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下跪。
更是一個聖境三重天道君在生死一線邊緣,內心最緊迫的求饒!
是的。
生死一線。
自幼就成爲幽魂族傾力培養的天才的譚揚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天,只是一個照面,就被人壓制到了如此程度。
他要死了。
雖然還沒死,但四肢百骸乃至真靈深處傳來近乎崩壞的劇痛無時無刻不在告誡他,再這樣持續下去,哪怕頭頂高懸的血月還未落下,甚至不能他真正捕捉到第二血月的身影,他就會徹底死去,與這世界別離。
生死麪前無大事。
在這個節骨眼上,什麼身份,地位,尊嚴,恥辱……什麼都沒有了意義。
此跪。
只求生還的一線生機!
生死一刻,譚揚的動作不可謂不果斷,尤其是散去自身守護本能的一瞬間,朵朵血花在他身周瞬間綻放,似乎就連第二血月都不由微微一愣,氣息一頓。
是的。
轟然落下的血月停頓了一瞬!
譚揚清晰而精準地察覺到了這一瞬的變化,眼瞳深處大放光彩的同時,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終於抓住了可以拯救自己性命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敢起身,低吼急促。
“前輩見諒!”
“晚輩不敢造次,此次不告而來,只爲肅清體內魔意!”
“我巫族,絕對沒有和貴族交惡之意!”
譚揚乾脆利落說出來意,真誠無比,不敢有絲毫隱瞞。
真誠,自然是因爲怕死。
任何有可能讓自己活下來的可能,他都不敢輕易放棄。
這時。
呼!
譚揚只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息從身上掠過,連骨髓都是一寒,就像是被死神的瞳眸籠罩,在這雙眼眸下,他身上的所有秘密無所遁形。
這就是洞天境至強者的手段?
如此肆無忌憚的探查,我竟然只能微微感知?
譚揚心生駭然,更加不敢擡頭了,直到突然。
“剔除魔意?”
“呵呵。”
“你以爲老夫真的信你這蠻巫的狡辯?”
轟!
譚揚不可思議睜大眼睛,望着頭頂血月驟然暴漲,狂暴威壓如滾滾浪潮洶涌而來,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淹沒。
不信?
第二血月竟然不相信自己?
你不是已經探查到我體內的魔性了麼!
“我……”
譚揚張口欲要做最後的努力,可狂風灌入口中,血月籠罩虛空,他就像失去了所有力量,與外界隔絕,竟然再難掌握一絲天地之力,完全無法抵抗。
死了?
我竟然會這樣死去?
譚揚瞠目結舌,眼底深處已經盡是死灰,充滿絕望,無法接受自己一生就這樣結束。
而這時,上天似乎聽到了他的祈禱,突然。
“好了。”
“區區道君罷了,第二兄何必爲難小輩?豈不是墜了第二兄的威名?”
輕飄飄的聲音傳來,雖然聲調不高,竟然穿破了血月籠罩的層層桎梏,落入耳畔。譚揚聞言眼瞳驀地一縮,猛地擡起頭來,當似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的那道漆黑身影映入眼簾,譚揚幾乎快哭出聲了。
“巫神大人,救我!”
譚揚高呼,但還身在血月籠罩之下,哪怕南蠻巫神驚喜現身,他也根本不敢奮力掙扎,只敢呼喚。
直到。
呼!
也不見南蠻巫神如何動作,一道青芒如刀劃破虛空,封禁天地的血芒輕輕一顫,譚揚立刻感到身體一輕,不受控制地飄了起來。當他再次回過神來,終於感受到原本的天地。
眼前。
血月依舊,一道血色長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出現,眉頭微微蹙起,望着南蠻巫神,臉上不見絲毫敬畏。
“你要袒護他?”
南蠻巫神斗篷遮面,無奈長嘆。
“他畢竟是巫族人。”
而這個答案顯然並不能讓第二血月滿意,眉頭一揚。
“即使他破壞老夫立下的規矩,更入我魔坑,窺伺我天魔之秘?!”
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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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之秘?
譚揚立定在南蠻巫神背後的時候,心神還未安定,本以爲自己已經逃過了一劫。畢竟,南蠻巫神都出現了,自己的安危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可正在這時,他聽到了第二血月的質問,更感受到,身邊南蠻巫神的視線似乎透過斗篷落在了自己身上,充滿責怪和詢問,心裡不由猛地一震。
難道自己估算錯了?
第二血月當前,連南蠻巫神都保不住自己?
譚揚臉色立刻大變,出於對自己性命的擔憂,幾乎本能地做出否認。
“晚輩冤枉!”
“晚輩深知第二前輩於東神州的禁令,不敢造次,更從未對貴教任何一人出手!之前不敢,之後更是不敢!”
“晚輩真的只是想借助貴教魔坑,剔除真靈魔意,哪敢窺伺前輩和貴教的任何秘密?!”
譚揚此時當然說的不是實情,他之前的確是抱着探查天魔之秘的心思的。只是現在,第二血月給自己“定罪”的理由就是這個,他哪裡敢承認半點?
什麼天魔之秘……
活下去才最重要!
這時。
譚揚感受到南蠻巫神的視線終於從自己身上離開了,投向遠處的第二血月。
“第二兄以爲如何?”
譚揚心頭緊繃,等待第二血月的回答,或者說,宣判。
這時,突然。
“不如何。”
第二血月冷冷的聲音響起,似乎還帶着些許輕蔑,道。
“這樣的理由,你以爲我會信?”
“還藉助我教魔坑剔除魔意……世上若真有這等秘術,我怎麼沒聽說過?”
不信?
第二血月還是要殺自己?
譚揚聞言心頭一突,再次感受到死亡的臨近,哪敢怠慢,甚至不等南蠻巫神說話,連忙自我辯解。
“是真的!”
“這是……”
譚揚下意識就要說出真相,告訴第二血月,這是李雲逸教給他的手段。可就在“李雲逸”這三個字即將出口的一瞬間,他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眼瞳驀地一縮,咬牙切齒,就連臉上都浮起一絲猙獰,低吼道。
“陷阱!”
“這是南楚攝政王李雲逸教給晚輩的辦法,引晚輩深入東齊,招惹前輩!”
“這是他坑殺晚輩的毒計!”
陷阱。
毒計?
李雲逸?
譚揚說的痛快,更是果斷,就像終於看破了真相,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可就在這時,突然。
“李雲逸?”
“你確定是他主動害你?”
身旁,南蠻巫神冰冷的聲音傳來,譚揚眼瞳驀地一縮,只感覺頭皮一震,有些發麻。
糟糕!
自己只顧得洗滌自己身上的嫌疑了,竟然忘記了李雲逸是南蠻巫神欽定門徒的這回事!
一會兒功夫,自己竟然連續得罪了兩大洞天?其中一位,還是自家巫族數萬年依仗的唯一靠山!
譚揚眼前一黑,竟差點昏厥過去。
闖大禍了!
這要他如何自圓其說?
難不成他真的要把自己對李雲逸目的的猜想說出來?
但,南蠻巫神究竟會站在哪一邊?
是李雲逸,還是他們南楚?
“我……”
一瞬間,譚揚蒼白的臉上充滿糾結和掙扎,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第二血月看着他臉上的表情,似乎來了興致。
“李雲逸?”
“坑害你?”
“只聽聞李雲逸與你巫族合作密切,是爲一體,他竟然要坑你?”
“你且說說,他是怎麼坑你的?”
第二血月輕笑談吐,卻如一柄柄無形刀斧,譚揚感覺自己被漸漸逼到了絕路上,而正當他如做出某個決定,眼底血光如潮,即將開口之時。
“想好再說。”
“若是說錯了話,老夫也保不住你。”
聽到南蠻巫神冰冷的聲音,譚揚心頭驀地一震,眼底的血光立刻散去大半,猛打一個激靈的同時,駭然望向一旁微微皺眉,明顯面露不喜的第二血月,眼底充滿驚恐。
差一點!
就在剛纔,如受到莫名意志的驅使,他竟然差一點就把自己和李雲逸之間關於天魔之秘的賭約說出來!
而一旦他真的說出來了,譚揚用腳指頭也能想到,自己將會面對怎樣的後果。
這就不是自己的謊言不攻自破那麼簡單了。
李雲逸說過,天魔之秘乃血月魔教最大的依仗,絕對不能透露半分!若是被第二血月知道那場賭約,甚至知道了自己已經開始着手研究它的秘密,可想而知對方會做出什麼事。
到時候,別說自己,就連整個巫族,恐怕都要被波及!
幸虧南蠻巫神的提醒。
只不過。
譚揚額頭冒汗,驚疑不定地望向南蠻巫神,驚歎後者出手及時的同時,亦有不解的疑團從心頭浮起。
南蠻巫神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的?
難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李雲逸之間的那場賭約?!
譚揚尚不知道自己已經隱隱猜到了真相,但就在南蠻巫神爲他創造這來之不易的清明時刻之前,他哪裡還敢有半點遲疑,連忙搖頭。
“不!”
“不是陷阱!晚輩說錯了!”
“李雲逸同我巫族雖然有合作,而他與晚輩一些理念固然不同,但他得知晚輩魔意入體,爲晚輩尋求剔除魔意的方法,絕對不是爲了坑害晚輩!”
“請巫神大人原諒晚輩剛纔一時惶恐,出言不遜!”
譚揚說着,朝南蠻巫神深深行禮,頭幾乎都要磕在腳面上了,一副惶惶恐恐深怕南蠻巫神生氣的模樣。
“哼!”
南蠻巫神冷哼一聲,冷冷道。
“算你小子識相!下次,記得好好說話!”
“是是是!”
譚揚不敢擡頭,連忙稱是,姿態很低,似乎在真誠道謝,卑微到了骨子裡。
可當這一幕落入第二血月眼中,就不是那麼的和諧了。
譚揚的態度……變得這麼快?
只是因爲忌憚南蠻巫神的存在麼?
他覺察到了不對,但一時間卻找不到紕漏在哪裡,一時緊鎖眉頭,陷入沉默。
而與此同時,低着頭根本不敢擡起來的譚揚,一顆心都快繃碎了!
騙過了麼?
是的。
他之所以突然向南蠻巫神行大禮道歉,正是爲了轉移第二血月的注意,好讓後者忽視天魔之秘一事。
此時此刻,第二血月沉默的毫釐時間在譚揚感受下都是那麼漫長,度秒如年,直到南蠻巫神聲音落下,空氣安靜仍舊,譚揚繃緊的心神才終於有些鬆動。
“好像……真的騙過去了?”
譚揚渴望,卻根本不敢擡頭觀察第二血月的舉動,冷汗大冒,不斷從額頭滴下。
這時。
“既然是誤會……第二兄,依老夫之見,不如就這麼算了吧。”
“今日他之得罪,由老夫爲第二兄致歉。”
南蠻巫神平靜說着,似乎當即就要了結此事,可就在譚揚心裡長舒一口氣,以爲今天這場災劫就這樣過去之時,突然。
“誤會?”
“我看不見得吧?”
第二血月冷笑聲傳來,似乎更加冰冷了。
“誰能證明他所言真實?”
“誰又能證明,他沒有窺伺到我天魔之秘?!”
證明?
第二血月竟然還要證明?
他依然不相信自己所說事實?
猜疑心竟如此之重?!
譚揚聞言心頭一震,望向南蠻巫神,頗有些求助的意思。
這點破事,總不至於他立下心頭血誓吧。
關鍵是,他也不敢啊!
而此時,南蠻巫神顯然也有些意外第二血月的迴應,只不過,和譚揚不同的是,從第二血月如此強勢的態度上,他所感受到的,可不止這些!
今天的第二血月,竟然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