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莞師妹, 我們又見面了。”江止言手下使力，把向莞莞拉進自己的懷裡。他另一隻手勾起向莞莞的下巴，低下頭,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向莞莞嚇着了, 她呆若木雞地望着江止言, 半天也講不出一句話來。
“莞莞師妹, 你好像瘦了。”他捏了一捏向莞莞的臉頰, 心疼地說，“杜爾對你不好麼？你不如跟他離婚算了。”他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語, “不妨考慮考慮我。”
向莞莞提上一口氣，使勁推開他, “江師兄, 你是公衆人物, 要自重……”這句話彷彿是她拼盡所有力氣才能說出來似的，向莞莞一說完, 雙腿就不由自主地發軟，身體向貨物架斜斜地靠去。
“莞莞師妹，你和我，何必這麼見外。”江止言的手剛碰到向莞莞的肩膀，向莞莞就像觸電一般, 驚嚇地避開他。
向莞莞別過臉, 閉上眼睛, 有淚水滑落。
這就是自己曾經喜歡的人嗎……
這就是當年爲她領路、帶她去坐摩天輪的人嗎……
這就是自己瘋狂迷戀上他的聲音以及他的文字的人嗎……
向莞莞第一次驚訝地發覺, 原來江止言的笑容, 可以這麼虛僞，他好聽的聲音, 也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尖銳刺耳。
江止言一定不知道，她前幾天跟杜爾去郊區的一個農莊度假。晚飯後，她一個人在農莊四周散步。經過一個公園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他和一個女孩的談話。
“我不想再替你寫書了。”女孩剛說完，就被江止言颳了一個耳光。“你不寫的話，誰給你錢誰來養你？你有今天的生活，還不是靠我麼。”
女孩捂着臉，冷笑一聲，“你除了這張臉和所謂的才華以外，還有什麼能吸引人的？你不是傍上了一個富家小姐麼，出書這種無聊的事情，江大作家應該不需要了吧，自然也就不需要我了麼。你有現在名利雙收的局面，難道不是我在你的背後推捧的麼。”
江止言突然笑了笑，湊過去攬住她的細腰，如蜻蜓點水般吻了她的嘴脣後，曖昧地說：“怎麼會呢，江採欣明顯不如你討我喜歡。”
女孩推開江止言，翹起嘴角，“這種幼稚的情話，你還是留給那個傻瓜吧。”
“誰？”江止言明顯在裝傻。
女孩笑了出聲，諷刺他：“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糊弄我呢。不就你那個癡情師妹向莞莞麼。”向莞莞聽見自己的名字，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躲在花壇後面。“你該不會又搬出當初博我同情的那一套方法，跟她說你厭倦了現在的生活，然後打算時不時出現在她身邊，裝可憐耍帥地玩弄她的感情吧。呵呵，肯定就是這樣。”女孩掩嘴笑。
向莞莞趕緊捂住嘴，大吃一驚地看向站在路燈下的江止言。幽暗的路燈打在江止言臉上，照應出他格外虛假的笑容。
江止言微微牽動嘴角，摸了摸女孩的耳朵，笑着說：“還是你最懂我啊。”說着，江止言點了點頭，“確實，現在找不到有比她更好哄騙、更好利用的笨蛋了麼。”
向莞莞的心臟登時漏跳一拍，她向後連退幾步，踩到幾顆小碎石上，腳一歪，驚慌地“啊”了一聲。
“有人在花壇那邊偷聽！”女孩警惕的聲音，伴着二人朝這邊奔來的腳步聲，一同傳了過來。向莞莞立刻轉身逃跑，眼淚從臉上飄出。回到旅館後，杜爾沒有回來。向莞莞關上門，沒有開燈，而是靠着門板，沉默地閉上眼睛，一動也不能動。
“江師兄，我們兩個……”向莞莞扭頭，看着志在必得的江止言，失聲一笑後，淡淡地說，“我不是以前那個又笨又好騙的向莞莞了。”
江止言眯起眼，笑了笑，輕鬆地說：“怎麼會呢，莞莞師妹這麼可愛又單純的人，誰會狠心騙你呢。”
向莞莞目瞪口呆，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啊……
江止言摸了摸她撩在耳後的髮尾，笑着轉移話題：“莞莞，我們找一天，一起回去看看我爺爺，怎麼樣？”
向莞莞不耐煩地掰開他的手，撇過頭，說：“江師兄，我已經和杜爾回去看過老師了。你自己以後找個時間去看看他吧，他很想你。至於我，如果我想回去看望老師的話，我自然會和杜爾一起回去。”
“莞莞，這麼久沒見，你有沒有特別想念我？”江止言不以爲然地拉起她的手，握在胸口。
向莞莞皺起眉頭，回過頭正要說話，卻看見杜爾面無表情地站在江止言身後。向莞莞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杜爾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丟下推車，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向莞莞一慌，拼命掙脫着推開江止言的手。江止言反而攥得更緊。向莞莞氣呼呼地擡頭瞪他。江止言的臉龐在這時壓了下來。
“啪”的一聲，向莞莞乾脆利落地扇了他一個耳光。趁江止言恍神，向莞莞迅速抽手，急衝衝地喘了幾口氣後，向莞莞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用最鎮定也最肯定的語氣告訴他：“江師兄，不要裝了。五天前晚上你在某個公園裡說的話，我一字不拉地聽進去了。”
江止言臉色微變，隨即聳肩一笑，悠悠地說：“莞莞師妹，你在什麼呢……”
“不要裝了！”向莞莞打斷他的話，不再閃避地盯着他，“江師兄，我對你最強烈的感覺，已經結束了。”她丟下這句話後，朝着杜爾離開的方向衝了過去。
江止言望着她急忙跑開的背影，嘴角驀地勾起一抹古怪又得意的笑容，“接下來，你要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呢。向莞莞，楊若芸那個叛徒難道沒有告訴你，我若是不能如願以償，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麼……”
向莞莞跑到停車場，沒有看見杜爾的車。她沒有帶錢出門，也沒有把手機隨時帶在身上。思前想後，向莞莞只好走路回家。
她在樓下看到了杜爾停放的車，仰起臉，沒有燈光從三樓的窗戶透出來。向莞莞嘆了嘆氣，一口氣跑上三樓。平靜了心情後，她往鎖孔插入鑰匙。剛擰轉鑰匙，門被杜爾打開了。
他的表情陷在黑暗裡，看不真切。只能聽到他似有若無的呼吸聲。他的緘默令向莞莞心慌不已。
“杜爾……”向莞莞剛開口，杜爾就把她拽進屋裡。
杜爾把門關上，打開等後，回身雙手抱胸地盯着向莞莞。
向莞莞嚥了咽口水，繃緊臉，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誤會了。”
杜爾挑眉，輕輕一笑。他掏出手機，翻找出一張照片，舉在向莞莞面前，一言不發地凝視着她。
照片裡，江止言的側臉幾乎要和一個女孩的臉蛋相貼，看上去，好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在接吻。
向莞莞深吸一口氣，這個女孩穿着的衣服，和她那天去見江止言時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樣。向莞莞驚慌失措地捂住嘴巴，整個人被釘住了，動彈不得。這是那天約江止言在麥當勞見面的情景啊！
“杜爾，不是這樣，你誤會了……”向莞莞擺了擺手，氣若游絲地試圖爲自己解釋。
杜爾彎了彎嘴角，無聲地笑了笑。“誤會麼……你的書櫃裡，全都是他的作品。你以前寫的那些作文，有一篇情書，就算沒有署名，估計也是寫給他的吧。”
杜爾雙手插進褲兜裡，“你生病那次，夢到了什麼？讓你當着我的面，那麼痛苦地叫出他的名字，還留下了珍貴的淚滴。”
“和老大他們聚會那天，你眼睛哭腫了，不是因爲看了悲劇小說，而是因爲遇到了他，對吧。”杜爾嘆息一聲，“還有風淚眼。我查過江止言的資料，他在一次訪談裡，透露他有這個毛病。而你，根本就沒有風淚眼，對不對？”
杜爾將向莞莞逼到鞋櫃前，雙手按着她左右，把向莞莞嚴嚴實實地環在懷裡。
“去B文化公司打工兼職，說是爲了增加工作經驗……”杜爾冷笑，“怕是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江止言會時不時出現在公司，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他。”
杜爾伸手輕撫向莞莞的臉頰。他的手掌很冷，這使向莞莞有些害怕。向莞莞抓住他的手，緊張不安地看着他。“杜爾。”她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杜太太，你在擔心什麼？”杜爾毫不留情地甩掉她的手，靠近她，抿嘴一笑，說，“是不是，我說的每一話，都千真萬確？”
向莞莞沒有回答。杜爾淺笑一聲，雙手捧起向莞莞的臉，“你真的以爲，我從頭到尾，一聲不吭，是因爲不知情嗎？我一直在說服自己，你會在我容忍到一定程度之前，幡然醒悟。我不斷地給你機會，等着你跟我坦白。向莞莞，你讓我徹底失望了。”說完，杜爾低下頭，吻住向莞莞的嘴脣。
隨後，杜爾把向莞莞橫抱起來，大步走進房間。向莞莞被扔在牀上，還來不及爲自己洗冤，杜爾就整個人壓了下來。
向莞莞豁然明瞭他在幹什麼，立刻推開他的手製止杜爾，同時央求他：“杜爾，你先聽我解釋，不是那樣的……”杜爾用手捂住她的嘴巴，空出另一隻手按住向莞莞掙扎的手。他低下頭，用牙齒咬吻着她的臉頰。
向莞莞死心了，不再掙動。她睜大雙眼，無神地望着天花板。她的眼淚在眼眶打了幾個轉，“嗚嗚嗚”地哀叫幾聲後，淚水滾落下來，緩緩地流到杜爾手邊。
杜爾一怔，鬆開手。他下牀，站了起來。
杜爾轉身去開牆壁上的燈，嘆了口氣後，擰過身，愣住了。
向莞莞坐在牀上，一邊面如死灰地扣上鈕釦，一邊默默地掉眼淚。她咬緊下脣，揩去眼淚。可惜沒過幾秒，淚珠又打溼了被單。
“莞莞……”杜爾走過去，俯下身替她擦試淚痕。
向莞莞下意識地打掉他的手，驚恐地看着他，並不停地向牆那邊挪去。她雙手抱膝，眼神警戒又悽婉地看着前方。
杜爾無奈地縮回手，無力地扯動嘴稍，低沉地說：“莞莞，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