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齊巖熟門熟路的帶着林青漾從後山繞下山,其中一個守衛早就被齊巖收買許久,每次他們偷偷下山其實都是從他這裡偷跑。
等來到官道上, 就有順才和齊巖的侍從一起駕着馬車等在路邊了。
兩人上了馬車, 一路朝着幽庭樓而去。
幽庭樓是京城最大的南風館, 坐落在東市最熱鬧的地盤, 這裡秦樓楚館, 賭場酒肆,路邊的小攤,河邊的畫舫, 一眼幾乎望不到頭,到了晚上, 其他地方都黑燈瞎火, 只有這裡熱鬧的如同白晝。
林青漾下了車就被這場景弄的有點懵, 看着幽庭樓進進出出的人竟然這麼多,還這麼大大方方, 以前對小說裡面講述大周朝這個時期男風也是一種風向的時候還無法體會,現在懂了。
門口的龜公十分激靈,一見到人立馬上前招呼,還都認識,“這不是齊公子嗎?今個兒又來賞光?這是想念歡歡, 也難怪歡歡郎君總是說齊公子對他最好了?啊呀呀, 林公子, 你總算來了, 玉障最近想你都想瘦了, 天天唸叨你怎麼還不來,那是日日以淚洗面啊!”
林青漾被龜公的尖嗓子刺激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實在不適應。
齊巖一副歡場老手的做派,笑罵一句就拋出賞銀,“快,讓歡歡和玉障準備好,別讓我們久等。”
龜公立馬嘴角咧到耳朵根,“好嘞!二位公子裡面請!”
林青漾緊挨着齊巖一起走進了幽庭樓的大門。
他們的身影剛剛隱沒在大門裡,一個披着斗篷,遮住半張臉的人影就出現在門口。
龜公回來見到又想上去招呼客人。
但是那人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愣是讓厚臉皮的龜公都不敢開口了。
龜公多有眼力見啊,這怕不是來捉姦的吧。
龜公做好心理準備,應付突發情況,結果那人竟然轉身就走,龜公好奇的視線一直追隨着,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
而那消失的方向是正是賭坊集聚的地方。
龜公鬆了一口氣,開始迎接其他客人。
很快又迎來了三個看上去非富即貴的公子哥,還各個長相不凡,不過似乎都是第一次來。
“越大哥,我真的沒這方面的興趣,讓我走吧。”
“文澤,我知道你們家最近不太順,你過得不開心,難得你出來,哥哥們肯定要帶你放鬆放鬆。”
徐文澤臉色微變,但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對着旁邊道:“霍大哥,你……你勸勸越大哥……”
“啊?我嘛?我也不喜歡這裡,所以你就更要留下來陪我了,越塵這傢伙肯定待會自己玩的歡快,我得看着他,你要陪我一起看着。”
“什麼叫看着我啊?我可是很守規矩的。”
“反正在你娶我妹妹之前,你得潔身自好。”
“霍落,你妹才十歲!”
“所以要看着你!”
兩人說着說着就鬥起嘴來了,徐文澤對此見怪不怪,只能跟在後面,一臉無力。
眼前的這兩人前幾年在京城還是很有名頭的,上一屆的文狀元越塵,和武狀元霍落,但是兩人都沒做官,所以現在的名頭不顯。因爲三家住的近,從小就認識,一直都是兩個大哥哥帶着徐文澤玩。
而這兩個人更是竹馬竹馬的關係,按照越塵的說法,他們兩個似乎在母親腹中時就相識了,當初兩位夫人各有身孕,坐在一起閒聊時,若是一個肚子被裡面的娃踢了,那另一個肚子必然緊隨其後。
孩子生下後,更是一個哭了,另一個必然要哭的更大聲,反正就是較勁兒,所以直到現在都弱冠之年還天天跟小孩子吵架一樣鬥嘴。
“好了,別一臉無聊了,就當長長見識了,做學問是不能死讀書的,要眼界開闊才能更有領悟。”越塵勾着徐文澤的肩膀忽悠道。
“呵呵,別爲自己貪玩找藉口。”霍落則是毫不留情的拆穿。
越塵翻了一個白眼,鍥而不捨道:“而且我聽說你們太學裡面不是有一個小孩子喜歡你嗎?你若是想要拒絕,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
“什麼?有男人喜歡你!”霍落驚訝道:“那倒是也正常,文澤長得好嘛。”
徐文澤心中已經不驚訝了,這京城裡面大大小小隻要是越塵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沒有他查不到的。不過這一次倒是……
“越大哥的消息也有滯後的時候啊,那個人已經不喜歡我了。”徐文澤淡淡道。
“喲,瞧着挺遺憾啊!”越塵眯着眼睛道。
徐文澤心中一慌,“我沒!”
越塵卻笑着道:“那更要進去放鬆放鬆了。”
徐文澤生無可戀的被兩人拐帶進去。
幽庭樓裡面有四層樓,一樓是坐着喝茶聊天看錶演的地方,二樓是包間,三樓以上就是房間了。
一進大堂,就看到穿着香豔自帶香氣的清秀男子穿梭在客人桌間,有的嫵媚大膽,有的清雅出塵,有的出口成章,有的能唱會跳。
“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越塵笑着道。
而身旁的兩人看着有些男人摟抱在一起親熱已經有點適應不了了,徐文澤轉身想走,被霍落硬生生的拉住,一副不能他一個人噁心死的樣子。
直到龜公把他們引到包間之後才讓兩人喘了一口氣。
“好好的男人,一個一個幹嘛這樣,受不了!”霍落嫌棄的坐下。
“這不是挺好看的,待會還要叫幾個進來,你們先想好你們喜歡什麼類型。”越塵笑着說道。
徐文澤緊皺的眉頭就沒有放鬆過,也終於坐下,沉聲道:“兩位哥哥,你們老實說吧,這一次又是要查什麼案子嗎?”
霍落臉色不自在的摸了摸下巴,瞥向越塵。
越塵笑着喝茶道:“查……有意思的事情,不過不關你的事兒,少問,今晚就當來見識一下的。”
徐文澤一臉的無奈,“你若真的這麼喜歡查案,不如還是去大理寺吧。你們不領正職,卻又喜歡管正事,這不是很不方便?有了職位再管,理由也正當。你們兩個這麼優秀,別浪費自己的才華。”
霍落沒有說話,又看向越塵。
越塵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不在漩渦中,做什麼才更加自由,看得也會更加清楚,等你進了宮就知道了。別管我們的事情,先說說太學的情況吧,曹老身子骨怎麼樣了?掌教是不是還喜歡罰人跪冷泉洞?啊呀,這些都沒意思,還是給我八卦一下之前喜歡你的那個吧,怎麼就不喜歡了?你這麼優秀,還敢移情別戀,難道太學還有比你更好的男子嗎?”
徐文澤瞬間被反制,滿臉的尷尬,不想多說,只能打開窗戶,看看錶演。
只是一個瞬間,徐文澤似乎在三樓的走廊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徐文澤臉色一變,視線立馬追蹤,果然繞過一個角度真的看到了那個人。
嚯的一下,徐文澤就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眼睜睜的看着他隨着一個小倌走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林……”
“怎麼了?看見熟人了?”身後響起聲音。
徐文澤這纔回過神來,坐了下來,“沒……看錯了。”說完,臉色卻十分難看,他其實聽說過的,聽說他是幽庭樓的常客。
只是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林青漾。
你不是喜歡楚璃書了嗎?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爲什麼……
這時候有人進來詢問有沒有想要點的郎君。
“我聽說你們這裡有一個叫玉障郎君的,姿色不錯,我就點他了。”越塵道。
龜公一愣,陪着笑臉,道:“實在不巧,玉障郎君今晚已經被包下了,就在剛剛,纔上去。”說着就指了指三樓。
“既然是剛剛上去,現在還沒脫衣服吧,那位客人今晚的消費我請了,讓他把玉障讓我一晚。”越塵財大氣粗的說完,就伸手撈起旁邊霍落的錢袋拋到桌上。
霍落臉色一急,但是爲了大局,只能狠狠的瞪一眼,然後憋住。
“這……這,對方是玉障郎君的老客戶了,而且也是有身份的人,我們也得罪不起啊。”
“誰啊?”
龜公爲難。
越塵就拋出賞銀,龜公笑了笑,輕聲道:“就是安南侯府的二公子啊,每個月都來的,非常喜歡玉障,每次都是陪一晚上的。”
越塵想了想,突然驚訝的看向旁邊一直沉着臉的徐文澤,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揮了揮手讓龜公下去。
“怎麼了?不要了?”霍落問道。
越塵卻看向徐文澤,笑着問道:“文澤啊,想不想玩點刺激的,比如捉姦在牀怎麼樣?”
霍落:????
徐文澤:!!!
另一邊,龍門賭坊。
兩個賭鬼勾着肩,笑嘻嘻的從門口出來,指着一旁的酒肆,笑道:“走,今晚運氣這麼好,咱們去喝一杯。”
“真是碰到了一隻傻肥羊,看着挺年輕的樣子,估計是沒有賭過,要不是我們心善,今晚一定讓他連褲子都輸掉。”
“聽那小子的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來的,贏多了也不怕他找咱們鬧!舒坦。”
“王老五,他最後沒錢輸,抵押給你的是什麼?”
“一個玉葫蘆小掛件,瞧着應該是值五兩銀子,回頭沒錢當掉,現在我自己帶着玩。七哥,你呢?”
“我是玉扳指,看不懂上面雕刻着啥,我這兩天輸的多,缺錢,明天就當掉。”
兩人笑得志得意滿,勾肩搭背的走遠。
不久從賭坊中走出一個帶着斗篷的人,微微擡頭看向遠處的兩人,冷笑一聲。
路過的人不經意的一瞥瞧見了大半的俊美臉龐,都不由的頓住了目光。
但是很快,那人就消失在人羣中。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幽庭樓附近的茶攤了。
這人自然是出來辦事的楚璃書。
楚璃書今晚計劃出來是擔心日後徐文澤再回院舍的時候,自己沒有機會偷出門辦事,所以不得不趁着今晚出來。
爲了壓住不太受控的情緒,練字一個時辰後纔出門,只是他沒有想到林青漾不僅私藏小倌褻衣,還打算夜會小倌,所以在偷偷下山的過程中看見某人的時候,楚璃書真的是氣笑了,難怪啊!難怪今晚說不陪他,他一點都不爲難,生病成那樣竟然還有這種心思偷跑出來見情人,當真小瞧他。
密信已經找地方藏好,佈局也完成,一切十分順利,只等驗收結果了。
可是他心中卻沒有成功一步的滿意。
砰的一聲,茶杯重重的砸在桌面,碎裂開來,嚇得小攤販一跳,不過很快有銀子拋了過來,小攤販就喜笑顏開的繼續上茶。
壓抑不住,不斷沸騰,幾乎不受控的怒火在腦海中肆虐。
楚璃書不得不回憶過去的種種來重新分析林青漾到底有沒有騙他。
但是思考到的結果其實只有一個。
對林青漾而言,他和玉障,一個走心,一個走腎。
他只是代替了之前徐文澤的位置而已,可不是代替了玉障的位置。
林青漾終究是男人,之前喜歡徐文澤,還不是常常來找玉障發泄,想要溫柔鄉。
這很合理,喜歡他,也不用爲他守身如玉。
這種也比起對徐文澤的心思,甚至稱不上背叛。
而且他又不喜歡林青漾,跟他也沒有什麼關係承諾,管他是不是跟別的男人做什麼齷蹉的事情!
他有自己的正經事做,不值得浪費時間管林青漾這種私事。
楚璃書理智壓住自己不聽話的情緒,起身就往相反的地方走,他該做的事情做完了,該回太學了。
管他林青漾今晚會不會死在小倌牀上。
最好死在那裡,別回來了。省的回來,礙眼!
……
“越大哥,這樣不好!”
“啊呀開個玩笑,說不定還能多認識一個朋友呢?沒事的。”
徐文澤爲難的看向霍落,霍落聳聳肩表示無能爲力,一般越塵決定的事情就是非做不可的,誰攔也沒用。與其讓他一個人去冒險,還不如跟着,有什麼事情還能周旋一下。
徐文澤見霍落又無條件的站在越塵這一邊,也只能跟上。
三人來到三樓,正要前往徐文澤剛剛看到的房間,就聽到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吵鬧。
三人被轉移了注意力,看向了樓下,就見是一個醉鬼試圖靠近一個穿着斗篷的男子。
只是看着斗篷男子的樣子就知道也是客人,不是這裡的郎君,而那醉鬼顯然是耍酒瘋看上了斗篷男子,就仗着人高馬大試圖強行摟抱人家,於是就鬧起來了。
“身手靈活,閃避技巧精妙,還試圖暗中偷襲,可惜沒有內力,連力量都薄弱,不是那醉鬼的對手,很快就會被拿下。”霍落本能的分析道。
“看身形,可能還年輕。”越塵也開口道。
“那……幫忙?”徐文澤道。
越塵看向霍落,霍落其實也是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直接伸手一抓,把旁邊掛着裝飾的簾布扯了下來,用內力一催,如同繩索一樣朝樓下甩去,一把纏住了斗篷男子的手腕,直接把人給拉上了三樓。
男子穩穩落地,越塵誇耀道:“勇氣可嘉,竟然沒有嚇到尖叫?”這三樓高度可不低。
而樓下的人卻已經罵了起來,霍落冷笑一聲,直接飛躍下來,幾個凌雲縱步就落在了醉鬼桌前,對方剛要出手,霍落已經迅速出拳,一拳下去,醉鬼倒地,周圍頓時吵鬧起來。
“沒事,暈倒而已。”隨即丟了銀子在地上,算作湯藥費。很快又飛躍上樓,衆人驚歎仰望,這武功堪稱一絕。
“你……”這時候徐文澤也注意到了斗篷男子的半張臉,認識的人自然能一眼認出來。“璃書兄,你怎麼……”
楚璃書擡起一隻手緩緩掀開斗篷,露出清俊的臉龐,如畫的五官讓所見之人無不驚歎。
越塵敢說這裡自持美貌的小倌沒有一個比得上眼前,也難怪剛剛的醉鬼這般糾纏,只是這人的眼神也太沉了吧,竟然一點都看不透,這可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眼神。
越塵自認爲很會看透人心,但是面前的這個倒是讓他有些失手了。
越塵來了興趣,“文澤?熟人?”
“文澤兄……”楚璃書緩緩開口。
徐文澤瞬間反應過來,一臉的尷尬,“我……我在這裡是巧合,是陪着朋友來的,這兩位是越塵和霍落。”
“越大哥,霍大哥,這是我的同窗舍友楚璃書,也是安南侯的外甥。”
楚璃書的眼神緩緩從越塵和霍落的臉上掃過,表現的如同第一次見面道:“兩位兄長好。”
越塵立馬反應過來,“哦,是找你表哥來的?”
徐文澤也神情複雜的看向楚璃書,今天剛剛還說過那些叮囑,結果林青漾轉身就來找小倌,這可太讓人尷尬了。
楚璃書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徐文澤,他本來就是爲了不讓人任何人知道他出來過,才趁着今天出門的,結果還撞上了,真是最麻煩的情況,讓他在他的計劃中留下了蛛絲馬跡,只怕要爲未來埋下隱患。這都是某人害的,楚璃書不禁更加惱怒在心中給林青漾記下一筆。
“是,表哥身體不好,不該來這裡,我發現他出來之後,就想着來帶他回去的。”
“倒是一個懂事的表弟。”霍落單純的誇耀道。
但是越塵早就從徐文澤不自然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什麼,安南侯府二公子林青漾好男風,來找小倌,面前的楚璃書又如此貌美,看來移情別戀的對象找到了。
越塵嘴角上揚,似乎更有趣了。
四個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各懷心思的尷尬寒暄,突然門內傳來一聲慘叫以及一聲哭求的‘不要’。
四個人臉色同時變了。
“嚯,難道已經……挺猛啊!”越塵嘴欠道,就看到面前兩個男人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
徐文澤張了張嘴,想說他們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可是身邊的楚璃書突然一動。
越塵和霍落都有些驚訝,只見剛剛還一副禮貌有度的表弟竟然瞬間失控,帶着渾身的煞氣,如同黑豹一樣衝過去,一腳踹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