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單位都在市區裡,華子建沒用多長的時間就轉完回到了自己辦公室了,他正在想今天晚上沒有什麼應酬,自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王稼祥卻走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就坐了下來,說:“華市長,晚上沒事情吧?”。
華子建就反問他:“你今天不忙?”
“忙什麼?大老闆都上省城了,好多單位的人現在都早跑了,我也沒事情了,晚上到我老爺子那裡坐坐,好久我也沒回去了。”
華子建就不能推辭了,這王稼祥的老爺子在新屏市也是很有一定影響力度的,除了一手高超的醫術,和冀良青的關係也是很不錯,華子建幾次在王稼祥的面前都客氣的說過,抽時間去拜會一下王老爺子的,但因爲每天這窮事情多,就一直耽誤到現在,這時候王稼祥一說,華子建當然就要答應:“好啊,好啊,我也真想見見你家老爺子,對了,你老爺子抽菸嗎?”
華子建擔心搞醫的人都很注重健康問題,所以有此一問。
王稼祥笑着說:“我那老爸啊,什麼都不忌,菸酒都來,怎麼,你不會是想送禮吧?要這樣的話,你乾脆送給我好了,我代表老爺子對你表示真誠的感謝。”
華子建哈哈的笑着,說:“你做夢娶媳婦,儘想好事。我還想讓你給我送禮呢。”
說着話,華子建就到櫃子裡翻騰了一會,找了幾條中華,幾瓶好酒,裝了起來,說:“不管怎麼樣吧,第一次見你家老爺子,我還是要表示一下的。”
王稼祥也沒有在說什麼,拿起了手機,給家裡老爺子去了個電話,說晚上有貴客登門,讓老爺子準備幾個小菜。
他老爺子就說:“你小子是不是想吃好的了,假借別人的名頭。”
王稼祥說:“我一天吃的都不想吃了,還到你那混。”
這倒也是真話,王稼祥一個辦公室主任,管的就是吃喝拉撒睡的事情,只要想吃,頓頓都有。
放下電話後,華子建說:“你多久沒回去了。”
“有一個多星期了吧,現在我住的那個地方大門關的早,白天這閒事情又多,沒時間過去。”
華子建也知道王稼祥每天實際上也忙,就說:“老爺子也沒有找個伴的想法?”
王稼祥搖搖頭說:“我家老爺子自己過的瀟灑呢,請了個保姆,每天除了看看病,就是研究他那一堆古董,都快走火入魔了。”
華子建笑笑說:“這也不錯,老人有個愛好不錯。”
“就是費錢啊,那些東西看着不起眼,一聽價格,能嚇你一跳。”
“這有什麼,這還不都是幫你在存錢,老爺子百年之後,還不都是你的。”
王稼祥笑着說:“嗨,他也是經常這樣給我說的,你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兩人說說笑笑,也就到了下班的時候。
王稼祥開着車,就拉上了華子建,一起到他老爹那裡去了。
華子建到了地方纔知道爲什麼王稼祥沒時間過來了,他老爺子住的這地方還真的有點遠,在郊區靠近了山根的下面自己修了一幢別墅,不過這裡的景色很不錯,茂密蔥蘢的竹子沿着小路錯落有致地站成兩排,翠綠的竹葉則在頂端逐漸合圍,形成了一個圓拱形的“屋頂”,濃烈的陽光和夏天炙人的熱氣就這樣被隔絕在外了。
別墅的建築是中式和西式搭配而成的,這中與西結合得如此和諧,中式的基礎韻味與西式的建築符號和細節取長補短,不但富有審美的愉悅,更重要的是令居住舒適而貼近自然。外部空間佈局有中式住宅圍合的感覺,整體體現了小而精的優勢。精緻別墅散落在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遠離了所有的都市塵囂,寧靜幽遠的感受令人神馳。
王稼祥的老爹也就50多,不到60歲的樣子,微胖而白皙的臉上似乎看不到皺紋,他是中醫世家,據說祖上曾爲御醫,他在大學讀醫科時就潛心於研究《易經》《黃帝內經》《丹經》《本草綱目》,在中醫上有許多獨到的見解。
誰知大學畢業後,由於就業競爭激烈,加之朝中無人,竟分到了新屏市郊區的一家鄉鎮醫院,幹了好些年,也沒有得到提拔重用,他一氣之下,就辭職開了個私人診所,開始幾年,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他,就醫者寥寥無幾,經濟也非常拮据。
連當初王稼祥上大學都是緊緊張張的,不過後來遇上了冀良青,那時候的冀良青還沒當新屏市的市委書記,還在市裡一個局做局長,剛好冀良青有一個頭疼的毛病,上了很多大醫院都沒有治療好,聽人說起了王稼祥的老爹,當時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就來了,沒想到這老頭拿出了手段,一副中藥下去,就制住了冀良青的痛疼,兩人也就結下了不解之緣。
冀良青還常常向他請教《易經》中的一些問題,順便在經濟上資助他,同時在外界爲他廣爲宣傳,使他漸漸生意興隆,聲譽鵲起。這王老頭診斷病情從不用醫療器械,而是用傳統中醫的“望聞問切”,百分之八十的病他只需一望便能確診,只有少數患者纔要用到“聞問切”。他之所以着重於“望“,是因爲他深諳中醫的精髓。
中醫把人看作“濃縮的宇宙”:如果說十二經脈是宇宙中的湖泊山脈,奇經八脈就如同大地的溝渠;如果說五臟六腑是漂泊在大海上的陸地,人體氣血就如同貫穿在各洲際間的大海,而人的臟腑陰陽氣血有了變化,就必然反映到體表,特別是臉色和舌質舌苔會發生相應的變化。
所以,“視其外應,以知其髒,則知所病矣。”
王老頭用他獨特的方法診斷後就開個中藥方子,簡單得使人難以置信。但是,許多在大醫院久治不愈的疑難雜症,到他這裡居然藥到病除,而且,他從不定收費標準,患者經濟富裕的就多付點,貧窮的可以少付甚至不付。
當然,他並非什麼人什麼病都看,沒有確切把握的病基本上是婉言謝絕。他每天上午
營業,只看五人,別墅外都是趕來尋診的病人,下午看書喝茶聊天,晚上打坐練功。
排號請他看病的不計其數,其中不乏達官貴人。因爲他每天看病只限五人,所以人們給他的綽號是“怪醫王老五”。
王老五還有個愛好就是收集古玩,字畫,他看古玩,不用手摸,更不用任何儀器,而是十有八九“一眼定乾坤”,遇到非常特殊的器物,他才需要用舌頭舔一舔來斷定。
按他的話來說,他看一眼,不僅能看出形工質色包漿,而且能感受到物品的氣場,因爲一件器物的時間越長,它汲取大自然的精華後儲藏的能量就越大,氣場就越強,而自然的氣場與人體的氣場能夠相通。至於他爲何要用舌頭舔一舔,他卻始終秘而不宣,只道是“獨門功夫,天機不可泄露”。
他老早就在別墅的大廳弄了一壺好茶等着王稼祥和華子建了,他到事先不知道華子建要來,而且也不認識華子建,但聽王稼祥說是個貴客,那估計也應該差不多有點分量的,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這王稼祥什麼毛病的人啊,那一般的等閒領導都從來沒有放在他眼裡,要說起來,他比自己有時候還要牛。
他就一面笑着招呼華子建,一面聽着兒子的介紹,和華子建說着幾句官面上的客套話,一面認真的看了華子建幾眼。
見華子建長得氣宇軒昂,清秀儒雅,高鼻樑,大額頭,濃黑的眉毛下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常常處於若有所思的狀態,他就暗叫一聲不錯,這是一副發達的相貌,按易經上講,將來飛黃騰達不在話下,王老爺子就對華子建多了幾分親近的感覺。
大家一起做了下來,老爺子就說:“先吃飯還是先喝茶?”
王稼祥看看華子建,華子建就說:“先坐一會吧,也不怎麼餓的。”
老頭連聲說:“好好”。
就動手泡起了茶葉,三個人一起閒扯了起來。
王老爺子就對華子建說:“今天真是難得一見啊,我早就聽稼祥說過你幾次了,也聽別人說過你的名字,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華市長比我想象和看到的更有份量。”
華子建就當成了老爺子的客氣話了,笑了笑說:“老爺子你過獎了。”
王老爺子搖着頭說:“華市長啊,你可不要把我的話當成一種奉承,說真的,您命中運勢很旺,擋都擋不住!唯一要注意的,是別跟也正當運的人鬥,兩虎相鬥,必受傷!就好比鑽石戒指不要跟鑽石戒指磨擦一樣的道理。”
華子建一愣,但很快就淡然一笑,說:“那麼表示我可以跟不當運的人去鬥囉?”
“那也不行!”王老爺子沉吟了一下:“當運的人去欺侮不當運的,是不厚道。不厚道的人,運走不長!”
華子建就笑着說:“照您這麼說,我是誰也不能鬥了!”
“可不是嗎!人在運上,愈要謙沖自牧,不但不能鬥人,即使有點小虧,也不妨吃着。”王老爺子笑道:“有福氣,不獨享,讓大家分享,福澤才綿長!”
華子建含笑點頭說:“老爺子的話很深刻啊,不過只怕我有時候做不到這點,在很多事情上,我沒有辦法剋制自己,也沒有辦法裝聾作啞,這該怎麼辦?”
王老爺子就眯起了眼,在認真的看了一會,說:“那就只能憑運氣了,看你的旺運有多熾烈,有些事情我也算不準的。”
王稼祥先自己笑了,對華子建說:“難得啊難得,你不知道啊,很多人求我老爹看相他都不看,今天你來,他主動給你看,這就是緣分啊。”
華子建也連忙表示了感謝,說:“謝謝老爺子如此厚愛。”
老爺子臉上沒有絲毫的笑容,說:“華市長你知道有兩種人是看不準的嗎?”
華子建搖搖頭,說真的,他是從來都不相信這一套的,他一直堅信着毛老爺爺的話,人定勝天,對這些易經,八卦,看相和推算,他在心中一直認爲是旁門左道,不過今天礙於王稼祥的面子,不好明說。
王老爺子自顧自的說:“一種是很爛的命,不好算,還有一種的大運之人,這種人將來是要成就一番大業的,可以說要青史留名,這樣的人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是算不出來的。”
華子建心中一動,但他可不想繼續着這個話題扯下去了,萬一老爺子說的太過頭了,這話傳到了外面,到引的別人的嘲笑。
華子建就呵呵呵的笑了起來,說:“老爺子的話太深奧了,我們很難吃透啊,不知道老爺子對現在不斷上漲的房價怎麼看。”
華子建必須轉換一個話題。
老爺子果然就接過他的話頭:“華市長啊,這《易經》告訴我們,世上萬事萬物都在變與不變之中,而順應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現在房價肯定是不會下來,這是順勢。”
華子建釋然笑道:“不知道老爺子有沒有理論的依據。”
王老爺子就笑笑,說:“當然有了,其實推算也好,算命也罷,都是要和現實結合的,我爲什麼說漲,第一,現在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有百分之七十靠的就是土地出讓金,如果把這一塊大大壓縮,政府靠什麼過日子?第二,農村城鎮化和城市現代化是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房地產業的發展空間一定不是短期的。第三,任何事情變中也有不變。但作爲稀缺性資源的土地的價格絕不會降。”
這一說,連華子建都有點驚訝起來,看來這老爺子不光是在易經中侵淫,連現實的局勢也看的如此透徹,難怪冀良青都和他經常走動,結爲好友,看來真是名不虛傳了。
想一想,華子建說道:“是啊,老爺子所言極是啊,這也很讓我擔憂未來老百姓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老爺子搖搖頭,幾人都有點唏噓之意。
щшш◆ ttκā n◆ C〇 王老爺家裡這個保姆做的菜還是不錯的,華子建今天酒沒有多喝,主要是吃,他現在很少能吃到這樣的家常菜了,每天不是喝酒
就是在食堂吃,胃口一直不是太好,今天他算是撈着了,連吃了兩大碗飯。
看着他這個吃相。連王稼祥都笑話起來了,說:“不知道的好說我們市長几天沒吃過飯呢”。
華子建也是哈哈的大笑。
回到了自己住的賓館,華子建靠在牀上本來是想看看書的,一時又想起了王老爺子的話,華子建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王老爺子的話應該算是一種什麼性質,他努力的想要摒棄一種從心底泛動起來的那種莫名的想法,但卻不能做到。
自己經歷了機關生活的諸多歷練,心態似乎在日復一日的時光裡變得蒼老了許多,內心似乎有了更多的滄桑感,自己知道自己活在一個紛擾的世界裡,這個世界已沒有了權威,沒有了偶像,找不到經典,找不到理論,當今社會已沒有一統天下的準則,舊的秩序已被打破,新的秩序尚未建立,綱紀已廢,人心不古,人人都在擁擠不堪的同一條道路上行走,卻發現只有出發點,沒有目的地。
生存就是一切,已得到了的,千方百計拚命要保住既得利益,兩手空空的,眼珠子發紅拚命向前拱。昨日被黑錢撐飽的,不知哪天東窗事發鋃鐺入獄。今天昧良心巧取豪奪發家的,不知哪天老本賠光人財兩空,今天給人下套,保不定明天被人下藥。沒有永遠的贏家,只有暫時的勝者。整個社會就象一列破損的列車在不安和動盪中負重運行,人人都被時代和社會牽着鼻子走,浮躁和茫然是通病。
華子建的精神已有些疲憊,但今天老爺子的話讓他又一次有了躁動和希望,自己真的就如王老爺子說的那樣是宏運昌盛嗎?
自己會不會就永遠的窩在這個新屏市呢?這樣的問題過去華子建很少想過,但今天他的心情不在平靜了,他有了一種衝動,一種期盼,且不說王老爺子看的是否準確,但至少自己應該向着一個更爲宏遠的目標去奮鬥,名留青史,國之棟樑,這纔是自己最終的最求。
在這個想法裡,新屏市現在遇到的問題都不算什麼問題了,華子建感到一下子自己精神和鬥志又旺盛起來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好幾天了,全市長和冀良青在省城開會也回來了,全市長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華子建廣場項目的招標情況,問他最近幾天的進展如何,這次到省上開會,全市長已經把這個項目作爲一個重頭戲給省委王書記做了詳細的彙報,還給王書記保證,很快該項目就會動工了,並邀請王書記在奠基儀式的時候也能到場參加。
王封蘊書記沒有明確的給他答覆,不過對這種不要省上一分錢就能搞下來如此大的一個工程也是做了一個肯定,給全市長打了打氣,讓全市長的心情一下子幸福到了極點。
他就暗自得想,這個可是新省委書記啊,自己要能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影響,以後對自己仕途很是有利。
但華子建給他的回答卻讓他有點不太滿意了,華子建說項目招標恐怕還要等上一個階段呢。
全市長就在電話中問:“爲什麼啊,不是已經初選了幾家嗎?我們應該抓緊展開這項工作。”
華子建說:“現在出了一點小狀況啊。”
“什麼狀況?”全市長有點擔心的問,這個項目已經給上面吹出了話,可千萬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華子建就說:“現在拆遷戶又開始鼓譟起來了,說購買那面的房子太貴了,比新屏市其他商品房要每平米高出幾百元,所以搬遷恐怕還要拖拖。”
全市長吃了一驚,說:“過去不是和劉老闆已經談好了購房的價格嗎?他怎麼能隨便的亂漲。”
“劉老闆?現在人家換人了,是張老闆的房子了,聽說他們兩家合併了。”
全市長就感到頭一陣的發懵,怎麼他們合併了?自己還不知道?
他趕忙就掛斷了華子建的電話,給那個過去和自己有過錢財來往的劉老闆去了個電話。
華子建放下電話冷冷的笑了笑,現在的難題已經不是自己的難題了,自己已經把這個包袱扔給了全市長,讓他先頭大幾天在說。
不過華子建也沒有離開辦公室,他是知道,很快的全市長就會召見自己的,這樣的麻煩量他全市長也處理不了。
華子建就在自己辦公室美美的抽了一支菸,喝了一杯茶,那面全市長的電話就追了進來:“華市長啊,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華子建就嘴裡答應着,又磨蹭了一會,才施施然的到了全市長的辦公室。
華子建一進去就看到了全市長,他正在辦公室焦躁的來回走動着,見到華子建來了,連忙說:“華市長,你趕快的和張老闆接觸一下,上次你幫他協調購買過土地的,他應該多少能給你個面子。”
華子建很虔誠的連連點頭說:“是是,不過我昨天就專門約談過他了。”
全市長說:“子建啊,在這件事情上,我們還是要低調一點,我的意思是辛苦你一下,親自上門見見他,不管怎麼說,他現在這個房價要降下去,這個工作你一定要做一做。”
華子建面有難色的說:“唉,昨天我們談了好幾個小時,他客氣是很客氣的,但是咬定了房價不鬆口了,我也很是爲難。”
全市長也皺起了眉頭,依然在辦公室來回走動,坐不下來,他現在真有點擔心起來,這個問題不解決,拆遷戶是肯定不會順利的搬走,他們不動,房子不能拆遷,項目就只能停擺了,自己給省上說出去的話也就成了笑柄。
轉了幾圈之後,全市長就站在了華子建的面前說:“要不我們分頭進行,你在這面和張老闆談,我那面先把標招了,這樣就不會耽誤什麼事情,你看怎麼樣?”
華子建搖了一下頭說:“恐怕事情有點複雜。”
“什麼複雜?”
“這拆遷不解決,就是招了標也沒用啊,再說了,我擔心招標更刺激了張老闆,那個價格更下不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