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惡毒

明與沒有說話, 脣扯動了下,清湛的眸子就那樣定定地望着蘇子安。

或許他是想要開口說一些什麼的,但是手肘處那撕裂的疼痛讓他極爲難堪, 容忍不得, 眉頭緊皺起來。滴滴的冷汗順着他的面頰滑落, 直至那修長白皙的脖頸, 直至蘇子安的手指。

他隱忍着, 低垂下頭,眸光清湛,自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那聲音低沉膩人, 雖然苦痛,卻透着讓人想要狠狠肆虐的可憐意味兒。

蘇子安看着他這幅模樣, 忽然有些意動, 挑脣, 似笑非笑。她慢條斯理地抽回手,冷冷淡淡地瞧着他, 驀地彎彎眉眼笑了起來,說:“求我。”

高高在上的語氣,那樣傲慢,冷淡疏離,沒有一絲的動容。

她很喜歡在指尖碾磨一個絕望的人的感覺。細細地品嚐着他垂死的掙扎, 他喉嚨裡發出的不明的微弱求救的聲音, 落在她的耳朵裡, 比那些個無趣的音樂要好聽多了。

明與依舊沒有回答, 只是緊緊地抿着那毫無血色的脣, 似乎是痛的受不了了,受不下去了, 一直筆挺的腰桿子疼痛地彎了下去,捂着自己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兒。

還真是軟硬不吃,做什麼都是一副不會因此而彎下腰的清高模樣,賤到骨子裡了。

蘇子安不喜歡別人違抗自己。自從她成爲造紙師以來,就再也沒有人敢這樣對她了。在府門外面,她是大名鼎鼎,天資傲人的造紙師,年輕有爲,多少人拼破了頭,心甘情願地呈遞上滿手的金銀財寶,只爲求她畫作一筆。

已經……很少有人,敢這樣在她面前還是一副倔脾氣的樣子了。尤其是在蘇子安的脾氣漸漸地爲人所知之後。

嘩啦。

驀地,傳來一聲響動。蘇子安緩緩地擡起自己的腳,她的腳上沒有穿任何的羅襪,只是露出那瑩潤的腳趾,還有纖細小巧的腳掌。

下一秒,那隻腳就狠狠地踩上了明與的腳踝。雖然看起來無害,用的力氣卻十分的大,那架勢兇狠至極,看上去是想要直接踩碎明與的腳踝。

“……嗯!”

他再也忍不住,如蝦球一樣弓起了身子,白皙的面頰上浮現不正常的紅暈,自那瑩白的耳根子後面一路攀附而上,將整個人都染上粉紅的色彩。

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蘇子安冷冷地笑了一聲,說:“賤骨頭。”

她執起右手上的匕首,慢條斯理地俯下身去。那冰涼的匕首貼着明與的面頰,登時,火熱與冰涼相觸,傳來非比尋常的炙熱感覺。

蘇子安頭也不擡,脣側笑意撩人,兀自吩咐了一句,說:“你出去。”

沒有說出任何人的名諱,但是在場的三個人都心知肚明,蘇子安說的到底是誰。

二花許久未見到自家姑娘這樣血腥可怖的模樣,一向沉穩的面容也破了大半,略惶恐地磕了個頭,便迅速地拉開了房間的門,喘了一口氣,離開了這裡。

姑娘這一次……是真的讓人覺得,她是個瘋子。

那些個造紙師說的果然不錯,寧惹活閻王,不惹蘇子安。她動怒起來,什麼都做的出來。那些個折磨人的法子,在她這裡,簡直是家常便飯,信手拈來。

房子裡只剩下了兩個人。

兩個活人,還有牀榻之上的一個死人。如若不是因爲明與和她的關係特殊,恐怕,這屋子裡現在只剩下一個活人了。

明與喘着氣,沒有出聲。他的手臂還有右腳踝都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讓他難以容忍,只想要撲在地上,哀哀地出聲,痛苦地叫出來。

可惜不能。

真的不能。

明與甚至想到,如果他真的對面前這個女人求饒了,後果會更加的悽慘。她不會因爲他的恐懼而產生任何的憐憫心思,也不會因爲他覺得疼痛而就此罷手。甚至更有可能,蘇子安會因爲虐殺的快感而一發不可收拾。

那一張美豔的面孔之下,藏着許多不爲人知的濃烈惡意。

她把殺人當樂趣……

她把凌虐當消遣。

她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發泄的破損玩具,恨不得踩在腳底,踩爛了,碾碎了,這樣纔會有快感。

“硬氣呀,我的明公子。”蘇子安微微一笑,握着那把匕首,噗嗤一聲扎進了明與的胸膛裡,濺出了許多溫熱的血液,“我還是很想看見你什麼都不怕的模樣的,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滴滴答答。

粘稠溫熱的血液順着明與紫色的絲綢袍子滑落了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那袍子已經在胸膛處被扯開了大半,露出瑩白順滑的胸膛來。鮮紅的血液落在他的胸口處,添了幾分色氣,分外誘人。

明與終於忍不住,撫着自己的胸口,想要捂住血,卻絲毫沒有辦法。他緩緩地擡起頭來,耳側垂下如水的青絲,遮擋住了大半的面頰,嗓音依舊低沉悅耳:“……瘋子!”

他覺得有些委屈,可惜偏偏沒有人去訴說。

分明是他救了面前這個人,分明是他感受到了危險前來……他纔剛被蘇子安創造出來,在任何方面都沒有學習的經驗,和牀上那個握着匕首的少年搏鬥了好一會兒,這才搶下了蘇子安的一條命。

他半夜前來,現在……又落得這個下場。

明與嗓音沉了沉,說:“你身邊的人,終將拋你而去。”

他用的是一種很平淡陳述的語氣,像是在緩緩地訴說着這個事實,“所以你暴怒、狠戾,甚至薄情。”

蘇子安的手顫了下,匕首朝着他的胸腔推進了好幾分,發出沉悶的響聲。那是刀尖沒入肉中才會發出的、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聲音。

“……你!”

他沒有理會蘇子安,脣角扯開了一抹渾然不在意似的笑容,那樣慵懶,漫不經心地擡起頭,眸子裡深深淺淺地倒映出蘇子安的模樣:“惱羞成怒了嗎?可惜,我不會死。”

怎麼可能死去?

又怎麼……甘心就這樣活生生地被凌虐着死去?

更何況,他們的命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就算蘇子安能夠給他□□上殘酷的刑罰,也不能抹殺掉他這個“人”的存在。

被創造出的那一瞬間,就註定了,他們是緊緊相依的啊。

蘇子安白嫩的面上浮現了淡淡的紅暈,她像是暴怒極了,卻偏偏無可奈何。因爲她知道面前的這個人說的都是真的,都是事實,是最貼切的說法。所以她更加痛恨自己無法真正地殺死明與,手中微微用力,將那把匕首惡狠狠地捅進了明與的胸膛裡。

噗嗤一聲。

蘇子安手腕脫力,身子虛弱,跌跌撞撞地朝着身後趔趄了好幾步。

擡起頭來看的,他卻仍舊是笑着的。不僅是笑,脣角溢出了絲絲縷縷鮮紅的血液,卻還是咳嗽着,說:“主人,你還未死,我怎麼捨得拋下你就這樣死去?”

他嗓音低沉,帶着許些黏膩的情意,纏繞似的說出那兩個字:“主-人。”

“你閉嘴!”

蘇子安揚起手,驀地,一把拔出那把匕首。頓時血花飛濺,在半空中潑灑而出,又緩緩地落在了毯子之上,將這毯子染的暗沉。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傳到人的鼻腔裡,讓她覺得難受。

胸腔悶的發慌,覺得難過極了。

她覺得難受,明與也不比她好過多少。那些活生生流出來的都是他的血,胸口被蘇子安拿着匕首破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從裡面不斷地滲漏出血液來,順着他的腹部一路下滑,直至那被蘇子安踩的近乎粉碎的腳踝。

他無力地擡起手,指尖都在顫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脣側有鮮血噴涌而出,逼得他低低地咳嗽出聲,撕心裂肺。

痛。

……痛!

鋪天蓋地的痛意,幾乎要把明與活生生地撕裂了。

但這還遠遠不夠。

他顫抖着擡起頭,看見那個長相豔麗如三月春桃的女人緩緩地擡起頭來。她的一頭烏髮已經散亂了,披散在她圓潤的肩頭,那緋紅的脣冷冷地抿起,似乎是在笑,又像是在低嘲笑着。

而那一雙眼睛,陰毒、沉默,如同伺機窺探着獵物的毒蛇,緊緊地盯住了,就不會移開。

“我要讓你……無法好好地活着。”她喉間發出嘶嘶的聲音,笑起來,那樣豔麗惑人,不可方物,輕笑着說,“挑斷你的手筋,踩斷你的腳筋……讓你爬不起來,一生都在陰暗的角落裡和耗子度過。”

明與的脣顫抖着,他的脣上開裂了許多的口子,模樣看上去格外的悽慘。

那雙眸子裡,是不可置信。

“……!!!”

蘇子安說:“沒有這件事,真的沒有這回事,因爲對於我個人來說,我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你也可以這麼說,那就是從沒有另一個的角度來說,我可以這麼說——我終於知道他不喜歡你的原因了,因爲我這個人來說,就是沒有別的辦法。明與,我非常喜歡你,就是這麼簡單。”

明與說:“那就這樣吧,我要打官司,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