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媽媽和領妹崩潰地大哭着,林震氣得虎軀顫慄,關節嘎嘣作響,腮幫子鼓了好幾下才走上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擲地有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就是社會,我們還太天真了,楓子,此刻受到的所有不公都是因爲我們還不夠強大,但你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林震陪你!”
林震的話就像一陣清涼的風讓我復甦,我從肩膀上的那隻手上感受到了一種力量,這是讓弱小的我得到救贖的力量——兄弟。
我握住了他的手,一起看向了一臉怨毒與瘋狂衝過來的人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方便讓媽媽與領妹看到,所以夥計們強行帶走了她們,當然我要撒了個謊,我說我要和這些人講道理,會保護好自己的。
“強子,帶着兄弟們走吧,我和你楓哥留下。”媽媽和領妹被帶走後,林震對着身後的強子說道。
“震哥,楓哥,難道你們要……”強子非常不理解地看着我們,沒錯,無處發泄的憎恨往往會化作暗箭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傷害你,不如光明正大地讓他們發泄,泄了心中的怨氣,我才能安全地蟄伏,直到逆襲的那一天,用燎原的熱火焚燒曾經的不堪,當然,要燒的不是這些同樣可憐的死者家屬,而是真正該死的人……
強子嘆了口氣,帶着兄弟們走了。
至於林震選擇留下,我並沒有阻止,因爲換了我,我也會那麼做,而且阻止也沒有用。
“護好臉,臉上本來就那麼多青春痘了,再被劃爛可就對不起國家了……”
“哈哈,那感情好,免費祛痘,簡單粗暴,還是捂好襠,臉上的傷疤是男人的勳章,空缺的褲襠是男人的心傷!”
我和林震豪邁地笑着,掐着胳膊如同砂包一樣任他們發泄着,忍受着他們的唾液和謾罵,拳打和腳踢,就算是鼻青臉腫我們也沒有吭一聲,跟我父親與那些不明真相的死難乘客所受的苦相比,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只是,這頓打不會白挨,今日的傷痛,日後千百倍奉還給那些真正該死的人,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是誰,但那個發言人肯定跑不了的……
下午,回家的小道上,我和林震相互攬着肩膀一瘸一拐地走着。
“哈哈哈,我敢保證,你現在回家你媽和小蝶絕對不認識你了!!”
“吊毛,你先看看你自己的德行吧,我家的秋田見了你估計會認親了……”
雖然一瘸一拐的樣子連醉漢都不如,但是我們還是想自己多用一分力,讓對方少用一分力,結果到最後健步如飛,雖然我們臉腫的就跟熟透的茄子是的,但是我們還是牽動嘴角露出笑容相互嘲笑着對方,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精神病院裡跑出來兩個患者。
分開之時,我們的面色嚴肅了起來,林震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鄭重地說道:“楓子,接下來你要面對的還有很多,有事你一個電話!”
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堅定地說道:“阿震,你放心,咱那麼多年了,我什麼人你清楚的!走了。”
我和林震分開後一個人向家走去,這裡是青雲縣一個比較偏遠的家屬院,是我外公去世時留下的小平房,自帶小院,雖說很陳舊,倒也說得過去。
只不過今天很奇怪,往常我走到這裡,就能聽到我家養的秋田那響亮的叫聲,但是此刻沒有,而且我家是關着燈的,這太不尋常了,我加快了腳步,來到門前卻發現了讓我脊背發涼的一幕。
院子的門是開着的,門上不知道用血還是紅色的染料寫滿了各種詛咒的字眼:死、殺人犯、惡魔、爛人、人渣、畜牲、不得好死、下地獄、垃圾……
這些張牙舞爪的字跡充滿了恨意,讓我從頭凉到了腳。
“媽……小蝶……”我瘋了一般跑進屋裡,看到院子裡一灘血跡,狗窩已經被拆了,秋田狗倒在血泊之中,它的頭被割掉,用血書寫的字體在地上:殺人償命。
我絕望了,望着黑洞洞的堂屋,我不知道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我會變成什麼樣子,這道門如同地獄,很可能我就會沉淪,但我沒時間考慮,如同瘋狗一樣衝進去,打開燈,沒有電,我拿出手機,哆嗦着地打開手電筒,在近乎粉碎的傢俱中尋找着媽媽和領妹的身影,謝天謝地,沒有找到,起碼她們有可能還活着……
我撥通了媽媽的電話,可是無法接通,我六神無主地站在門口,如果最後的希望也破滅,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但只要有一點希望,我就不能放棄……
家裡變成這樣肯定發生了不小的動靜,鄰居馬大姨在家肯定聽到了什麼,去找她!我跑到了馬大姨家門口,敲着房門,她家的大黃狗汪汪地叫着,門開了,馬大姨探出頭來,看到我的時候臉色唰得變了,就好像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要知道以前我可經常給她兒子輔導功課啊,一到飯點就問你們弟兄倆吃點什麼?
我顧不上想這是爲什麼,焦急地問道:“姨,我們家被砸了,我媽和小蝶不在家,你知道她們去哪裡了嗎?”
馬大姨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啪得一聲把門關上,一句話隔着門板傳來:“不知道,以後別來我們家,晦氣!”
我懵了,爲什麼會這樣?她平時是那樣熱情的一個人!不行,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我余光中突然看到我另一個鄰居劉大爺探出頭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縮了回去,對,劉大爺離我家也是一牆之隔,他一定也聽到動靜了。
我敲響了劉大爺的房門,可是卻沒有人應門,我喊着:“劉大爺,你知道小蝶和我媽上哪了嗎?”
可是,沒有任何反應,明明前些日子他兒子買房還厚着臉問我家借了20000塊錢的,這個時候就不認人了?也是,我們連欠條都沒讓人家打,估計一定不把這當回事了吧,罷了,報警吧。
我報警了,在警察來之前,我把所有親戚朋友的電話都打遍了,特別是我的三叔,直接冷漠地說沒空,二姑的話,乾脆選擇不接,這是最親的兩個人,我的心涼透了,只是希望這個時候爲人民服務的警察可以幫我。
只是,一個小時了,他們還沒有來,我打電話催了好幾次,他們給出的理由是失蹤48小時後再聯繫,我說我的家被砸了,對方留下了死亡威脅,我懷疑她們的生命受到威脅,他們終於慢慢吞吞地出警了,來得是兩個年輕警員,把家裡的情況看了一番,裝模作樣地做了個記錄,就以這裡偏僻沒有監控,回去立案調查,讓我等待結果,就揚長而去。
夜已深,天空又下起了關門雨,房門上扭曲的血字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我怕了,我突然不想報仇了,我只想領妹和媽媽能好好的,我願意放棄一切,包括仇恨。
走投無路的我撥通了最後一個電話,那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後的依靠——林震。
我說:“阿震,小蝶和我媽不見了。”
他只說:“你在哪?”
我說:“家。”
他只說:“等我。”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兩分鐘後,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炸開了夜幕,尖銳的剎車聲後,是急促的腳步,那腳步在我家房門口停了一下,呼吸驟然粗重。
看到門上那些扭曲的血字,他衝進了院子,看着坐在臺階上,呆滯地望着地上狗頭的我,我擡起頭對上了他那焦急中帶着暴躁的視線。
“楓子!”一句飽含着熱絡的楓子,讓我僞裝的堅強瞬間粉碎,那晚的我,哭得如同孩子一般。
“阿震,我……”我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