又不敢停下來回想,只能忍着腦子快要炸掉的感覺,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纔撐到家裡。
所以剛一碰牀,何遠立馬就癱軟下來。
其實何遠不太喜歡馬榮家的這張牀的。
跟是不是二手沒關係,畢竟這些傢俱買進來到現在,何遠估摸着,除了自己,應該沒有其他人用過。
他過來的時候,牀墊上的塑料包裝都還沒有拆封。
何遠只是不喜歡太過柔軟的牀墊。
尤其是那種彈簧牀,何遠睡着特別不舒服,第二天起來身子都特別疼。之前老房子裡的牀墊,何遠都是買的棕墊牀,睡着比較偏硬,稍微墊個棉絮就差不多了。
很舒服。
不過也許是因爲今天太累了,何遠躺上牀後,很快就放鬆下來。這人一放鬆下來,睏意就涌上來了。何遠眼皮子一眨一眨的,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遠感覺自己腦子裡漲漲的,始終是誰不過去。
人在極度困頓,卻始終睡不着的時候,心裡就會特別煩躁。
何遠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明明精神很疲憊,身子也很疲憊,但一閉上眼睛,何遠又感覺特別清醒。那種矛盾的感覺,讓何遠想要發狂。
何遠在牀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眠,最後索性將枕頭放後一墊,整個人坐了起來,從一旁的椅子上面拿過外套,將煙搜了出來,給自己點上一支。
何遠最近抽菸的頻率已經越來越少了,從一天兩包,到一天一包,到一天半包,再到現在的一天三分之一,在戒菸這條道路上,何遠有了長足的進步。
主要是不管是田蕊家裡,還是何遠自己家裡,都一再勸他戒菸。
畢竟,自從見過雙方家長之後,何遠和田蕊就已經算是確認了關係。那麼在雙方家長那裡,關於備孕這件事兒,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其實不只是何建華是這麼想的,就連田蕊父母那邊,也是這麼想的。
畢竟在小縣城裡,大家的生育年齡都比較偏低,何遠的那票同學,基本上剛畢業就當爸爸了。甚至有些人,十八九歲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這種事兒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搞的田蕊每次回家,她母親都要把她拉到一邊,跟她說些悄悄話,回來之後,就見田蕊滿臉通紅,看着何遠的眼神都快滴出水來。
後來何遠私下裡問了她之後,才知道,她母親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按照老家的習俗,女人一般二十四五就要開始生育了,差不多就是大學剛畢業之後,就要開始準備懷孕了。
稍微晚一點的話,基本也就是二十七八左右,就已經算得上是晚婚晚育了。
要是過了二十八以後還沒有準備生孩子,那這女人的家裡,估摸着都快要炸開鍋了。
而何遠他們幾年,剛好二十八。
所以雙方家長都不約而同的覺得,今年兩人一定要懷孕。
田蕊倒是沒什麼,畢竟她從小就在這個小縣城裡長大,周圍這種事兒見多了。除了擔心懷孕期間會有各種生理反應,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限制之外,就只擔心生孩子的時候會不會疼,會不會出現各種意外。
何遠甚至還發現,田蕊現在都不怎麼刷那些電影偶像劇了,轉而開始去看一些關於生育類的視頻資料,並且還看的津津有味,不時還跟何遠討論一番。
比如要生兒子還是生女兒,是順產還是剖腹產,要是遇到難產的話,是保大還是保小。
幾乎各個都是致命問題。
問一個,何遠心神不寧;問兩個,何遠坐立不安;問三個,何遠只能落荒而逃。
女人,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