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朱儁基領着兩個警員首先來到關押王時榮的囚室,警員打開房門,將他帶至前面的訊問窗口,再將一副手銬拷在了他的手上,手銬的另一端拷在了固定椅子的扶手上。
一顆250瓦的射燈換下了原來的60瓦普通燈泡,強光立即照射在他窄窄的長滿胡茬的臉上。
王時榮立刻覺得眼睛瞬間失盲,他趕緊閉上兩眼,不敢睜開。
而他的身子動彈不得,只能忍受強光的照射。
“王時榮,我看你還是老實交待爲好,否則你就這樣一直坐下去吧!”朱儁基說吧,領着警員到王衝的囚室去了。
“朱儁基,你刑訊逼供,擅用毒刑,我要告你!”王時榮閉着眼睛大吼,暴跳如雷,只不過被手銬固定,跳不起來。
朱儁基冷哼一聲,不予理睬,來到了王衝的囚室。
王衝的表情不像他叔那樣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要靈活得多,就是現在也還滿臉堆笑地對朱儁基說道:“朱隊長,我可沒做什麼大的壞事啊,我只不過有時講哥們義氣,才與青龍幫的人走得近些,你不信我敢發毒咒!”
朱儁基沒有答話,兩名警員如法炮製,將他固定在訊問窗口,打開了250瓦射燈。
王衝知道紀委審問雙規的人就是採用這種方法,強光的照射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怕你不交待!
“朱隊長,這、這有這個必要嗎?我不要!”他閉上雙眼叫道。
朱儁基冷笑兩聲道:“如果你不交待就算了,要交待就大喊一聲,警衛會通知我來的。”
說罷,帶着審訊人員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時榮和王衝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囚室門口,兩名警衛筆挺在站着,腰間插着手槍,背上還揹着一支七九式***。
邊城處於三江河谷,河風吹來十分的寒冷。傍晚時分,天上下起了凍雨,晚上顯得更加寒冷。
朱儁基和兩名審訊人員來到值班室烤火,值班室裡的兩名幹警忙讓座上茶。
在值班室裡朱儁基等人足足坐了四個多小時,已到了深夜十二點鐘,王家叔侄竟然沒有吭一聲。
朱儁基心想:這王家叔侄真的是茅坑裡的石頭又硬又臭啊,竟然還能在強光下挺住四個小時!
他到囚室轉了一圈,回來對兩名審訊員說道:“我們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情況值班員通知我們就行了。”說罷回到公安處宿舍樓去了。
朱儁基和文若住在一樓,文若住頂層七樓,他住在五樓。
他進屋後,輕輕關上房門,再悄悄進到書房,在一張單人木牀上躺下了。
他不想驚動老婆孩子,老婆在菸廠上夜班可能剛回來不久,而女兒正在讀小學六年級,明早還要起早呢。
他沒有脫衣服,將皮鞋脫掉後就和身上牀,以使隨時出動。
也許是這幾天太累了,上牀不到兩分鐘,他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電話鈴聲叫醒,拿過手機一看,是值班室的電話,立刻喜出望外,按下接鍵道:“喂,怎麼樣,他們要交待是嗎?”
值班員急促地說道:“不是要交待啊朱隊,他們被人暗殺了!”
“啊?!”朱儁基大驚失色,手機掉落在地上。
“這怎麼可能啊,誰那麼大膽子!”他欲哭無淚,這兩個人一死,案子就斷了線索,作風整頓的目的就難以達到了!
他趿上皮鞋,飛奔下樓……
囚室裡,王時榮和王衝都像睡着一樣躺在椅子上,兩名值班人員各自守候在審訊窗口。
朱儁基踉蹌着來到囚室,分別檢查了王時榮和王衝的身體,因二人坐在椅子裡,正面並無異常。再一看後面,發現二人頭上各有一根毒針。
朱清宇拔出王衝頭上的毒針仔細瞧了起來:這毒針前端呈灰黑色,一看便知是塗上了巨毒。毒針兩寸長,前端細如銀針,末端有兩釐米的羽翼,看去很是精緻。
他又檢查了囚室後窗,只見後窗玻璃上有一個直徑約五釐米的小孔,小孔正對着王衝的頭部後腦三分之二的處,這是頭頸相結合的地方。
再仔細檢查王時榮時,情況完全與王衝的情況一致。
是誰能夠從五釐米的小孔內,讓小小的飛針準確無誤地射中二人的頭頸結合部?朱儁基百思不得其解,因爲在邊城,他從未見過這種飛針,而使飛針之人的功夫更是無人能敵。
現在犯罪嫌疑人死了,一切前功盡棄,唯一證詞就只有江萍對龔超的口供了,但是那又有什麼作用呢,龔超也死了啊!
關鍵嫌疑人死後的責任追究問題,自己和值班民警肯定是難辭其咎了,這是小事,最要緊的是給整個作風整頓和案件查辦工作帶來被動,給整個公安處造成難以挽回的負面影響。
但事已至此又有什麼辦法呢,他拿出手機,打通了鄭國平的電話,報告了這一情況。
鄭國平只穿了件睡衣就從宿舍區跑了過來,一兩個嫌犯真的死了,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跌倒在地上。
朱儁基急忙上前扶住他,難過地說道:“鄭處,都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嫌犯的安全問題……”
鄭國平擺了擺手,沉吟了半天,說出了兩個字:“完了……”
二十分鐘後地區政法委書記嶽華宇來到囚室,當他證實了情況後,全身氣得發抖,將身上披着的黑呢大衣一下扔到了地上。
末了,他抓住還在一旁發呆的鄭國平的雙手,抖動着說道:“國平,接下來的形勢會很不利,你可要挺住啊!你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千萬不要灰心喪氣啊!”
說罷,嶽華宇搖晃着有些佝僂的背影走了,他的秘書趕從地上撿起黑大衣,跑步跟了上去……
當晚,鄭國平安排俊基、文若對王時榮和王衝的屍體進行屍檢,馬上出具屍檢報告。
第二天上午,公安處召開職工大會,通報了兩名犯罪嫌疑人被偷襲而亡的情況,初步定性爲殺人滅口。
鄭國平、張懷亮、李正龍、吳紅在主席臺上就坐。鄭國平眼睛紅腫,精神欠佳,聲音有些吵啞。
會上,鄭國平要求,全體幹警要充分認清當前形勢的複雜性和任務的艱鉅性,排除任何干擾,堅決與違法犯罪分子作鬥爭,維護一方平安。同時,提醒全體幹警,無論公安處面臨多大的壓力、怎樣的困難,無論他在與不在,都是保持清醒的頭腦和堅強的戰鬥意志,將作風教育整頓活動紮實開展下去,確保活動善始善終,取得實效。
參會的幹警聽得出鄭處長講話的弦外之音,可能因爲王時榮和王衝的意外死亡,公安處將面臨被整改的危險。
職工大會後,鄭國平接着召開辦公會,中層以上幹部參加會議。直覺告訴他,得抓緊時間將一些事情確定下來。
會議緊湊地進行,議定了以下事項:
一是根據現場勘察和屍檢情況將王時榮、王衝的死亡定性爲殺人滅口,是別有用心的人怕暴露問題而痛下殺手;
二是根據龔超的妻子江萍的口供,將龔超確定畏罪潛逃,在負隅頑抗過程中被我追捕人員擊斃;
三是根據以前所撐握的大量證據和江萍的口供,龔超與王衝、王時榮等人相互勾結,爲青龍武術協會提供保護傘,從中收受鉅額賄賂,雖然二王已死,但應追究其刑事責任和黨紀政紀責任;
四是大量證據表明,青龍武術協會違法從事毒品、槍支販賣活動,違法收取保護費,致傷致殘致死多人,犯下滔天罪行,應立即對違法犯罪人員抓捕歸案;
五是邊城市公安局三名副局長的問題已交待清楚,且已移交邊城市紀委,由邊城市紀委進行處理;
六是成立以副處長李正龍爲組長、朱儁基、許世江爲副組長的專案組,對殺害犯罪嫌疑人的兇手和幕後黑手展開偵察,務必在兩個月內告破,將兇手抓捕歸案;
七是對在抓捕犯罪嫌疑人行動中的有功人員進行表彰……
辦公會還未散會,值班人員慌慌張張地跑進會議室說道:“鄭處,地委王書記來檢查工作來了。”
鄭國平大聲說道:“慌什麼慌!任何人來我都得將會開完再說!你去轉告王書記,請他在值班室等幾分鐘,開完會我就來見他!”
值班員答應了一聲,跑步走了。
鄭國平接着說道:“第八個問題是……”
話沒說完,會議室的門又吱嘎一聲開了,參會人員擡頭一看,只見地委書記王潯陽黑着一張方臉站在門口。
參會人員全體起立,一時不知所措。
“嗬嗬,架子挺大的嘛,你們開什麼會?”王潯陽說着邁着方步進了會議室,後面是頭髮稀少眼窩深陷的地委秘書長樑三山和大腹便便五短三粗的地委宣傳部長馮超羣。
“報告王書記,我們正在召開辦公會。”鄭國平說道。
“辦公會?研究什麼重要事項?”王潯陽疑惑地盯着鄭國平問道。
“報告王書記,執法部門的行政會議涉及到一些機密事項,按照規定,參會人員都不能將會議內容泄漏,否則就是違紀行爲。”鄭國平直視王潯陽的目光,嚴肅地說道。
“好,好!看起來我們國平處長的紀律性挺強的。”王潯陽乾笑兩聲,道:“不過我聽說你們開展的作風教育整頓活動搞得可熱鬧啊,我今天就和樑秘書長和馬部長過來學習學習。”
“歡迎各位領導指導工作!”鄭國平說罷,意味深長地巡視一遍參會人員,道:“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裡,會後認真抓好落實,聽見沒有?”
“聽見了!”回答響亮,聲如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