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看得很仔細,每一張都瞪大眼睛瞅半天,面色漸漸凝重。
他這副表情,看得我一顆心也懸了起來。
先前錢局長說,普通的東西,徐老一眼即可斷代,難道這盞九連枝燈不是普通物件?
沒人敢打擾他,只能默默等待。
場間壓抑起來。
七八分鐘後徐老緩緩擡起頭,目色茫然,那幾張紙卻緊緊捏在手裡。
“怎麼樣?徐老,您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徐老微微蹙眉,沉吟片刻,說了一句:“此燈乃是青銅燈。”
然後便沒了下文。
這……就完了?
我、撲克牌、錢局長以及五爪金龍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錢局長怯生生問了一句。
“還有呢?”
徐老輕輕搖頭:“其他的我不敢確定,此燈的造型我也是頭一次見。”
“這……”錢局長似乎沒有料到徐老居然不認識這連枝燈,喉頭滾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卻始終沒說出口。
徐老看看我們四個,尷尬一笑,解釋起來。
“連枝燈最早出現在戰國時期,盛行於西漢,西漢末年逐漸淘汰。東漢時鐵器被廣泛使用,青銅器除了作爲禮樂器,以及祭祀用品,基本無人再用。所以,西漢以後出土的連枝燈大多都是鐵質或者陶質品。也就是說,所有青銅材質的連枝燈,都是戰國時期和西漢年間的東西。”
“而戰國時期的連枝燈形體高大,通常都在一米左右,燈形如樹。到西漢時,因連枝燈比較受歡迎,故而外形上不再那麼單調,燈枝上也增加了一些人物和禽獸的堆塑,如羣猴戲遊,金烏啼鳴,夔龍盤枝等,而且西漢時的連枝燈是可以接插的,每一枝節皆有榫鉚,榫口各異,枝枝可移動。”
“可圖中的這種,小巧而無花紋,還可以嵌在牆上,所有的枝椏都歪向同一方向……完全不像那兩個時期的東西。”
“一盞破燈而已,哪裡來的這麼多講究。說不定,那個時代就有人喜歡這種風格……”
五爪金龍又開啓了擡槓模式。
按理說,這貨也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應該知道這燈是怎麼回事纔對,想必是王公管束它和麒麟太過嚴格,沒能輕易行走世間。
徐老也不氣惱,耐心說道:“每朝每代都有自己的流行之物,再者這是墓中之物,在那等級森嚴的社會,更是有一定的規置,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往裡放的?”
五爪金龍被徐老這番話說的沒了脾氣,安靜下來。
這時,撲克牌問道:“徐老,那依你之見,這連枝燈大概出自哪裡?又是哪個朝代之物?”
徐老連連搖頭:“這個可不敢妄加揣測,從圖上看,這燈極其精緻,又分九枝,不是尋常人家之物,或許……”
他說到這裡頓住了,沉吟一會兒,又說道:“要不這樣吧,這些文件先放在我這,我發給那些老東西,讓他們給幫忙看看。”
“成,那麻煩徐老了。”撲克牌說道,“不過這事您老得抓點緊,這牽扯着好幾條人命呢。”
“哦?此燈關係着人命?到底怎麼回事?”徐老聽到撲克牌的話,面露急色,皺着眉問。
“有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劫匪,綁架了幾個人,躲進了那座古墓,給我們發來了這些圖片,要求我們半月之內找到那裡,否則就撕票。”
撲克牌隨便編了個理由。
徐老一聽,“噌”地一下站起來:“這還了得!我現在就去給那幾個老東西發傳真。”
徐老急着出去發傳真,我們起身告辭。
分別時,互相留了電話,約好他一有消息立馬給我們打電話。
告別徐老,我心有不甘。
又央求錢局長帶我們去找其他人給看看。
連接找了兩個文物專家,都跟徐老說的一般無二。
這下,我死心了。
回到家時,天色已黑,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而我,卻是一無所獲。
半個月的時間,根本經不起這樣晃,得趕緊想個法子。
可現在的我除了靜靜等待徐老的消息,還能幹些什麼?
坐在椅子上,腦袋裡亂蓬蓬地如同煮了一鍋漿糊,朦朧間,我竟然睡了過去。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實在太累了。
只不過,這一覺睡的並不踏實,一直在做一個古怪的夢。
夢裡,我的親人、朋友,一個個都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耳朵裡全是他們的慘叫和黑衣人放肆的大笑,鼻孔裡全是腥鹹的血味……
實在忍受不了這恐怖的夢境,我醒了。
一身冷汗。
此時,十二點剛過,正是夜半時分。
而我卻再無睡意,心亂如麻。
灰爺它們身陷囹圄,而我去什麼都不能做……
憤怒、愧疚、不甘……
幾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如同千斤重擔,直壓得我手足無措。
黑暗中,我像一截木頭樁子一樣枯坐。
天剛放亮,我就給李迪師叔打去了電話,問他那邊有什麼進展。
“懸賞令昨天剛發出去,哪能這麼快就有消息?長生,你別急,有了消息,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李迪師叔的話語裡滿是疲憊,直聽得我心裡酸溜溜的。
他都這般年齡了,本應該在家享清福了,現如今卻像個小夥子一樣,爲了我的事四處奔波。
打電話的聲音,吵醒了五爪金龍。
這傢伙打着哈欠從樓上下來,看到我,第一時間伸出了手,跟我要錢買早餐。
孃的,這都什麼節骨眼上了,還惦記着吃!
我真懷疑這傢伙就是餓死鬼投胎。
五爪金龍帶着早餐回來時,李迪正好進門。
她把一張紙遞給我:“長生,你看看這個,這是我找人做的圖片還原,還真就是一副壁畫,只不過這壁畫好生奇怪。”
我接過紙張看去,紙上的圖畫很模糊,但大概可以看出個輪廓。
果然如李迪所說,真是一副壁畫。
上面畫的是一個人。
不對,說人不太貼切。
它只是長了一個人的身子,頭卻像是一隻狐狸的頭。
尖尖的嘴與耳,是個狐首人身的怪物。
在這毫無頭緒的關頭,這張圖畫無異於一條大線索。
只是。
這狐首人身的怪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麼詭異的東西怎麼會被畫進墓中的壁畫裡?
難道是少數民族地區的圖騰?
亦或是信仰中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