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雲皺了皺眉頭,老闆娘的話實在是太讓人有歧義了,如果不是他的定力遠超常人,說不準都被她這奇奇怪怪的話給帶跑偏了。
“綠子,你很緊張?”蘇慕雲望了一眼綠子,看着綠子臉上惴惴不安的模樣,蘇慕雲越發感覺奇怪了,這個地方想來應該是她常來的地方,但是怎麼會表現出這麼奇怪的模樣,就好像是來這裡極不情願。
“不......不是的。”綠子臉漲得通紅,以前她看不見,現在看得一清二楚,現在她正在去的地方,是讓自己迷失在黑暗裡的歡愉之地。
要她告訴蘇慕雲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纔會有這麼奇怪的表現,倒還不如殺了她算了,實在是太恐怖了,但凡有點廉恥心的女孩都不會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說出這種東西來吧?應該不會有這種人吧?
綠子猛然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眼下這位蘇陌先生雖然是偵探,但他也不可能通過憑空來猜測出來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的話,那麼還要監控攝像頭的發明幹什麼?直接找具有這種能力的人,時時刻刻監視重要的地方不就得了?
老闆娘掩着嘴笑着,臉上的表情不言而喻,那是一種出於站在高點,譏諷甚至於藐視的眼神,綠子在她眼裡是一種低劣的生物,享受着背德和墮落給她帶來的快感,卻又立牌坊一般地抗拒着自己。
實在是太好笑了,但人不就是這樣的生物嗎?糾結而又不糾結,想要而又不想要,說的直白一點,就是脫不出一個叫做真香的定律。
“我又有什麼資格瞧不起綠子呢。”老闆娘突然眼神黯然了下來,低到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蘇慕雲和綠子顯然是沒有聽到這句話。
武者雖然聽力過人,被稱之爲耳聰目明,可他們也並不是什麼東西都無時不刻地在收聽着,一名武者只要進入了血線境,就能夠聽清二十米範圍內掉下來的一根針的聲音,但試想一下,如果每分每秒都開啓這樣靈敏的聽覺,周圍各種各樣喧囂的聲音豈不是把人給淹沒?
因此聽力是可以收放自如的,在他們沒有刻意去聽的時候,充其量也就是和常人相去不遠,畢竟沒有鼓動靈力的時候,人體的構造是接近且相同的,武者也不過是以靈力作爲媒介,洗滌了自身而已。
所以這也能解釋爲什麼,蘇慕雲並沒有聽到老闆娘的低聲細語。
“沒什麼好緊張的。”蘇慕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鼓勵。
蘇慕雲雖然看上去一副多金貴公子的模樣,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這詞甚至還有點不夠形容他,帥的慘絕人寰的一副皮相,完美的身材分割比例,談吐有度,從來沒有刻意和女性拉近距離的舉動做出來,可是總會有無數莫名的追求者們被他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動作所吸引。
要不然怎麼會到富江分部的時候,引起那麼多女人的騷動?
巴不得當場就撲到蘇慕雲的身上,請求蘇慕雲多看自己一眼。
這盛景頗有幾分撫琴的歌女爲得周郎的目光,而時不時彈錯音色。
綠子的臉更加紅了,頓時又覺得胸腔裡一股熱氣翻騰上來,耳朵的聽覺突然間變得更加靈敏了,那起起伏伏的喘息聲更是細緻可聞,彷彿就是在她耳邊不斷地迴盪着,就像是深夜揮之不去的噩夢一樣。
“不要不要......”綠子的嘴脣輕輕地翕動着,不停地抗拒着那種漂浮而來的聲音,整個人宛如掉入了一間密閉的密室裡,聲音沒有停歇的反射來回,除了被她傳導進入耳朵之外,再也沒有去處可言。
綠子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老闆娘和蘇慕雲兩人走下去,不見蹤影。
老闆娘這個人對綠子來說,實際上是一個謎,她以爲自己與她生活了兩年之久,應該對她極爲了解了,但實際上她對老闆娘是一無所知,回想起來,似乎她整個人都蒙着一層薄薄的黑霧,觸碰不到。
哪怕是現在看到了她長什麼樣,她還是覺得老闆娘這個人很不真切,似乎是用各種各樣的碎片拼接在一起的人,完全就不是一個獨立存在的人格,能從她身上看到各種各樣人的縮影一般。
“蘇陌先生!”綠子鼓起勇氣,向着樓梯底下喊了一聲,但是她這句話還沒能出口,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一般,張開嘴之後又合上,耳朵再度灌滿那難以言說的聲音,讓她心神眩惑,難以自持。
無人迴應,這情況在她預料之中,倒是沒有太多的讓她意外。
她突然想起來,在自己被蘇慕雲治好眼睛的那一刻,當她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感覺自己被全世界的勇氣所包圍了,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她好像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氣,揮霍不完的勇氣。
但是蘇慕雲一離開,她那好不容易被塞滿勇氣和力量的靈魂瞬間萎靡了,宛如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瞬間就被打回原形,乾癟得像是一張紙皮一樣,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這個泄氣皮球。
此刻,喘氣之聲越發的頻繁了,簡直如同搖滾樂中密集到令人窒息的鼓點,不停地在她的耳朵旁邊迴盪着,不停地撥動着她脆弱的,只需要輕輕一挑弄,就會敏感到不行的耳膜神經,呼吸困難。
“不行,我不能這樣......”綠子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幾分,“蘇陌先生絕對不會喜歡像自己這樣的人......”
其實綠子自己心裡很清楚,就算是她不是現在這麼卑劣的模樣,蘇慕雲也不可能會喜歡自己的,像蘇慕雲這麼光芒萬丈的男人,終究不是自己能夠觸碰到的,他就好像光一樣熾烈,自己最多也只是撲向烈光的飛蛾一樣,還沒觸碰到就已經被高溫溶解得支離破碎。
但這並不妨礙她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只有最熾烈的光才能照亮已經完全陰霾的內裡,把她完完全全地點燃了。
......
樓梯已經到了盡頭,蘇慕雲一腳踏在了實地之上,眼前的場景讓他居然有些想吐,要說這裡是什麼樣的?只能說是骯髒到了極致。
整個空間並不算太大,唯一的照明設備是蘇慕雲頭頂上的一盞小燈,而這盞小燈時隱時滅,好像是各種恐怖電影裡的橋段一般,只等着一陣風或者是一道閃電打過來,燈就會隨着人一起滅掉一般。
蘇慕雲藉着燈光向下望去,是一灘灘血跡,有血跡的同時還含混這有些難聞的味道。
這味道像是魚腥味,但更像是石楠花的味道。
聯繫剛剛他所聽到的那靡靡之音,現在就算再蠢也猜得出來,這裡究竟是個什麼地方了,其實早在之前就已經猜了七七八八,但在這裡用眼睛確認了之後,纔敢肯定他剛剛在走下樓梯的時候做的猜測。
只不過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們,似乎用勁太猛了一些,這麼大的出血量得是多用力?怕不是把全身的骨骼都給弄折了才辦得到的?
但看血跡的新舊程度來說,這地方顯然不是一次兩次的用處,而是時時刻刻被拿來使用的,所以要說是很多次累積在一起的血液,也勉強解釋得過去吧,雖然蘇慕雲自己都不想相信這種無厘頭的解釋。
這一方密閉空間的空位,是由十數個小小的牢籠湊在一起,牢籠上面掛着各式各樣的鎖鏈,從磨損的程度來看,應該是常有人使用過的,至於是誰使用的這些玩意兒,蘇慕雲也只能大概猜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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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些密集的牢籠的中央,有着一張長度接近兩米的方桌,方桌上沾染着許許多多的液體,魚腥味和石楠花味道更加地濃烈了。
“老闆娘,你讓我看什麼?你的惡趣味嗎?”蘇慕雲回頭去看那個自稱爲老闆娘的女人,可突然之間,蘇慕雲發現,這位老闆娘的人影瞬間消失不見,就像是在他眼前突然蒸發了一般詭異。
他本來時時刻刻在感知着周圍,但是那一瞬間,突然被某種味道給佔據了思緒,就是那一瞬間,這位老闆娘就使用了某種辦法,悄無聲息,從他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留下來。
如果不是空間蟲洞這種離譜的辦法或者解釋的話,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空間轉移矩陣或者是極爲高明的身法武技,也只有這幾種辦法,纔有可能在他蘇慕雲的面前,忽然之間消失不見,找不到任何痕跡。
“上當了!”蘇慕雲忽然驚覺,這位老闆娘何止是沒有靈力,而是這位老闆娘的武道實力猶在自己之上,加上不知道什麼樣的藏匿辦法,竟然讓他如此慧眼如炬的人都識別不出來,要說只要一個人是武者,那麼他就多多少少會有武者的習慣在身,這是很難掩飾的。
可是老闆娘卻像是個普通到不能普通的人一樣,舉手投足之間,彷彿是一陣稍微大一點的風都能把她刮到一般,簡直就是迷惑。
蘇慕雲開始回想起來,自己錯過的諸多細節:一個自述四十多歲的女人,竟然有妖嬈如二十餘歲女人的身段,身材沒有半點的頹老下垂之感,整個人給蘇慕雲的感受更像是一陣清流一樣,如果不去刻意注意的話,就很難從周圍的人羣中分辨出這個女人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臉上的那些皺紋,被自己認爲是鐵證的那些皺紋,結果纔是誤導他最關鍵的線索之一,既然皺紋可以被人爲掩蓋下來,那麼自然也能夠有辦法,將皺紋刻意地製造出來,造成一種化妝沒有化好的假象,而沒有掩蓋住自己漸漸衰老模樣的尷尬。
聲音漸漸地散去了,靡靡之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香氣。這種香氣不是爛俗到讓人覺得魅惑的味道,也不是他一開始在老闆娘身上認出來的那種高級品牌香水的味道,而是那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爲什麼這味道填滿了我的嗅覺,讓我其他的味道根本就聞不到了。”蘇慕雲敏銳的感知猜測,知道這香味的陡然出現,絕對跟老闆娘的突然消失有着十足的聯繫,總不能老闆娘一消失,這味道只是突然而然出現的,這種巧合他自己都不信。
香風包圍了蘇慕雲,瞬間纏繞了她的鼻腔,蘇慕雲的眼前出現了很多的景象,這些景象他都似曾相識,這些景物都是蘇慕雲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他是怎麼成爲一個斬鬼人的,又是怎麼堅定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又是怎麼一路毫無情感地走到了現在,刀斬肉身。
“這是......”蘇慕雲伸手想要去觸碰這些景象,卻感覺這些景象似乎不屬於他,而是別人的故事被拍成了一段段的影片,然後再將其映射出來,讓他從這一卷卷膠捲之中觀看着,竟然有幾分滑稽。
“真是有夠奇怪的,這些明明是我經歷過的,卻好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這些故事還沒有什麼樂趣可言,原來我自以爲很珍而重之的東西,現在這樣看來是沒什麼了不起的啊......”蘇慕雲自嘲般笑笑。
靡靡之音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悠長的歌聲,只不過這歌聲依舊是以令人面紅耳赤的音色混合在一起的,與其說是歌聲,倒不如說是一曲交歡和合的樂章,而且是由音色最爲出彩的女孩合成的。
在蘇慕雲的面前,出現了一張桌子的影像。
......
綠子顫顫巍巍地從樓梯走到底,終於克服了纏繞在自己心頭的異樣感受,狠狠地踏下了最後一節的階梯,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老闆娘呢?蘇陌先生呢?”綠子張大了嘴,驚恐萬分地四處張望着,根本就沒有看見任何人影的存在,這裡空曠的就像是一個正方形的暗室一樣,上下左右都一模一樣,她看不到任何的區別。
就算是那一張桌子,在她記憶中揮散不去的桌子,也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