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還有一件事。”
何遠來，還真是有其他事兒。
當下，他把唐朵朵的情況，給老黃敘述了一下。
“你覺得，以她的情況，學什麼東西，升本科的機率高點。”何遠道。
本來，這件事何遠之前就問過唐朵朵，唐朵朵沒有正面回答。
考慮到她馬上就要中考了，何遠也沒追問，準備緩一緩，等上了高中之後，再提這件事兒。
但現在不行了。
何遠心裡有種急迫感，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快要發生。
在從那種煩躁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後，何遠馬上意識到，自己要抓緊時間，安排一些事情了。
“這個啊，其實聲樂啊，播音主持啊，都相對比較容易一點。而且你妹妹我也見到過，外形條件不錯，天生就有優勢。舞蹈之類的我不太建議，那個太耗時間了，很多學這個的，都是從小開始練的，半路出家能成功的很少。”老黃想了想，提出自己的建議。
“聲樂，或者播音主持……來得及嗎？”何遠主要擔心這個。舞蹈之類的項目，何遠不考慮，那個需要的時間太久了。
“時間上完全來得及，不過學這些東西，最主要的還是看個人。如果本人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話，那就比較容易一點，但要是她不感興趣的話……”老黃點到即止。
何遠很明白。
就跟他們上學那會兒一樣。
有的人純屬把學習當愛好，吃飯的時候學習，喝水的時候學習，甚至連走路上的時候都在學習。而有些人，完全是把學習當任務，甚至有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出錢給其他人，讓他們每天幫忙把作業做了。
何遠以前也不明白學習有什麼作用，只是別人都這麼說，這麼做，他也要跟別人一樣。但，死記硬背的東西，跟主動學習的東西，完全是兩碼事兒。
何遠出來工作後，才明白自我學習到底有多重要。
他經常會去逛書店，要是沒時間出門，就在網上買電子書，不是那種小說，而是在噹噹上訂閱一些培訓類的書籍。除了跟工作相關的書籍之外，還有互聯網的，遊戲類的，金融類的，易學，心理學，等等等等。
最近，何遠甚至還打算訂閱一些古代文化傳統之類的書籍，包括古典詩詞，人物傳記……
這些他以前，在書店裡看到，都會扔到一邊的東西，現在卻格外感興趣。
尤其是傳統文化這一塊，小時候總覺得看不懂，看的頭疼，長大之後卻覺得，我去，我們的祖先爲什麼這麼屌，比現在人厲害多了。
從道理上來講，成年後，學習的環境，和記憶力，跟未成年時完全不同。每天要上班，加班，趕進度，很難靜下心來，什麼也不想，專心致志的學習。
但，論效率來說，何遠覺得，他出來這五年，通過自學方式學到的東西，比他上了十幾年的學學到的，還要多。
沒辦法，以前學習，是爲了交差。
出社會後學習，是爲了讓自己走的更遠。
見識的越多，越感覺到自己的貧乏。
這是在上學的時候，完全感受不到的東西。
何遠不奢求唐朵朵能達到這個境界，有些東西，一定要自己見識過了，看透了，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光從嘴上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他對唐朵朵的要求很現實，也很功利，就是要她成爲一名藝體生，增加她考上本科線的機率。
何遠自己就是一名大專生，他並不覺得，專科生就一定比本科生弱。事實上，在跟一些本科生做過對比之後，何遠覺得，本科生比專科生強的地方，就在於理論知識更加豐富一點，所站的地方更高一點。
用老一輩的話來說，那個時候的專科生出來，就是去一線當工人的，而本科生出來，都是去辦公室當領導的。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兩者的差別。
本科更注重理論知識，專科更注重實際經驗。
不過隨着現在各大院校的擴招，現在本科生也沒比專科生好到哪裡去，出來之後大家做的活兒也都差不多。沒辦法，除了少數行業之外，絕大多數的行業，尤其是互聯網，彼此間崗位的技術含量差距沒有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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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科是一個敲門磚。
何遠其實心裡一直有遺憾，遺憾自己當初沒有上本科，導致自己的職業瓶頸太低了。不然以他的能力，再有院校加持的話，現在早就爬上更高的崗位了。
別的不說，至少五十萬的年薪，多半是能拿到的。
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幹着更苦，更累的活兒，拿的錢卻只有一半，一年下來勉強能湊到三十萬。
這就是學歷給與從業者的加成。
“行，那我回去再問一下她。”何遠端起茶杯，若有所思。
和老黃聊完這個事情之後，又跟他聊合作的事情。
這個東西，上一次他們就已經聊的差不多了，而且老黃已經回來，把東西整理了一下，打印成紙張，放在了桌子裡。一聽何遠說起這個事兒，老黃就把東西從抽屜裡拿出來，遞給何遠看。
何遠翻着紙頁，一頁一頁看過之後，發現沒什麼問題，就跟老黃這麼敲定了。
不過因爲要過年了，老黃這邊馬上就要放假了，而何遠那邊呢，APP也在開發，所以兩人聊好，說第一次合作，等年後再說。
把事情敲定下來後，何遠和老黃又閒聊兩句，很快就到中午了。
老黃想拉着何遠出去吃飯，但何遠揮了揮手，說自己回去又事情。再說了，他兩都開車了，不能喝酒。何遠跟老黃聊好，說等抽了空，讓老黃去他那裡坐坐，好好喝一頓。
告別老黃之後，何遠開着車，回到了家裡。
本來想找點剩飯剩菜，隨便填填肚子，沒想到昨天的菜都被吃完了，今天的菜還沒來得及做。
不過何遠也沒心思做飯，他在冰箱裡找到之前陪田蕊逛商場時買的酒精糖，就是那種小時候吃的，外面是巧克力，咬碎之後，裡面有酒精味的糖果，何遠小時候可喜歡吃了。
當時在商場裡看到的時候，何遠立馬買了一袋，可惜嘗過之後，何遠覺得，跟小時候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樣。巧克力比以前精緻了，不像那時候買的糖果，打開之後，裡面的巧克力還掉渣。
不過，何遠吃起來，卻沒有小時候的感覺。
就好像他之前買的咪咪蝦條一樣，吃起來也沒有小時候的味道。
不知道到底是因爲東西變了，還是人長大了，又或者，兩者都有吧。
這一袋酒精糖，何遠吃了幾顆之後，就不想吃了。
田蕊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更何況裡面還有巧克力，田蕊對一切高脂肪高熱量的東西都敬而遠之。
用她的話來說，跟着何遠幾個月，體重上升了四五斤，馬上要過年了，這一個年過下來，體重又要過百了。
所以田蕊現在又開始運動，就是夜跑，每天晚上圍着那個湖中心的公園開始跑。然後晚上也不跟何遠出去吃宵夜了，自己煮點水煮菜，隨便吃吃就完了。
她說，她希望等到了春天的時候，體重依舊保持在百斤一下，這樣，她在夏天的時候，就可以跟何遠去海邊玩了。
其實，何遠覺得，田蕊的身材已經很好了。哪怕稍微多點肉，看起來丰韻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再說，她要是不長肉，那對對A不是一直都長不大了？
話說回來，何遠還是挺佩服田蕊的毅力的，至少他堅持了幾個月的晨跑，一入冬之後就停了下來。
之前幾天，何遠還想着要恢復鍛鍊，沒想到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忙的焦頭爛額，早把這念頭給拋到爪哇國去了。
這一點上，他應該多向田蕊學習學習。
因爲兩人都不吃，所以這袋酒精糖放在冰箱裡，都快忘記掉了。
今天剛好看到這袋玩意兒，何遠就想着乾脆把它解決掉吧。剛好，冰箱裡還有一袋奶條，就是那種奶酪做成的長條，有點甜甜的，酸酸的味道。
何遠提溜着這些東西，進了書房，將東西放到書桌上，何遠又泡了一杯紅茶，然後坐在電腦前。
何遠打開電腦，整理了一下思緒。
昨天的事情，不僅把唐朵朵嚇住了，把何遠也嚇住了。
再加上今天醫生不清不楚的言語，讓何遠心裡往下一沉。
經歷過唐老的事情，何遠很明白，如果有時候醫生跟你說的話，有些不清不楚，那麼多半不是什麼好事兒。當然，情況可能沒那麼壞，如果真的壞到一定地步，他會直接告訴你——順便暗示你準備後事。
但想來，情況應該也不太好。
回憶起那股暈眩的感覺，何遠還有點心有餘悸。
那一刻，他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何遠有些不甘。
如果說，之前他面臨死亡的時候，身上一無所有。
有很多事情想做，有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做。
那麼現在的他，卻因爲有了更多的牽掛，而更不想死。
他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有了人生當中第一個一百萬，將房子裝修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買了自己喜歡的車子，交往了女朋友，還有了一隻貓，去祭拜了母親的墳墓，還受唐老所託，肩負起了照顧唐朵朵的責任……
他明明已經有了這麼多東西，他爲什麼要死？
可是，有些東西，不是能夠以人的意志而改變的。
比如運氣。
再比如，生死。
何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死，但他不想等到真的發生那件事後，再留下遺憾。
他一定要做些什麼。
何遠打開文檔，記錄下自己的心願。
首先，就是唐朵朵。
何遠對唐老有所虧欠，雖然唐老不計較，但他確實是以爲自己的原因，才提前到了大限。
這件事情何遠一直心裡有愧，雖然帶着唐老去了一趟北京，帶着他逛了很多地方，完成他年輕時候的夢想，但……唐老最放不下的，就是唐朵朵。
所以，唐朵朵的事情，一定要處理好。
唐老最大的心願，就是要唐朵朵平安長大，要她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將來出來做一個有用的人。
何遠閉上眼睛，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後繼續在書桌前敲擊鍵盤。
首先，是唐老遺產的事。
按照何遠的想法，唐老那些錢，是那羣白眼狼最看重的東西，但對何遠來說，偏偏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他賬戶上還躺着五百萬現金，北京的房子還值近一千萬，哪怕這些他都沒有，出去找個工作，半年的時間，也差不多能掙到這些錢了。
如果他們真的想要，那就給他們。
但，唐老的房子，是個問題。
何遠看的出來，唐朵朵想保留一些唐老的痕跡。
原本房子裡，還有一些唐老經常用的傢俱，但這些東西，在上次都被那些白眼狼們給損壞了。現在還留下來的，就只有那套老宅子。
說實話，那套老宅子根本值不了幾個錢，房子太老，太久了，白送給人都不一定有人願意要。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是地皮了。
不過，因爲房子是修在農村的，在產權上，估計有些問題。
何遠不知道，唐朵朵能不能繼承這個房子，如果要繼承的話，需要走什麼手續。
這件事情，何遠要記下來。
至於唐朵朵讀書的問題，何遠也安排好了。
鵬鵬那邊，應該能把事情給搞定，頂多是需要花一點錢。再加上老黃那邊，給朵朵做藝體生培訓，等高考的時候走藝體生的路線，考個本科基本上沒問題。
至於以後出來工作的事情，那就很簡單了。何遠在北京的時候，還留下了很多人脈，他很多以前的同事，朋友，都在各大互聯網公司供職，何遠對各大公司的規則，大都比較瞭解。
只是安排一份正經的工作的話，對何遠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更何況，何遠覺得，如果唐朵朵順利畢業的話，以她的情況，靠自己找一份正經的工作，也不是什麼難事。
難事之所以困難，就在於大家對一些東西不瞭解。像何遠，以前就是因爲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走了很多彎路。
等他什麼都清楚之後，那些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很難的事情，處理起來就很得心應手了。
所以，唐朵朵的事情，何遠並不是特別擔心。
唐朵朵的事情解決之後，就是田蕊了。
打下這兩個字的時候，何遠心情有些複雜。
一開始，他和田蕊的關係，處在曖昧狀態的時候，何遠下意識的不敢確定關係，怕的就是遇到今天這種情況。
好不容易，知道自己的腦瘤在變小，自己極有可能會痊癒之後，何遠纔跟田蕊正式確定關係，甚至還去見了田蕊的父母，沒想到……
一想到這個，何遠就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
他嘆了口氣，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不管是說，還是不說，對何遠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好半天，何遠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該如何告知田蕊。
雖然他和田蕊還沒有發生哪種事，但，兩人的關係，早就已經水到渠成了。他不可能昧着良心說，自己沒有碰田蕊，可以祝福她找到更好的人。
他現在有些理解，爲什麼有些重病的人，會讓自己的另一半去找更好的人，但……何遠說不出口。
他既想和田蕊一起，走完餘生，又害怕自己會害了田蕊。
人啊，在關鍵的時候，總是這麼自私。
好半天，何遠還是沒有敲下幾個字。
他忍不住拿出香菸，給自己點了一支。
至於醫生今早的囑咐，讓他不要抽菸，早就被何遠扔到九霄雲外了。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心情非常煩躁，非常需要一些東西來減輕壓力。
抽了半支之後，何遠決定，將田蕊的事情擱置，他還沒有想好，要怎樣跟田蕊坦白……萬一事情沒那麼糟呢？
越過田蕊，下一個，就是自己家裡了。
一提到家裡，何遠的心情又開始複雜起來。
說實話，自從出來工作之後，何遠和家裡的聯繫就很少了。
剛去北京的前兩年，何遠還能保持每週給奶奶打個電話，到了後面三年，因爲工作太忙了，何遠漸漸就少了聯繫。
從每週一次電話，到一個月一次電話，再到後來兩三個月一次電話。何遠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情感在變得淡漠起來。
其實也不是不想打電話，只是很多時候何遠下班了，都已經很晚了，這個時候打電話，老人家都已經睡了。
而週末的話，何遠一般又在補覺，好不容易起牀，吃個飯，刷下數據，弄一下工作，時間一晃，就到了晚上。
當然，這些都是藉口，何遠其實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家裡人。
尤其是每次跟奶奶打電話的時候，奶奶都會問，最近的工作怎麼樣啊，忙不忙啊，工資夠不夠花啊。順便再囑咐一下何遠，讓他安心呆在一家公司，不要到處跳槽，錢嘛，掙的夠用就行了，不要想東想西的。
何遠苦笑，他倒是不想跳，他是不得不跳。
錢，當然是夠用就行，關鍵就是不夠用啊。
如果何遠不動的話，死呆在一個地方，以現在房價物價上漲的速度，他的工資，在去除房租，再去除吃飯之後，基本上就只剩個月光了，連每年過年回家的機票，都得刷信用卡——火車票是搶不到的，從北京回成都的火車很少，要三四十個小時，高鐵就更少了，連平時出差都不一定能搶到票，更何況是過年了。
所以何遠每年回家，都是刷的機票。
因爲要搶低價票，所以何遠基本上都是凌晨的飛機，晚上的氣流特別厲害，每次一遇到冷空氣，何遠都覺得飛機是不是要散架了，自己是不是要準備遺書了。
一直到落地之後，何遠還雙股顫抖，感覺腿都軟了。
老人家活了一輩子，很多事情都看開了，窮也好，富也好，一家人只要待在一起，團團圓圓，沒病沒災就行。
但何遠不行。
何遠承認，自己很虛榮。
他喜歡錢，也特別看重錢。他寧願背井離鄉，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拿命去打拼，就爲了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就爲了用雙手掙到自己以前想要，卻沒有能力得到的東西。
何遠不覺得錢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他體會過沒有錢的痛苦，所以他非常憎恨這種感覺。他不想，以後他自己的孩子，因爲他沒能力，走上跟他一樣的老路……如果他有孩子的話。
現在，他倒是如老人所願，回到了老家。可……
一想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何遠忍不住又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老人說這件事，他現在只敢瞞着老人，至於以後……
何遠搖搖頭，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說實話，對於父親，他是沒太多感覺的。
他不恨他的父親，也不怪他，作爲一個父親，他在淨身出戶的情況下，一個人把何遠拉扯大，將他養育成人，這點何遠是覺得非常了不起的。
至少換做何遠自己來的話，他不一定能承受住這個壓力。
何遠只是覺得，父親的思想有點太過於保守。他其實是有條件的，也有很多機會，但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顧忌，讓這些東西在眼前白白流失。
這一點，何遠感受特別深。
不僅是因爲父親老做這種事情，更因爲何遠自己身上，也有這樣的毛病。
特別是在以前嘗試新業務的時候，何遠總是先看到問題。
雖然這點沒有什麼錯，事實上，事後也證明，何遠的眼光是對的。
但，凡是存在的東西，就必然有它存在的意義。
或許從長遠來看，它是錯的，但就它剛發展的那段時間來看，它是有價值的。
就好像買房一樣，何遠當初覺得，國家經濟發展不錯，以後房價會漲。但父親覺得，房價不可能漲到天上去，都是虛的，以後必然還會回落的。
是的，房價是會回落，但，等它回落的這個週期間，你已經買不起了。
就好像何遠弟弟那件事兒一樣，其實何遠本人，是沒什麼感覺的，但父親爲了照顧何遠的情緒，故意隱瞞起來，這一瞞就是十幾年。
說實話，這弄的何遠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了，好像自己纔是那個壞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