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裡,尤惜撐着小手,呆呆的看着呂正足足兩個鐘頭,絲毫不顯厭煩,雖然因爲光頭的緣故,令他清秀的面孔顯得笑點十足,但是尤惜卻笑不出來。本該在醫院好好養傷的呂正,怎麼會半夜出去,又如何會受傷,即使是呂正父母逼問,柳芸也閉口不談諱莫如深,但尤惜私下裡猜想他一定是爲了救人吧,就像不顧一切拯救自己一樣,只是千萬別是女孩子,她有些自私的想。
儘管尤惜無法看見,但是阮慧就坐在她的對面,病牀的另一側。也許是上天的恩賜,亦或是因禍得福,歷經雷劫之後,阮慧可以倘然的行在陽光之下,享受這種闊別已久的溫暖。幾乎是同樣的眼神,只是阮慧看着的是尤惜,昔日的好姐妹在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太多太多,標誌性的甜美笑容已經消失不見,清明的大眼裡多出了一份執着,一份情愫。
阮慧回過神來,看向呂正,清冷的指尖緩緩撫上他的睡臉,光潔的額頭,光禿禿的眼臉,越過高挺的鼻樑,停留在乾涸的脣上。雷劫中的深情一吻,至今餘韻猶存,但是別了,還有尤惜。
阮慧的離別沒有任何人知道,唯一能夠看得到她的人正在昏睡。
不出所料,經過了三天全面搜索,並未找到那幾人的蹤跡,但是馮亮等人的走訪調查卻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顏影早年喪夫,一手將四個孩子拉扯大,其中心酸不言而喻,後來年紀大了,落下了一身病根,尤以雙足最爲嚴重,幾乎不能走動。起初幾年,幾個孩子倒還上心,經常來探望,陪着老人家說說話,可是日子久了,來的也就越發少了,直到後來就請了個保姆照顧,兄妹幾個再也不曾登門。保姆欺她年老無力,常常陽奉陰違,老太太的晚年過得着實淒涼。還記得案發的時候,兄妹幾個皆推脫有事不肯來局裡認領屍體,方至夜間被盜。孟浪馮亮二人兵分思路去公司裡尋他們,皆卻被告知已數日未至,鄰里也不曾見他們出得家門,這倒是怪了,找來物業管理員,打開房門,見室內井然有序,可是這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
再說柳聰,那個傻乎乎的大漢,妻子出門時,他曾一路尾隨,鄰居吳大爺遛鳥的時候恰巧碰到,他好生勸了柳聰幾句,奈何他根本不聽。倒是柳聰的妻子腦中靈光一閃,對柳聰說道:“家裡備了一個星期的食物,待你吃完的時候,我就回來了,不準出門亂走,否則以後不給你吃的。”柳聰一聽有吃的,就不再纏着妻子,歡天喜地的回家去了。可是問題又出現了,柳聰身死之時,胃中空空如也,他妻子所說的七天存糧去了哪裡?爲了弄清楚這個問題,馮亮孟浪二人幾乎將柳聰的住宅翻了個遍,連老鼠洞都沒有放過。只是非常可惜,除了廢紙簍中堆放的餅乾包裝袋,什麼也沒有找到。但是充其量,只夠成年男子兩天的份量,更不用柳聰這樣的大漢了。
而尚旖旎的問題更爲明顯,因爲一個醉酒的鄰居睡倒在自家門前,朦朧中聽到有人爭吵,只聽得一個熟悉的女聲在大罵,“禽獸,禽獸。”接着就聽到清脆的扇耳光的聲響,然後就見到一個赤身露體的女孩子從眼前竄了下去。馮亮聽後眉頭緊鎖,沉聲說道:“這麼重要的線索,當初你怎麼不說?”。滿臉鬍渣的漢子撓撓頭,“那晚我醉的很厲害,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發生過這樣的事,還是隻是我的幻覺。”
“那你現在怎麼又肯說了?”孟浪板着臉問道。
“這不是我昨天又喝醉了,上樓的時候,看到一個紅衣女子,她還問我尚昆的消息來着。當時我勉強睜開眼睛,可是酒精衝頭,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面容,只說了尚昆出去辦事至今未歸。紅衣女子就走了。因爲是同路,我看她進了尚昆的屋子,當時酒意就散了七八分,偶滴媽呀,仔細這麼一想,那不正是尚丫頭嗎?嚇得我急急忙忙的躲回了屋子。”
馮亮見他臉色鐵青,不像無中生有,跟孟浪一合計,兩人決定進屋瞧個究竟。在屋裡轉悠了一圈,還真發現了端倪。尚昆的照片被毀的稀巴爛,倒是尚旖旎臥室裡的一家全家福不見了蹤影。
兩人出的屋來,見那酒鬼還在,他討好的發了兩根菸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尚家那丫頭回魂了?”
馮亮鎖了門,將煙往耳朵上一夾,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朗朗乾坤,別拿你那套封建思想出來丟人。”
見馮亮說的如此篤定,酒鬼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道昨晚定是酒喝多了,以後得少喝兩口。
孟浪與馮亮一回到警局,就將所有發現寫成了報告,上交李明海,三人一琢磨,對柳聰的妻子以及尚昆發出全國通緝令。
柳芸三天來也沒閒着,將魏虎筆記裡記錄的地點全部找了出來,加以挖掘,得到遺骸數十具,唯有尤惜的宿舍沒有動手,怕影響到住宿的孩子們。在此期間,更有數封匿名舉報信寄到警局中,都是黎明中學畢業出去的女孩子,她們都曾有在校長室昏厥的經歷,醒來後皆有身體不適。同時柳芸埋頭檔案室之中,整理幾十年來小鎮失蹤人口的卷宗,其中有個酷似自己的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姓名欄上寫着催小玲三個字,檔案上寫着她與馮亮是同期的警員,而且兩人是搭檔,卻在6年前突然失蹤,只有寥寥數字,沒有更多介紹。
晚上,柳芸換了便服,來到醫院,發現呂母尤惜思思小霞都在,各自打了招呼便進了門。
劉桂雲看着柳芸憔悴的面容於心不忍,對她柔聲說道:“小芸哪,明天伯母休息,今晚你就回家歇着好了。看把你累的,正兒要是知道也會心疼的,你說是不?”
柳芸粲然一笑,“我不累,待他醒過來,我會歇個夠本的。”
看着她倔強的眼神,劉桂雲只能在心底嘆了口氣,倒也爲自己的兒子高興,真是好福氣,找到這樣的女朋友。天色已晚,劉桂雲只能領着幾個女孩先行回家了。
替呂正換了條輕薄的被子,柳芸拉下了窗簾,雖已入夏,天氣還算清涼,她在牀邊坐下。定神之後,方覺倦意上涌,不知不覺沉沉睡去,只是睡得不深,夜半時分,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響將她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