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楊若芸看了看向莞莞，又瞧了一眼季尺墨。見季尺墨戒備地盯着自己，楊若芸失聲一笑，說：“門外立了一塊招聘啓事，我現在不想再跟文字打交道，所以……”楊若芸看着向莞莞，又說，“我從一進門開始，就聽到你們的對話……”
季尺墨有意無意地“哼”了一聲，冷淡地說：“仗着自己輩分高，就能隨隨便便動手打低一輩的耳光麼？”
楊若芸微微皺起眉頭，正想開口訓斥季尺墨，向莞莞趕緊插嘴：“師姐……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也很喜歡他……不，我很愛他，不過曾經而已……”楊若芸慘淡地笑了笑，不作過多的解釋，“我們從高中就開始在一起，只是……他一直不公開而已。”她掃了一眼驚訝的向莞莞，笑笑，接着說，“我知道他會越來越優秀，他的名氣會越來越大，我該乖乖地呆在他的背後，安分守己……等他挑個合適的時機，再把我們的關係公開。我爲了他進入B文化公司，打拼着爬上X雜誌的主編位置。他就在我當上主編的那一天，公開承認了我們的關係……”
“他要的，再多不過就是我有利於他的位置……”楊若芸嘆了口氣，繼續說，“他那種浮躁的人，在不斷追求着更多更高的名利，完全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這樣的人……就當是我年少輕狂時，做的一個噩夢吧。”
看到向莞莞一臉吃驚的表情，楊若芸稍稍扯動一下嘴角，“我跟他，不過因利益關係走到一起，又因利益關係互相傷害……”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後，睜開眼，說，“報紙上所說的什麼感情篤定，金童玉女……呵呵，全都是披上外衣的謊言。相親相愛這種向上的詞語，根本就不曾出現過……”
楊若芸眼神空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她恍惚地看到第一次和那個灰衣少年的見面，她和他隔在堆得層層疊疊的書架兩邊，手同時搭上了一本書，不小心觸碰了，一齊擡起眼，互相對望。此時，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了進來，投影在書架上，拉長了彼此的身影。
後來和他同班，漸漸熟悉起來。他找了一個週日約她出去玩。在街上閒逛的時候，他假裝很隨意地說：“我最近喜歡上一個女孩。”她臉色微變，壓抑地聽他描述那個女孩的好。到了最後，她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聽下去，便問他：“她這麼好，是誰呢？”
少年神秘地彎嘴，說：“她在這裡。”說着，掏出一面鏡子，照應出她難過的樣子……
遺憾的是，所有的一切，都隨風飄逝了……
“活該。”季尺墨懶懶地甩下結論。楊若芸立即豎起眉頭，“你說話就不能好聽點，積點口德麼！”
季尺墨聳肩，似笑非笑地說：“不好意思，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這是我的原則。”
楊若芸語塞，只好找向莞莞說話：“向莞莞，你聰明一點，識趣一些，能遠離阿言，就儘量不要主動靠近他。我實話跟你說吧，他後來所寫的每一本書，都是找人代筆的……”
“喲，我就說麼，那種一身騷氣十足的孔雀男，怎麼可能寫出這麼細膩的文字喔。”季尺墨時刻不忘冷嘲熱諷。
向莞莞瞪大眼睛，她顰蹙着咬緊下脣，半信半疑地試探：“江師兄不可能是這樣的人……我不相信！”她跺腳，伸出來指着楊若芸的手在半空中不住地顫抖，“師姐……你爲什麼要騙我？你明明知道，江師兄他有一腔的才華……”
“向莞莞，事到如今，我騙你還有什麼意義？你不妨仔細想想，也許你喜歡的，只是過去的阿言，只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以及並非出自他手的文字而已……”不等楊若芸說完，向莞莞捂住耳朵，第一次爆發脾氣：“閉嘴！我不想再聽了！我討厭你的詆譭，我絕對不會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失去常態的歇斯底里，使季尺墨和楊若芸都呆住了。
季尺墨的雙手剛從後面搭上向莞莞的肩膀，就被她狠狠地甩開。“莞莞……”季尺墨叫了一聲，向莞莞沒有迴應，反而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埋向自己的懷裡。
季尺墨嘆了口氣，俯下身環抱住她，貼着她的右耳，安慰她：“莞莞，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話音未落，向莞莞的淚水就順着臉龐的輪廓，緩慢地滴落，打在季尺墨的手背上，再徐徐下滑。
“……”季尺墨無奈地擡頭，想向楊若芸求教，卻發現她早已離開，不由在心裡咒罵一句：“逼出人家的眼淚就拍拍屁股不負責任地走人，我詛咒你一輩子買方便麪都沒有調料包！”
“向莞莞，你別哭嘍，爲這種人渣掉眼淚，等於慢性自殺。”向來勸說無能的季尺墨實在找不出半點好話。
“……”十分鐘過去了，向莞莞仍然沒有理睬她，季尺墨抓狂，“哭屁啊，又不是死了爹媽，哭什麼哭！你以爲你在拍瓊瑤戲啊，哭個屁滾尿流的，很丟人啊！”
向莞莞的無動於衷徹底消磨了季尺墨僅有的耐性，“向莞莞，你再哭我就走了。這麼丟臉的事情我纔不要摻合。”可惜季尺墨只是嘴上逞強而已，她乾脆走到向莞莞面前，單腿跪下，張開雙臂抱着她，“莞莞，乖，哭腫了眼睛你怎麼向杜爾交待？”話剛說完，向莞莞即可擡起頭，倔強地揩去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苦着臉，說：“我想回家……”向莞莞仰起臉，無聲地笑了笑，“讓我任性一次吧……”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溫順地扮演着逆來順受的角色……
季尺墨點點頭，爽快地答應了。她站起來，一把拉起向莞莞，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過馬路的時候，季尺墨忽然鄭重其事地說：“莞莞，我看我以後還是不要找你出門陪我逛街好了。”
“啊？”向莞莞又想哭了，急急地問，“爲什麼呀？我……我以後再也不亂髮脾氣了。”
季尺墨雙手抱胸，望着馬路對面的紅燈，嚴肅地說：“我怕被人恥笑。”
“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做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了。”向莞莞扯着季尺墨的衣袖。
季尺墨哼了一哼，嫌棄地說：“像我這麼有品位、有氣質、有思想的美女，和你這頭笨得史無前例、驚世駭俗、人神共憤的母豬走在大街上，會被人鄙笑的！”說完，還有模有樣地推開向莞莞的手。
“……”向莞莞又好氣又好笑。
週末紀白薇打電話過來和向莞莞聊天：“莞莞，聽說你和我兒子鬧矛盾了？”
向莞莞趕緊轉移話題：“今天天氣不錯耶，薇薇，要不我們一起去逛街？”
“你們夫妻倆的爲什麼要吵架啊？不是好好的嗎？”紀白薇無視向莞莞的敷衍，直接逼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啊？”
“……薇薇，你別逼我……”向莞莞咬牙切齒，都是季尺墨師姐這個混蛋，到處散播謠言，誇大事實，害她接了好幾個詢問電話！！！
紀白薇在電話那頭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我沒逼你，我這是在關心你嘛！”
“……”你的關心其實很沒必要……
紀白薇同學有着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堅持精神，“到底是爲什麼呢？”
“……”向莞莞崩潰了，硬着頭皮說，“他說他想要男孩……”
紀白薇糊塗了，“男孩？男孩！”紀白薇立即興奮起來，“莞莞，你懷孕了？”愣了一下，愁眉不展地替她擔憂，“可是你才大三啊……這也太早了吧，你們安全措施要做足啊！”
“……我沒懷孕！！！我們只是無聊地討論以後生孩子該生男的還是生女的，然後發生了一點小分歧而已！！！”向莞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紀白薇嘆了口氣，有些惋惜，“我還以爲我能抱小孩了……你們該努力了！”
“……”向莞莞真想把電話掛了。
彼此沉默幾秒後，紀白薇和向莞莞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來。隨即，紀白薇跟向莞莞拉三扯四。這時，杜爾從書房走了出來。他坐在一旁，歪着頭，嘴邊銜着微笑地看着在沙發上又蹦又跳的向莞莞。
向莞莞掛掉電話才發現杜爾坐在一邊，盯着自己淺笑。向莞莞臉一紅，剛纔瘋狂的一面都被他看到了……
杜爾站了起來，把她抱下來，說：“我們去超市吧。”絲毫不提向莞莞在意的糗事。
向莞莞連忙點頭，說：“好。”她穿上藍白相間的休閒鞋後，挽着杜爾的手臂，和他一同出門。
經過飲品架時，杜爾一手推車，一手取下兩袋豆漿，“你不是喜歡喝豆漿麼。以後早上起來不想吃早餐的話，就泡一杯豆漿。”
向莞莞“嗯”了一聲，說：“好。”她偏頭瞧了一下包裝，是她喜歡的牌子。抿嘴一笑後，若無其事地拿起兩盒咖啡。她曾在杜爾書房的櫃子上看過這種包裝的咖啡，猜想杜爾一定習慣了這個牌子的口味。
在她把兩個裝有咖啡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進車籃裡的那一秒，杜爾身手輕柔她的頭髮，併發出一聲輕笑。
推着車轉了個彎後，向莞莞瞄到了對面的貨架上，擺放着季尺墨最喜歡吃的棉花糖。沒有多想，向莞莞丟下杜爾，衝了過去。當她捧着四棉花糖回身時，杜爾的身影已經散入人羣中了。
向莞莞沒有帶手機，向前走了幾步，又被人潮擠了回來。她幹站在原地，又氣又急，四處張望，還是沒有看見杜爾。驀地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打轉。
突然有人從左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向莞莞破涕爲笑，扭過臉說：“你把我嚇死了……”她猛地縮口，全身不自覺地在輕微發抖。
眼前站着的，不是杜爾，而是笑眯眯的江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