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仍覺陳青洲的死而復生太虛幻,仍害怕一旦和陳青洲分開,最後一睜眼清醒過來,發現真的只是個夢。
糾結着,阮舒問他確認:“你和榮一要多久能處理完?”
“很快。”陳青洲的答案很簡單。
簡單得好像在敷衍她。
分明洞悉她的心理,他安撫:“不會有問題的。這裡是我一手創建起來的,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裡。”
阮舒蹙眉,未語,心中還在搖擺。
“行了,別耽誤,抓緊時間去海城,我也抓緊時間,儘快了結儘快回去陪清辭。”陳青洲催促。
想到傅清辭還在等他,阮舒不再猶豫了:“好~那你自己小心點。你記得和我保持聯繫,我到海城和他碰完面,馬上就去找你和晏西~”
“嗯。”陳青洲點頭,然後扭頭看莊爻,“強子,還沒來得及和你多聊幾句。”
“來日方長。”莊爻平靜。
“對,來日方長。”陳青洲淡淡一笑,“那小阮先拜託給你了。”
莊爻二話不說,利索地蹲身阮舒在面前,重新背起她。
三人前行了幾步,就到了陳青洲所說的那個路口。
“你們走這邊能下山。”陳青洲擡手指了指,說,“村寨裡的守衛之前大部分被楊炮和薛叔調派去找人,在後山的陷阱受了傷,現在也都集中在村寨裡救治,你們不會遇到阻攔的。”
“嗯嗯。我們先走了。”莊爻絲毫不拖泥帶水,即刻邁步。
阮舒扭頭往回看。
陳青洲沒有馬上拐上他要走的那條路,就駐足在路口目送他們二人。
月亮彎着一道鉤,灑下的清輝並不亮堂,隨着漸行漸遠,便越模糊陳青洲的面容,模糊他溫潤的眉眼。
但阮舒彷彿仍然地清晰地看到他清黑的眸子始終對她含着笑意。
擡起手,她朝他揮了揮。
陳青洲亦擡手,加以迴應。
夜風輕輕地吹,清清涼涼的,拂過她的耳,拂過她的臉,拂過她的眼。
阮舒忍不住眨了一下睫毛。
一瞬間,恰好陳青洲的身影就此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這種感覺,像極了回魂夜,故者重現人間,只爲與生前未來得及見最後一面的親人正式做最後的道別,了卻心願後安心去投胎。
阮舒從來不是個迷信的人,可今夜陳青洲的死而復生過於突然過於驚喜,令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產生這些神神鬼鬼的念頭。
心頭一個緊張,她抓着莊爻的肩,忙不迭問:“我看不到陳青洲了!”
莊爻:“……”
明白她其實只是需要第三個人邦她肯定,他十分耐性地回頭瞥了一眼,然後解釋:“姐,被樹擋住了。”
“噢……”阮舒瞭然地拖了個不長不短的音,放鬆下來。
“我在半路遇到他的時候,也以爲自己撞鬼了。”莊爻笑笑,畢竟當初他是和阮舒一起見證陳青洲的死亡的。
阮舒倒是才記起來問他:“你怎麼會和陳青洲一起的?”
“姐你放的濃煙我們瞧見了,明知道大致方向,但就是一直轉圈,進不去,還接連不斷地遭遇陷阱。我當時是先打算折回去村寨,改裝讓九思買回來的遙控飛機,結果連折回去都迷了路。”莊爻訕訕,但也不至於覺得丟人,因爲如果不是這樣,他大概就和陳青洲錯過了。
“我當時也不小心踩到了陷阱,及時抓住雜草纔沒馬上掉進去,正愁找不着支點爬上去,陳青洲拉了我一把。”莊爻繼續講述,“他着急去找你,多餘的話我們也沒多聊,在見到姐你之前,快速地溝通了情況,再簡單地分了工。”
阮舒總算大致有了個數,然後她的眉頭又不自覺擰起來——剛剛忘記問他,他打算怎麼了結陳家?
看陳青洲的樣子,好像挺容易的。
可她不得不懷疑,他可能只是在她面前沒真實表現出來而已。
他這一“復生”,關乎他的性命,也關乎傅令元的安危。一旦他還活着的風聲穿到陸家的耳朵裡,傅令元多年來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
而且,剛剛當着陳青洲的面,她沒問他確認,他的出山,究竟有沒有和傅令元商量過?
一開始她就揣度過,以她對傅令元的瞭解,當初她把傅令元誤會成那樣,傅令元都能忍住不告訴她實情,這回怎麼鬆口了?
當然,她也考慮過,或許傅令元意識到此次她身處環境的危險性,覺得解鈴必須繫鈴人,所以被迫無奈出此下策。
但,傅令元先送來了莊爻,尤其還冒着巨大的風險送來了榮一,從陳青洲趕到的速度來看,明顯和榮一存在時間上的重疊。
另外,看莊爻的反應,也事先沒得到陳青洲要來的通知。
那麼她不得不懷疑,傅令元是不是不知道陳青洲的行爲?
心念電轉之間,阮舒忙問:“你跟傅令元說過現在的情況沒有?”
“還沒。從我和陳青洲碰着面到現在都還沒有。”時間緊迫,哪有那個功夫?此時她不提,莊爻也壓根拋到了腦後。
“手機給我。”阮舒伸手。
“一個給陳青洲用了。另外一個我剛給二筒發完消息後也沒電了。”莊爻說,“等一會兒下山和二筒匯合後,再借二筒的手機吧。”
通知二筒了……?
九思,二筒,來了這麼多人……
阮舒頓時不着急了。
就算傅令元先前不知情,現在也該知道了吧?
知道陳青洲出現了,知道她平安了,知道……她已經知道他其實救了陳青洲。
他,作何感想……?
…………
作何感想?
聽完二筒的彙報,傅令元的心情別樣複雜。
捺下千愁萬緒,他薄脣一抿,先問二筒確認:“她沒受傷?”
“沒具體說,只讓我趕緊先下山去和他匯合。”
“其他人呢?”傅令元又問,“榮一和九思有沒有和你一起?”
“沒有。”二筒告知,“他們倆把陳家下屬都召回村寨的時候,就故意把我隔開了,我琢磨着是他們是要處理陳家內部事務,不方面我參與,所以沒探究。”
那麼,陳青洲接下來要幹嘛,暫且無從得知了?傅令元眉峰聳起,也就未再多問。
“行,我知道了,陳家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等下和她匯合之後,你再給我消息。”
交待完,他掛下電話。
手機里正進來一條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