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起身,拍了下唐朵朵,示意和他換個位置。
坐到窗口後,何遠掏出煙來,給老黃散了一支。
“你是怎麼想的?”何遠點上煙,吐了口氣道。
老黃掏出打火機,熟練的給自己點上。
“我嘛,想的很簡單,就是響應國家的號召唄。上面不一直提倡什麼德智體全面發展嗎,以前大家都看重成績,現在不行了。你光學習好,沒用,現在那些有錢人,都看重什麼底蘊啊,文化啊,你要就拿出個成績,別人還覺得你就一死讀書的,將來出來也沒什麼出息。不像我們那會兒,成績就是一切,你要會點其他的,別人還以爲你是個壞小孩,不務正業。”老黃抽着煙,自嘲道。
一說起這個,何遠就嘆了口氣。
其實小時候那會兒,何遠興趣愛好挺多的。
什麼國畫啊,簡筆畫啊,練字啊,跳街舞啊,玩遊戲啊,打籃球啊,武術啊,電影啊,文學啊,植物啊,寵物啊,亂七八糟的。
何遠母親在的時候還好點,支持何遠做着做那。她本身就寫了一手好字,經常教何遠練字,教他看報紙,還從沿海買了很多課外書,讓何遠閱讀。當時何遠的語文成績,在全年級都是前幾名,作文次次滿分,甚至還在市裡得過獎。
何遠還在母親的教導下,從小就參加《新概念》,就是那個出了韓寒,郭敬明的新概念作文大賽。可惜,年紀太小,總是欠缺了點火候。
母親還幫着何遠追女生,給他挑選各種禮品,教他怎麼寫情書。
爲了拓展何遠的視野,母親還讓何遠打籃球,給何遠訂當時的那種迪士尼的雜誌;還給他買植物,就是那種小格子,分成一格一格的,裡面有土,有種子,每天澆澆水,就能夠生長起來;她還給何遠買了只吉娃娃,教何遠怎麼跟寵物相處;買了遊戲機,經常跟何遠一起玩遊戲;買了電腦,教何遠怎麼打字,怎麼上網,怎麼使用電腦軟件。
她經常跟何遠說,讓何遠多學點東西,以後要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不要侷限在縣城這種小地方,你不走出去,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大。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寂寥。
何遠那時候不明白母親的心情,他就覺得,老家挺不錯的,爲什麼要出去啊。等他明白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來不及了。
可惜,這些在母親教導下,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興趣愛好,被父親給錘了個粉碎。
父親最喜歡做的,就是把何遠關在家裡,寫作業。作業寫完了?那還有練習題。練習題寫完了?那就寫在外面買的輔導材料。
總之,父親巴不得何遠這輩子就坐在書桌前,一動不要動。什麼文學啊,什麼籃球啊,什麼電腦啊,統統不要碰。
何遠小學時候,就長到一米六了,差點點就一米七。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以爲,何遠以後少說也得長到一米八。
結果自從不打球后,何遠就再也沒有長過個兒,堪堪到了一米七出頭,就停止了生長。
父親還說,是因爲何遠不好好吃飯的緣故,才導致自己長不高。
何遠:呵呵。
誰知道本以爲是個開始,卻已經到了巔峰。
想起這個,何遠就有些心塞。
他性格里的兩面,一面體母親,有衝勁,勇於探索,嚮往外面的世界。另一方面體父親,保守,老程,喜歡按規矩辦事兒,安於現狀。
大部分時候,何遠都表現的跟父親差不多,像一條只會講大道理的鹹魚,只有少數遇到困境的時候,纔會體現母親的那一面。
“那挺好的,說明時代在進步嘛。”何遠彈了彈菸灰,笑着說道。
“是啊,現在的家長也捨得花錢,那幾萬幾十萬給的,叫一個豪爽。我就覺得吧,人家家長都這麼大方了,我們也不能拿着錢不辦事兒。之前我也組織過幾次戶外,不過怎麼說呢,事兒辦的不太漂亮,主要是人不太省心,而且還有危險。你知道搞我們這個的,最怕的就是出問題了,想找一個合適靠譜的合作對象也挺難的。這次正好看到你在朋友圈裡發廣告,我覺得挺合適,就想過來看看。”老黃道。
“你這邊嘛,一個是環境比較封閉,不像在景區一樣,人也多,車也多,半路上要是下個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挺危險的。”
“二來嘛,你這邊的環境也不錯,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去周圍轉了一下,很多宅子都還沒拆,挺有以前的味道的。而且前面就在建那個什麼後花園,之前就有老師跟我提議過,讓我帶人去那裡寫生,我看了下挺近的,走路過來也就幾百米的距離。而且附近還有公交站,可以直達市區,交通很方便。”
“三嘛,你這邊打開門做生意,價格也不算貴。我看了下你的戶型,房間都挺大的,裝修的也挺漂亮,稍微隔一隔,算下來還挺便宜。”
“所以啊,我就尋思着過來跟你聊一聊,看一看有沒有啥可以合作的地方。大家都是老同學,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我們這個一般都是套餐給錢,你給我個折扣,我覺得合適,就直接給你錢,你給我留房間。或者你要拿分成也行,按人頭算,接待一個人多少錢,直接報個數。”老黃直接開門見山,把條件給拍了出來。
何遠眯着眼睛,抽着煙,半晌沒有說話。
老黃給出的條件很簡單,也很直接。
一種就是像接待鵬鵬他們那樣,直接留房間,住了幾個人他不用管,反正按房間給錢就行了。另一種的話,就是按人頭付費,一個人算一個人的錢。
就單價來說,肯定是第一種比較高,畢竟你來一兩個人也是那麼多,十來個人也是那麼多,很好算。但要是老黃學校里人多的話,比如一個班三四十個人,他來好幾個班,那就是百來號人了。
何遠以前去讀過什麼奧數班,隨隨便便都是五六十個人,幾十平的一個教室,滿滿當當的都坐滿了學生,比他們上學那會兒都還擁擠。
這還是二十年前,還是縣城裡,比較小的一個培訓學校。現在老黃都已經開到市裡去了,上次同學會的時候,聽其他人的意思,老黃做的還挺大,肯定不止百來號人。
當然,他肯定不會一下子組織這麼多人,人太多了,容易出危險,再說,房子也不夠,住不下這麼多人。
看起來好像後者比較有利,但真要算下來的話,一個房間才能住多少人,何遠總不能搞成學生宿舍,在裡面放着那種上下層的鐵牀賣牀位吧?
何遠以前看到過那種賣牀位的,尤其是一些窮遊的青旅,那麼小一個房間,大概也就一個次臥左右的大小,裡面堆了七八個雙層牀,人進去之後連走路都要側着身子。當然,房間價格也很便宜,一晚上才幾十塊錢,去外面住快捷酒店的話,要翻好幾倍,最少也是一兩百起。
但何遠還不至於Low成這樣,在限制人數的情況下,那其實還是按房間算比較划算。
其實老黃確實比較實誠了。
按照他這個路子來,一年下來至少幾萬塊還是有的。
大錢賺不了,但在何遠老家這個地方,已經算得上比較小資的收入了。要是不大手大腳的花錢的話,日子可以過的很滋潤。
“對了,你們學校,主要是培訓什麼的啊。”何遠問道。
上次聚會的時候雖然聊了一下,但大都在回憶上學那會兒的事兒,很少會問到對方現在的具體情況。何遠雖然對老黃有所瞭解,但是一些細節問題,他還是不太清楚。
“主要是藝體生這一塊,像是什麼畫畫呀,播音主持啊,舞蹈呀,樂器啊,都教。”老黃道。
“沒有什麼奧數語文之類的?”
“這年頭,誰還學那玩意兒。以前學是爲了加分,現在上面又不讓加分了,學來幹嘛。”
“原來是這樣。”何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對了,你們學校人多嗎?”
“還挺多的,幾千人是有的吧。”
“那你們有自己的網站,和APP沒有?”
“網站做了一個,但是就掛在那裡,偶爾發下新聞什麼的。至於APP,那玩意兒太難弄了,還花錢,我們沒做。”老黃搖了搖頭,道。
何遠想了想,給出自己的條件:“這樣吧,我房間給你打個對摺,提供午餐。或者給你打個三折,不提供午餐。當然,兩種都沒有配套服務。你也可以選擇不留宿,只吃飯,那我找個阿姨,專門給你們做飯就好了,你們就給個飯錢,你看這個怎麼樣?”
“打對摺或者三折,這麼便宜?”老黃有些意外。
何遠的房價並不高,哪怕最貴的房間,對摺下來也才六百塊錢。關鍵是房間夠大,把客廳隔出來的話,一個房間住十來個人沒問題,算下來一個人才幾十塊錢,包食宿。
要是打三折的話,那就更誇張了,一個人才二三十塊錢,從縣城裡打個車過來都不止這個數,搞不好房間費還沒有車費貴。
“當然,我也有要求。”何遠慢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