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邊城市委召開市委擴大會議,專題研究邊城紅色風情一條街和紅色博物館建設及邊城武術比賽事誼。 到會的委員們以爲是研究市公安局的事情,結果隻字未提,因此對這一議題全力支持。由於這一事項早在計劃之中,方案是現成的,因此很快形成了決議。
翌日上午,向高陽就帶着《中共邊城市委關於加快建設邊城紅色風情一條街和紅色博物館及邊城武術比賽的報告》及具體方案來到地委書記王潯陽的辦公室。
王潯陽頭上的獅子頭還溼漉漉的,他天庭飽滿,輪廊分明,叫人看了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見向高陽進來,他擡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在文件上籤批,幾分鐘後才停下來問道:“高陽,有會啥子事?”
向高陽哈腰上前,坐在對面的不鏽鋼椅子上,呈上一摞文件道:這是我們邊城市委《關於加快建設邊城紅色風情一條街和紅色博物館建設及邊城武術比賽的報告》,請書記過目。”
王潯陽認真地看了幾分鐘,道:“嗯,建設紅色風情街和紅色博物館,這個想法很好!這樣使邊城紅色文化有了個載體,可供幹部職工、外來遊客和本市市民們參觀,在接受教育的同時,提高邊城知名度,吸引外地遊客到邊城旅遊,增加財政收入,可謂一舉多得啊!”
“書記說的是,這也是我們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能得到書記的支持,真是我們的莫大榮幸!”向高陽接着說道。
“你要我怎麼支持?”王潯陽問。
向高陽道:“當然是書記您在這報告上籤署意見最好,然後我們就按您的意見去辦、去跑。”
王潯陽會意一笑,在報告上籤道:“建設紅色風情街和紅色博物館,是發展紅色旅遊文化的一大創舉,是邊城人民的一大幸事。請地委宣傳部、地區文化局將此事列入明年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抓好落實,請地區財政局撥專款給予大力支持。邊城市委**要認真抓好建設工作,將紅色風情街打造成江東紅色名片,叫響全省,走向全國。”
籤畢,王潯陽將報告遞給向高陽道:“這樣可以嗎?”
向高陽一看,臉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道:“王書記高屋建瓴,思路清晰,妙笑生花,真是一個偉在的書記啊!”
王潯陽急忙糾正道:“哎,你可不要偉大偉大的呵,至今只有毛主席他老人家稱偉大,今後決不能亂叫,懂嗎!”
“是,是,我這也是有感而發,決不會再說。”向高陽說罷,將報告小心地放入黑色公文包。
王潯陽本要繼續審閱文件,但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道:“市公局的情況怎樣?”
向高陽道:“現在是政委流沙河主持全面工作,紀檢組長江萍回來了,可是她的丈夫龔超卻犧牲了,聽說他的骨灰在地區公安處。”
“這個龔超咋個犧牲的?被犯罪分子打死的嗎?”王潯陽不解。
“是、是他跑出去,被公安處刑偵隊的人害、害死的。”向高囁嚅道。
“他爲啥要跑?”王潯陽追問。
向高陽此時漲紅了臉,他快速地想着該怎樣來回答這個問題,過了幾秒鐘後答道:“都是作風整頓活動給逼的,搞人人過關,龔超以爲他有點問題,爲了不被處分就想到外面躲一段時間,沒想讓公安處的人給追上了,把他給弄死了,聽說還是燒死的。”
王潯陽聽了並不激動,他又問道:“龔超如查沒有問題,那他爲何要跑?沒有問題公安處的人怎麼會去抓捕?
“這……”向高陽一時語塞。
王潯陽冷哼一聲,站起來說道:“向高陽同志!這個龔超絕對有問題!包括王時榮和他那個侄兒子王衝都肯定有問題!不然公安處的同志怎麼會盯上他們?你還反過來說他犧牲了,難道說有犯罪問題的人還要評爲烈士囉!”
見王潯陽發怒了,向高陽腳杆一閃,差點跪下,他急忙扶着辦公桌,苦着臉道:“書記息怒,其實我也還不知道詳細情況,他們是否有罪還在調查之中,請您不要動氣,保重身體要緊啊。”
王潯陽氣呼呼地坐下,抖動着厚實的右手指着向高陽道:“我說你這個市委書記是咋個當的,咹?盡給我捅漏子,按都按不住!實話給你講吧,現在地區紀委已經介入此事,人家是按章辦事,我不可能阻攔,如果查出真有問題,就等着處理吧,該坐牢的坐牢,該處分的處分,該撤職的撤職!”
向高陽一聽,雙腿更是發軟,一屁股歪倒地椅子上。但他的腦呆飛速地運轉着,在靜默了十秒鐘後,心想:反正沒有退路了,該攤牌了。於是強打精神道:“王書記,如果王時榮等人真的有問題坐牢了,青龍武術協會可就是他們下一步的打擊目標了,我想您不會讓青龍武術協會也搭上去吧?”
王潯陽一愣,問道:“此話怎講?”
向高陽臉上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奸笑,道:“誰不知道書記您與青龍武術協會關係密切?如果他們有人栽倒在裡面了,難免不說出您的一些壞話,難免不往您身上潑髒水,到時您就不得清靜了。”
王潯陽一聽,倒吸一口涼氣,他哈哈兩聲,道:“我還以爲你沒長見呢,看來是我錯怪你了。那你說此事咋辦?”
向高陽將頭伸到他耳邊,嘰哩咕嚕說了一陣。
王潯陽含笑點頭,道:“這個點子高啊,將郭家的紅色歷史炒起來,引起省裡的高度關注,讓省裡出面來保護,使公安處的案子相不下去,最後放人……是這樣嗎?”
“對對,就是這樣!”向高陽雞啄米似的點頭。
“這是誰出的點子?”王潯陽問。
“**萬豐置業集團公司的老總郭無瑕提出的,她是當年郭繼祖在上海的後裔,可是一個大美女啊!”向高陽說到這裡,聲音都走調了。
“你哪天約她出來,我見識一下。”王潯陽最喜歡結交天下奇人異士,何況這是個港商美女呢!
“好啊,這個我負責做到!”向高陽一拍胸脯道。
“現在抓緊做兩件事:一是你們要在春節前做好紅色風情街項目的三通一平工作;二是在春節前你準備幾份禮物,我帶你去面見省裡的領導。”
“好,我保證完成任務!”向高陽立正說道,他當過幾個月的民兵,這點基本動作是掌握的。
王潯陽揮揮手,向高陽退出。
王潯陽無心審閱文件了,心裡很亂。他想起自己到邊城的任地委書記已有兩年多時間了,按照常規,滿兩年後就應該有所動作,但是到現在他卻沒有發現一點點升遷的跡象。 而在京任部長的父親王東陽在今年***後到S省任省委書記去了,不出兩年就可能進入中央*****。父親這會兒忙,還無瑕來顧及他的前途,每次打電話都叫他保持穩定,不要亂子就行。
可是,現在的邊城市公安局被一鍋端就是一個大亂子,儘管他給宣傳部門和新聞單位打招呼施加壓力,但沒有不透風的牆,最終省裡的黨報上出現了一條“邊城市公安局領導班子被端”的負面消息。
他十分後悔,後悔來邊城任職後,後悔與邊城武術協會的人走得過密,但這要怪就得怪老爸,是他介紹郭耀庭給自己認識的,說什麼郭家是紅軍後代,靠得住,在邊城從政還得靠他們的支持。
在與郭家人的交往中,他其實也隱隱感覺到對方存在一些問題,而且是危險的不安因素,可是礙於情面,他總是從未指責和批評過,還認爲郭家是在發展民族經濟,在爲邊城社會作貢獻。現在看來,問題可不一般了。
王潯陽想來想去,他覺得目前最危險的人是王時榮和王衝。正如向高陽所講的一樣,如果王時榮叔侄倒了,郭耀庭、郭萬春及他們的那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統統都沒好日子過了,而自己也會跟着走進地獄。
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冷戰。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只等省裡的領導打招呼停止查辦王時榮和青龍武術協會?哼哼,這也太天真了點。中國雖說目前還是以人治爲主,但是法律也不是軟的,只是人證物證俱全,區區一個省裡的領導打招呼,不一定管用。
更何況,人心隔肚皮,誰知道省裡的領導肯不肯出面呢!
而向高陽等人,也像電時**一樣,無時不刻地威脅着自己的安全……
他坐不住了,拿起黑色鱷魚手包,出了辦公室,對秘書呂富貴道:“到青龍武術協會,馬上!”
呂富貴立即通知駕駛員在辦公樓前等候,自己拿了公文包,跟在王潯陽後面,出了辦公室……
邊城地區公安處。王時榮和王衝被關在囚禁室內,一條過道兩邊,共十幾間小屋子,裡面一張單人牀,一盞25瓦的白熾燈。
王時榮和王衝各在一間,他們來到這裡已經六天了。二人意志都極其堅強,無論刑警們怎樣審問,他倆就是不吐一字,因而至今還沒有他們的口供。
叔侄倆抱着一個死道理:不說屁事沒有,一說死到臨頭。
朱儁基、許世江、消洪起等人分別上戰審問,結果都無功而返,審訊陷入僵局。
下午五點鐘,鄭國平在辦公室聽了朱儁基的彙報後十分着急,如果這樣僵持下去,就會給對方以喘息的機會,對方就有可能反撲,從而發生變故。
他問朱儁基道:“趕快想一想,你老搞刑偵了,就沒有法子了嗎?”
朱儁基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刑訊逼供,就只能是用軟辦法了。將王時榮和王衝銬在囚室的鐵欄上,用大功率燈泡照着,直到他們交待罪行爲止。”
“這個辦法好,不會被認爲是刑訊逼供。趕快執行吧!”鄭國平說罷,手一揮,朱儁基便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