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等着在外的各軍逐漸回來,楊伊命人叫來了正忙碌的陳曦。
陳曦雖然官位還是郎中令,這也是因爲此時不好安排職位罷了,現在又不是天下大亂的時候,凡事還得講規矩,不過此時陳曦已經顯露鋒芒,算是受到楊伊重用,此人文韜武略皆有所成,卻又不拘泥於誠規,所以這次,楊伊召見他,卻爲了軍課之事。
“幾個中尉長期屢次帶兵出征,功過得失,都是血的教訓,應是記錄下來,傳授於下級軍官,以少些不必要的犧牲。”楊伊此時看着竹簡上的戰報,又說着:“我準備建軍課,不教導書經,也不需教導兵家兵書,簡單識數百字,知這些足矣!”
“殿下說的是,諸軍新進,都身臨其境,感同身受,一說就明,抽些悍卒來教導這些,並不需要多少時間。”陳曦聽了,說着,眸光中一閃,一副瞭然模樣:“不過,想必這些人,都會對主上感恩,越發奮戰。”
這並不是要建設什麼軍校,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所學校想要培養合格的人才,那是一代代人來計數的,楊伊可沒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在此時戰事停歇的時間,給他們找一些事做,另外交流他們能吸取的經驗,也是很重要,可所謂一箭雙鵰。
“至於軍課的主持人選,儁乂,可願爲本宮分憂?”楊伊想了想,就對此時隨着陳曦一起來的一位說着。
張郃,冀州世家推出的另一位人選,黃巾雖然佔據了鄴城,不過力量喪失的也不少,畢竟城中那麼多世家子弟,反抗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視的。
逃出來的人也不是沒有,這些人一部分遷往中原,準備借朝廷之手收復冀州和復仇,也有一些向北到了燕國,畢竟楊伊已經打出了抵抗黃巾的口號。
兵峰已經到了河間國的地界,標誌就是,一共二十餘座塢堡修建在了河間國的各處要道或者險要之處,基本上阻隔了黃巾北上之路。
在以工代賑的錢糧支持下,工程做得很快,畢竟十幾萬的流民,幹起活來,速度可不容小視。
此時,軍屯已走入正軌,墾田超過十萬畝,買來和搶來的牛、羊、馬以及種子已經具備,只需一年,這燕國就可奠定爲一個勢力的糧倉根基,此時燕國的形勢不小,自然也得到了一些世家的投資。
張郃此時立刻跪下說着:“末將自是應命,願爲殿下分憂,必教得忠信士卒。”
楊伊不在意他表忠心,忠心是要看行爲,不是嘴上說的,淡然的對陳曦說着:“安排一處營地,讓郡中撥出糧草支應!”
陳曦領了文書,帶着張郃拜謝而去。
不過出來這以後,陳曦心中的驚訝和震撼,還是久久不能平復。
來這裡兩月左右了,雖然得信重,但是卻沒有參與什麼機密隱私,按說不應該,除非是不需要隱私之事,就像是帝皇,帝皇無隱私。
燕國建立也才三四個月,他來此兩月餘,單是接觸的東西,就已經超出了意料之外,練兵、治軍、屯田、安民,短短的時間,整個燕國岌岌可危的局面就穩定了下來,並與黃巾遙遙進行對抗對峙。
想到這裡,他又皺起眉,如論單個行爲,無論是練兵、治軍、屯田、安民,都找不出什麼問題來,處處在朝廷法度允許的範圍之內,並非膽大無忌出格出法,可是如果組合起來,就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軍屯先不說,說這個新建的商務課,他下屬的一名郎中和幾名郡中官員負責,現在流民很多,糧食儲備不足,而想要朝廷撥糧恐怕是一個很難的事,畢竟黃巾阻隔了冀州南北。
所以必須自己來獲得,爲了糧草物資的穩定,因此設商務專營來購糧,這是非常正常的事。
雖然將原本地方官府承運的任務,改成向民間商家採購,讓商人自己組織運輸,將特定的物資到指定地點的方法,稍有些新奇,但是想起現在地方官府胥吏官員轉手舞弊的程度,又可以理解了。
與其和沿途各地官府糾纏,不如直接與商人連接,畢竟現在,沿途發生的損耗,都有商家自行負責,一旦出了問題,也可直接追究。
以燕國長公主的權威,橫行洛邑無人能制,如今更是兵馬強壯,那些出了問題的商家,處置起來就容易多了,輕者處罰資金,重者可殺頭抄家,以充其貨,多少也增加了收入,哪怕在數千裡外,也可以派出一些人手專門派出處理那些違規商人的手段,雖然有些斂財的舉動,但是也沒有大不了的。
但是,在外界還好,身在其中,卻讓某些聰明人,總有些奇怪的聯想,想到這裡,陳曦突的停了下來,停住了腳步,心中浮現出四個字――羽翼豐滿!
這四個字一出,心中忽然就透亮了,找到了爲什麼覺得有些異樣的原因;原來,只是區區幾個月的時間,不經意中,這燕國長公主的勢力,竟然已經頗有些羽翼豐滿之勢!
是的,在外界看來,楊伊施政只能算是普通,糧餉不足,軍隊現在勉強也就萬餘人吧,對抗百萬黃巾,只能作到守之,這幾個月來只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就是剿滅了中山甄氏。
這卻算不得什麼,甄氏朝中無人,聯姻的家族也沒什麼太過能作爲依靠的,再說甄氏也是罪有應得,至於去草原上和東胡人拼殺,這種事,外人根本不知道,知道也不會當做是真的。
但是,陳曦的嘴角不由浮起一縷苦笑,身在其中,才隱隱感覺到一絲可怕。
正軍數目雖纔剛剛過萬,卻經過多次補充,徐榮練兵,隱隱選拔人才,現在軍中,皆是精銳,以一當十的那種,幾乎是都在草原上歷練過。
而軍屯之事,遷移軍戶,分配田地,打散重組,就連原本的涿郡人,也承了不少好處,受到了不少影響,至於新進的流民,更是感恩戴德。
還有商隊,雖不是他掌握,卻也知道,能量還是相當大,鹽、鐵,各種軍器,絲毫沒有短缺,比如他的佩劍,可是比從家裡拿出來的要好很多,要知道他們陳氏可是望族,門楣還要在甄氏之上的望族。
家中嫡系子弟的佩劍,竟然還不如邊郡所制,這怎麼可能?
陳曦沒有再細想下去了,停止了思考,以他之能,隱隱見得這些許佈局的痕跡,但是畢竟難以描述,更沒有證據,也難以有其它想法。
還是做事好了,這個世界,畢竟站在了這麼高的起點,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
大旗下,四五十名騎兵簇擁着一個瘦高的武將,武將身旁,一名文士正指着被團團圍住的百多名殘兵,說道:“孫將軍,那人便是賊首邵兵,聽說此人擅馳射,能於馬背上左右開弓。”
這孫將軍身材高瘦,手足粗大,顴骨有些突出,看上去便是性格堅毅之人,他姓孫,名堅,字文臺,出生於吳郡,是兵聖孫武的後裔,孫堅年少時爲縣吏,性闊達,好奇節。
他十七歲那年,隨其父一起乘船去錢塘,途中,正碰上海盜胡玉等人搶掠商人財物,在岸上分贓;商旅行人,一見此情此景,都嚇得止步不前,過往船隻,也不敢向前行駛。
孫堅見狀,對父親說:“這些強盜可以捉拿住,請讓我去幹。”他的父親說:“這種事不是你能幹得了的。”
孫堅卻提刀,大步奔向岸邊,一面走,一面用手向東向西指揮着,好像正分派部署人衆對海盜進行包抄圍捕似的;海盜們遠遠望見這情形,錯認爲官兵來緝捕他們,驚慌失措,扔掉財貨,四散奔逃;孫堅不肯罷休,追殺一海盜而回,其父親大驚。
孫堅卻因此聲名大振,郡府裡召他代理校尉之職;時會稽郡人許昌在句章興兵作亂,自稱陽明皇帝,與其子許韶一起四處煽動諸縣,聚集起同夥數以萬計,孫堅以郡司馬的身份召募精良勇敢的壯士千餘人,會同州郡官兵,協力討伐,擊潰了這股勢力。
而後,揚州刺史臧旻向朝廷呈報了孫堅的功勞,於是,孫堅被任命爲鹽瀆縣丞,數年後,又相繼改任盱眙縣丞和下邳縣丞。
孫堅歷任三縣縣丞,所到之處,甚有聲望,官吏百姓也親近順服;同他往來的人,有鄉里耆舊名人,也有任俠好事的少年;孫堅對他們,像對待子弟親友一樣,接待撫養,盡心盡力。
孫堅看着人羣中的邵兵,輕輕笑了笑,不再看這些黃巾的下場了,轉過身來說道:“這倒也是位勇士,德謀,你去勸降......”
程普知道孫堅愛才,所以纔沒有趕盡殺絕,此時聽到孫堅之語,正待應答,忽然雙目圓睜,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孫堅也算是久經戰陣了,在長期戰鬥中也養成了敏銳的戰場直覺。見到程普的異狀,便知道出了什麼意外,他毫不遲疑地抓起弓箭,扭頭看去,就見一騎闖開戰陣,帶着煙塵向着他直撲了過來。
邵兵左手持盾,右手持槍,身子微微前傾,催動戰馬將速度提高到最快,戰場上喧囂的聲響掩蓋了他的行動,等到孫堅麾下的騎兵發現他的目的,他已經衝入了戰陣之中。
“無師自通”的御騎之術,能讓他利用自身的內力更好的控制坐騎,並能小幅度的提高坐騎的速度,馬蹄聲響,在毫無反應的過程中,戰陣便被邵兵刺落數人,然後被邵兵帶着的騎兵給衝散,正在此時,程普看到了邵兵穿着鐵罐頭分開人羣,衝了出來。
此時孫堅抓起弓箭,鷹隼一般目光看着衝過來的十幾名騎兵,心中大定,不過區區十幾騎,翻不起浪來,不用他下令,程普已經抓起了長矛,高聲道:“跟我來!”
程普也是荊揚一代有名的勇士,就是因爲程普武藝超羣,孫堅才招他做了門客,畢竟雖然養着不少人,但是真的帶出來立功,給他們出人頭地機會的時候,孫堅帶的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人。
當下,程普一聲唿哨,就有十餘騎跟着他,準備粉碎那些不知死活的蟊賊,在程普想來,雖然他們起步晚,在馬速上會吃虧,但是他們人多啊,己方都是精英,大都擅長使用長槍,打起來定然會大佔便宜,抱着這樣的想法,程普一踢馬腹,率先就衝了出去。
騎兵對衝是勇敢者的遊戲,對個人武藝和心理素質的要求都很高。在戰馬交錯的剎那,只有一次攻擊的機會,程普雙手握住長矛,窺準時機,向着疾馳過來的邵兵奮力刺去。
在迅速接近的時候,程普控制坐騎,讓自己從敵人的左邊轉向右側,然後用長杆兵器向左刺去,這樣既能擊殺敵人,又能保護自己,因爲大部分人類都是更擅長於用右手,在馬背上時,向着右邊攻擊會更精確,也更加的順手。
孫堅屬下勇士不少,無論是黃蓋、韓當,或者祖茂,武藝都不在他之下,但是這馬上刺殺的絕活,卻是隻有他這獨一份!
眼見的程普在雙馬交錯之前跑到了自己的左側,邵兵也沒怎麼去想,只是擡起左手抓着的鋼盾向刺來的槍頭撞了過去,尖銳的槍頭撞擊在堅硬的鋼盾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此時邵兵身體一震,幾乎就要從馬背上倒飛出去。
同時,程普只覺得虎口劇痛,長槍的鋒刃碎裂,木杆折斷倒擊回來,撞在了他身上的鐵甲上,爆裂的力量將他打下馬背,暈頭轉向背上被踩了一腳,他一口氣沒上來,就此昏迷了過去。
邵兵現在的實力幾次提升,若是在原世界,可以說已經全方面的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已經是超凡生物了,這個世界雖然危險,但是對他來說,卻是一個武道天堂,程普雖然也是勇士,不過此時歷練未久,他的巔峰期,邵兵自然不是對手,不過此時程普還稍微稚嫩,加上又輕視敵人,因此只是一個照面,便被邵兵打落下馬,生死不知。
隨意地拍飛了一個敵人,邵兵右手騎槍連續刺出,挑落了三名敵騎,跟在他身後的騎兵和敵人交換了一輪攻擊,擊殺了四個敵人,也有一人被刺中,滾落下馬。
邵兵瞥了一眼跌落塵埃的部下,那人胸口破開了一個大洞,便是立刻施救,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那也是救不回來了,而且,即便是還能救得回來,他還能爲了一個人就轉頭去救人不成?慈不理財,義不掌兵。
只是看了一眼,邵兵便將目光收了回來,在他面前不到百步的地方,此時,漢軍的弓箭手已經張弓,一片箭雨當頭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