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使齊國由御史大夫做主使,其他人都是隨從。我不得不佩服朝廷的安排,這次一方面是要弄清熊家的底細,另一方面則是要和齊國修好。以穆槐在齊國的影響力得罪他是不行的,所以我必須去,可是去就不能用從七品縣尉的身份去,這樣等級太低看似在侮辱齊國。
讓我以戴罪立功的身份前往,這樣既安撫了熊家(因爲我嚇死了熊衛),又顯得燕國在向穆槐示好,真是一舉多得。反過來說,一個囚犯就可以去出使齊國,又可以想象齊國的等級在燕國人眼裡有多麼的低,這些東西都是我rì後纔想明白的,險惡的政治啊!
不過就是苦了穆洋,他當時在地裡已經躺了一段時間了,我們又把他挖出來重新裝殮,這等於是扒墳掘屍,真不知道穆槐是怎麼想的,人都死了再重新埋一遍有什麼用。
言歸正傳,也不知道他們看上我哪一點,雖然我只是個囚徒,但是朝廷秘密決定這次出使隊伍的軍事指揮工作就交給了我。要知道這是一個不太平的年代,路程又很遙遠,能完成出使任務的前提就是安全第一,我在桃花源帶州兵的經歷比較可靠。我們擇良rì出發,整個隊伍大概有將近三百人。
我們在燕國境內一路吃穿住都有專人管理,其他都不用cāo心。終於,這天我們走到了燕齊邊境。邊城的守將帶着我們到城牆上邊參觀,我站在高處看着城下一望無際的荒地說道:“這就是沙漠嗎?”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本來是自言自語,後來也感覺到有些不妥了。回頭問道:“有什麼不對嗎?”我在桃花源當官的時候正聽着一本評書《大漠豪俠傳》。我聽評書裡邊的那些人都是生活在寸草不生、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
邊城的守將笑笑說:“祖公子應該是沒有見過沙漠吧?沙漠遍地都是沙子,大風起來是遮天蔽rì,漫天的黃沙,讓你睜不開眼。我還是小兵的時候曾經和突厥打過仗,到過沙漠。”
我一聽來了興趣,問道:“那沙漠裡也住着人呢吧?我聽評書說到過他們在沙漠裡怎麼取水,聽着挺有意思的。”
守將複雜的看着我,說道:“那種地方你去過一回估計就不想再去了。還是在這裡待着順當,那種地方太苦了。”
御史大夫問道:“我看城下的地都是黑的,應該是剛剛燒過吧?”
守將看我不懂,於是特意講給我聽,“回御史大夫的話,都是剛剛燒過的。祖公子看城下什麼都沒有,其實是因爲我們定期都到外邊砍樹,不僅砍樹甚至連大塊的石頭都要搬進城裡來,這樣防止前來攻城的敵人就地取材。
我們把搬進來的木頭和石頭都收藏好,一到戰事在敵兵攀登城牆時,拋擲下去擊打敵人,這些就是常說的‘擂石’、‘擂木’。現在這個季節正好是枯草叢生,野草都得到腰際的位置,很容易藏人。我們怕有敵人在城下埋伏,以防夜裡偷城。於是就把可以藏身的枯草也燒掉。”
守將的一番解說讓我打開眼界,這顛覆了我以前的看法,我曾經以爲當了兵,殺過人,只要再識字我也能出兵書,今天才知道我懂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守將又帶着我們去參觀守城的器械,那真是令一個世界,簡直什麼都沒有看見過。
城內四周每隔一定的距離挖一口深井,井深一般都是在兩丈左右。守將解釋到這是地聽,當敵人攻城的時候爲了防止敵人挖掘地道從地下攻擊,就在深井中放置一口特製的薄缸,缸口蒙一層薄牛皮,令聽力聰敏的人伏在缸上,監聽敵方動靜。聽守將說可以在離城五百步內聽到敵人挖掘地道的聲音。
邊軍所使用的防禦盾牌和我們用過的相比較尺寸比較大,而且在盾牌上邊還蒙着牛皮,另外兩邊均附有支架。這樣的盾牌可以不靠人力就立在原地。此種盾牌特別的堅固,聽守將介紹在敵軍攻城的情況下,這種盾牌可以防護城外shè進來的火箭。
士兵據城而守,所用的兵器和我們用的也不一樣。因爲一般守城所用的武器都很長。他們所用的槍都將近有兩丈多長。另外也有一種叫做銼子斧的兵器,和一般的斧子設計不同。一般的斧子是斧頭下邊連着把柄,這樣的斧子斧頭是豎着的。可是銼子斧的斧頭卻是躺着的,這樣主要用於鉤刺攻城人及砍攀城人的手。
在城牆上有一種木製的滾柱,叫做夜叉擂,又名“留客住”。這種武器長有一丈多,直徑約爲一尺周圍密釘“逆須釘”,釘頭露出木面五寸左右,滾木兩端安設兩個輪子,系以鐵索,連接絞車上,當敵兵聚集城腳時,投入敵羣中,絞動絞車可將敵人碾壓致死。
在城牆的牆垛子上邊都有布幔,因爲牆垛子往往是城上爭奪戰的僵持地點,所以往往是攻方攻擊的重點。若是牆垛子爲攻城部隊所破壞,則城上的守軍就失去屏蔽,很快便會喪失戰力,所以守軍用布幔把牆垛子保護起來。布幔是以很多層的厚布做成一面布幕,以一枝竹杆撐出牆外七八尺外來抵擋矢石。
城中的軍械倉庫裡還收着很多滯敵的武器,比如:蒺蔾、鐵菱角、鹿角等。蒺蔾是一種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因爲它的果實外殼有刺,所以作戰常常就地取材,將它收集後灑於敵軍必經之路,用以刺傷敵軍人馬腳部。鐵菱角則是部署在水較淺的壕溝,或是近城的溪流塘坡,以防止敵軍涉渡。鹿角木是長數尺的堅木,插入土中一尺多,目的是用於阻擋騎兵。
守將的一番介紹讓我大開眼界,這些東西在我rì後的守城過程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當然這是後話。最主要的還是在當下,我們在邊城待了一天之後就要繼續往前走。出城將近三百里左右,邊城守將說道:“我們也就能送到這裡,下邊的路只能是你們獨自走了。前邊馬賊很多,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隨時派遣信使和我們聯繫,就算有事不能及時營救,我們也可以接應一下。”
“好的。我們就此拜別吧。後會有期。”御史大夫說道。出使的隊伍和邊軍分開了,這就意味下面的路終於要我們自己走,任何危險我們都要dú lì面對。我派出十幾個前哨去探路,不斷往來報信,以防前邊有人埋伏。
遠處山勢起伏延綿,草木茂盛,風光如畫,山澗深溪,飛瀑流泉,教人目不暇接。在桃花源那個地方生活時間長了,突然遇到這種景象給人另一種不同的感覺。桃花源那裡優美的景sè屬於jīng致、細膩的讓人不忍心去破壞,就像一幅多彩的山水畫一樣。
而邊境的景象則是浩瀚遼闊,讓人心曠神怡,jīng神爲之一震,感覺天地間就應如此寬廣,好男兒應該在這種地方縱馬馳騁,意氣風發。我們走的地方旁邊有一條大河,河對岸是廣闊的森林,巨大的雲杉高雲端,粗壯者數人合抱不過,陣陣林濤中夾雜着動物奔竄號叫的聲音。
有時要過一個小山坡,登到坡頂處,極目而視,只見遠處草原無限、林海濤濤。滾滾的草浪之中偶見村舍農田,真是一個如癡如醉的世界。景sè雖美,路程卻是舉步維艱,很多時還要靠樹幹鋪路,纔可穿溪渡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