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齊。
皇冠山嶺。
作爲齊都千餘年來的天然屏障,它在東齊人民心中一直是神秘的存在。只有在每年皇室入林獵獸的時候纔會開啓。
當然,平時這片山林還是需要維護的,並不缺少人煙。
但是現在,或者說東齊皇室一朝瓦解,魯言登基之後,這裡更加神秘,甚至,更加恐怖了!
“皇冠山有鬼神!”
“被先皇鎮壓的魔獸已經復甦了,再也鎮壓不住,需要活人祭祀,才能讓它不出來禍亂衆生!”
謠言四起。
其源頭,自然是消失在其中的大量軍隊和性命,與從其中傳來的似乎永不停歇的非人嘶吼。
對於市井民衆而言,所謂傳說中的魔獸荒獸,恐怕就是想象力的極致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裡,正是魯言爲麾下天魔軍建立所開闢的第一方魔坑的所在地,同樣,它也是東齊最大的魔坑!
最完善。
最強大!
從兩個多月前建立以來,至少走出了十數萬天魔軍!
因爲畏懼,沒有平民敢接近此地,甚至都不需要魯言在附近派兵鎮守。
而今天。
魔獸復甦的傳說似乎終於成爲了現實。
黎明,東方天際魚肚白,皇冠山嶺百里外,也是距離它最近的一座小鎮,醒來的人還不多,突然。
轟!
大地轟鳴,一股浩蕩的震動從地底深處傳來,醒來的人眼睜睜看着,自己剛剛走出的房屋瞬間傾倒,整個小鎮就像是大海上的一葉浮萍,在狂風驟雨中搖搖欲墜,原本平靜祥和的小鎮,瞬間化爲一片人間地獄,哀嚎聲遍野,撕心裂肺。
地震了?
世界末日?
整個小鎮瞬間亂成一團,人人自保不及,可就在這時,突然。
“那是什麼?”
有人無意間擡起頭,望向突然明亮了一些的天空,瞬間愣在原地,瞠目結舌,似乎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立刻有人緊跟着望去,但反應並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更加不堪,腳底一滑,一個屁股蹲直接坐在了地上,顧不得爬起來,嘴上已經像是抽了筋的一樣,話不成句。
“血……血月!”
是的。
就是血月!
皇冠山嶺之巔,一輪血色的皓月憑空出現,甚至直接壓下了東方還未升起的日光,半個天空都被一片血色籠罩,傾灑身上,人人感到氣血躁動,皮膚髮癢,似乎渾身精血即將破體而出!
“魔獸!”
“魔獸出世了!”
“逃啊!”
瞬間,整個小鎮再次陷入一片混亂,有些人甚至顧不得拯救自己被埋在殘垣中的親人,生命趨福避禍的本能告訴他們,如果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作爲距離皇冠山嶺最近的小鎮,魔獸一旦出世,他們最有可能被率先抓到!
所以。
這一刻。
他們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什麼祖宅,非國破不可離開的祖訓,所有讓他們堅持到現在的理由,已經在這血月下瞬間碎裂,唯有逃命爲首。
只是就在奔逃離散之時,有目力驚人的獵戶忍不住回頭再望那輪沖天而起的血月,突然,眼瞳猛地一縮。
血色血光傾灑下,他彷彿看到了一葉扁舟在其中碎裂,並且還有……
“人?”
“那是一道人影?”
胡亂的猜想剛剛騰起,就被他徹底拋卻腦後,自嘲不已。
怎麼可能?
在這等驚世異動下,別說有沒有人敢衝上前去,就是真的有,又怎能在裡面支撐的住?
“快走!”
獵戶大吼,憑藉尋常打獵爲生遠勝他人的強健體魄處在逃跑的第一隊列。而一心想逃的他沒有意識到,其實他剛纔的猜測,已經碰觸到了真相!
這一輪被方圓數百里都能看到的血月鎮壓之下,的確是一個人。
並且不是別人,正是……
譚揚!
……
“不!”
轟!
血月綻放,狂暴威壓降臨的一瞬間,譚揚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被發現了!
並且。
發現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最爲擔憂的。
第二血月!
“怎麼是他?”
“爲什麼,他能發現我的存在?!”
轟!
血月凌空,無盡血煞魔氣狂涌而至。看着剛纔自己還安然乘坐的飛行靈舟瞬間崩裂,如今已經連一縷飛灰都看不見了,譚揚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艘在狂風驟雨裡顛沛搖擺的孤舟,岌岌可危,隨時就要炸裂!
“這就是洞天?”
天上地下,譚揚已經看不到一絲外界的痕跡,體表所感,神魂牽引,盡是滔天魔氣!它們就像是一柄柄無形刀斧從天而降,落在身上,劇烈的疼痛讓他早已臉色蒼白。
望着身周如九天瀑布傾灑直下的血色魔光,譚揚嘴裡感到無盡的苦澀,更有洶涌的不甘!
“差一點!”
“就差一點!”
生死一瞬間,今夜所經歷的一切在他的眼底飛速閃過。
如果要用兩個字來形容昨夜的整個過程,譚揚只能想到兩個字,那就是順利。
他畢竟是聖境三重天,刻意隱瞞之下,連太聖都不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
一路平順,他直接跨越了東齊南楚邊境,甚至,在進入東齊後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魔坑的存在!
“他竟真的沒有騙我?”
譚揚還記得自己那一刻的錯愕驚訝。因爲直到來到東齊,他還對李雲逸所說的那三種剔除魔意的辦法有所懷疑。
但現在,他不懷疑了。
因爲他感受到了真靈不由自主的震動,更有一絲亢奮襲上心頭。
那不是他的真實反應,而是其中魔意在作祟!亢奮非常,欲要脫離而出!
這些足以證明,李雲逸所言非虛!甚至譚揚有種衝動,只要自己現在下去閉關,恐怕無需一個月,只要十幾天的時間,就能徹底把它從自己的體內剖離出來!
但。
“十幾天?”
“太久了!”
譚揚眼底精芒閃爍,目光在下方打量了許久,最終還是遏止住了就此停止腳步的衝動。
因爲這一魔坑一看就不是那種超級魔坑,範圍實在是太小了,並且駐紮此地的士兵最多也就一萬多點。
東齊境內定然還有比這更大的魔坑,而它對自己體內魔意的誘惑也肯定更大,可以使得自己更容易,更快的將它逼出體外!
既然有更好的選擇,爲何要委屈自己?
和修武的漫長歲月相比,十幾天的時間的確不算什麼。但,現在最重要的可不是自己的武道境界,而是和時間賽跑!
或者說。
是和李雲逸賽跑!
只是用了區區五天時間,李雲逸就以天魔之秘爲基礎創造出了一種將其剋制的手段,並且設下重重陷阱,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計,被迫離開南楚。
而失去了自己的“限制”和“監管”,李雲逸又會對於良等人,對自家巫族做出怎樣的事情?
譚揚不敢繼續往下想,最終選擇繼續探查。
當然,除了大義,他還有私心。
把魔意逼出體外就是他的全部目的了麼?
不!
這更是他探查天魔之秘的好機會!
而一旦達成,甚至借它創造出比李雲逸所創更強法門,那就是自己翻身農奴把歌唱的高光時刻!
復仇!
譚揚從未放棄心裡對李雲逸的恨意。甚至,看到了新的希望,這份恨意比之前還要強烈百倍!
“我要,重新拿回屬於我的榮耀!”
譚揚心頭亢奮如潮,加快了靈舟奔馳的速度,卻渾然不知,隨着他心思的涌動,眼底的血光更加燦爛了,魔意蒸騰,滿滿透出一個字。
貪!
他更不知道,因爲心裡的貪念,他已經錯失了一大機會。
如果他在尋找到第一個魔坑就選擇在此閉關的話,雖然需要足足十幾天的時間才能剔除魔意,更無法掩蓋自己違背巫王藺宥之命的事實,但以他在巫族的地位,藺宥定然不會嚴厲的懲治他。甚至,他若是執意申請再去南楚,藺宥十有八九會答應。
而李雲逸的計劃更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可以說算是直接失敗了。
所以,如果按照這一劇情走,最後最大的獲益者仍然是他,不僅可以免除心中魔意的風險,更可以再次降臨南楚,監視李雲逸所作所爲。
但。
正如李雲逸之前針對魔意所說的那句話。
“入魔者,其心失控,而不爲己知。”
譚揚以爲自己做出了一個最理智的選擇,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魔意影響。
而接下來,他乘坐飛行靈舟又憑藉真靈魔意震盪發現了不少魔坑,有大有小,但相同的是,它們都無法讓他滿意。
譚揚失望,但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他乘坐飛行靈舟飛馳千丈高空之上,一連一個時辰,竟然沒有人發現他。
“第二血月其實並不在東齊?”
譚揚如同發現了什麼令人驚喜的東西,探查動作更加狂放,肆意飛馳。
而似乎,運氣真的站在了他這邊。
就在東方魚肚白,白天馬上降臨,譚揚自己都在猶豫是否還要繼續搜尋。畢竟,晚上有黑夜遮掩,白天更容易被發現,也更加危險!
就在這時,似乎天命冥冥指引,他來到了皇冠山嶺,探查到了第一魔坑的存在。第一時間,他就感受到了體內魔意的瘋狂跳動,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逼迫,後者就要直接跳出來一般!
“就是這裡了!”
譚揚亢奮,就像是一個追隨命運已久的苦修士終於尋找到了自己宿命,當即就要降下靈舟,繼續自己下一步的計劃和修煉。
可就在他整個人都被狂喜淹沒的一瞬間。
變故,發生了!
轟!
一輪血月沖天而起,就像有無盡浪潮撲面砸來,虛空凝固,如墜死海,譚揚感覺這一刻自己就像回到了數百年之前,自己還只是一個初入武道的少年,親眼見證了一場道君之間的大戰……
不!
比那一刻更恐怖!
因爲那時的他固然驚慌失措,可內心始終知道,身前大戰的雙方都是他的前輩,沒有敵人。
可現在。
籠罩自己的,不僅是滔天的魔氣,更有鋒銳如刀的殺意!
第二血月,想殺他!
轟!
說時遲那時快,在譚揚的腦海裡,他似乎一瞬間度過了一夜的時間,但實際上,血月剛剛騰空,飛行靈舟也纔剛剛破碎,他甚至連第二血月的影子還沒有看到。
但。
這並不會讓他的反應慢上半拍,感受到無邊殺意降臨的一瞬間,譚揚就抓住了僅剩的開口機會,大聲咆哮,生怕晚一會就徹底沒有了機會,更怕自己的聲音淹沒在血月蒸騰的狂暴威勢中。
“前輩請留情!”
“我不是血月魔教的敵人!”
“巫族長老譚揚,向前輩行禮了!”
砰!
緊接着,若是此時太聖藺宥,甚至李雲逸在場,看到譚揚接下來的動作,定然也會錯愕駭然,呆在原地。只見他竟然直接驅散了身周本能激發的道道大道之力,完全放棄了對自己的保護,身體一撲,整個人如在地面,直接跪倒在地!
下跪!
竟然還如此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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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譚揚?
用最高的聲音道出……最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