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原仍然懷疑半海道人的底細,懷疑對方的背景在清微界,懷疑是此人從清微界得到消息,轉而泄露給東周。
半海道人則恍若無事一樣:“那要視貴派的意思,如今外界還少有人知貧道在貴派掛單,貧道可以試着跟天河或東周搭上話。
不過眼下的狀況,貴派怕是很難不動干戈返回東周。
至尊發話或許可以,但至尊多半無心理這樣的事情。”
李青原面上若無其事,頷首道:“道友言之有理。”
他心中卻微微一動。
紅塵主宰,“魔尊”唐天海,其他幾界中人往往都是稱之爲魔尊。
而紅塵中人則是敬稱“至尊”。
這當然可能是眼前這個邋遢道人有心隱藏來歷,但眼下雙方對話,對方卻像是在特意藉此澄清,並暗示他能接觸至尊的模樣……
是在故弄玄虛,還是當真另有所指?
“本觀眼下在方淨山重新落腳,道友有閒暇,不妨上門坐坐,大家一起拿個章程出來。”李青原開口。
半海道人微笑:“那麼,打擾了。”
對方如此有恃無恐,反倒讓李青原暗自皺眉。
他不動聲色:“道友請。”
兩人便即一起前往方淨山,到了地方,青牛觀其他人見狀,也感愕然。
誰都沒想到,此前一直行蹤不定,神秘莫測的邋遢道人,今日居然主動上門。
讓李青原、秦雨眠師徒聯絡對方,也不過是抱着試探的打算,結果對方居然直接大踏步到家門口來了。
在青牛觀當前境況不佳的時候如此行徑,實在讓人感覺來者不善啊…………
葉蠶眠、奚青虹等人對視一眼,都面色如常上前同半海道人見禮。
“久聞道長大名,今朝終於得見,不勝榮幸。”葉蠶眠見禮的時候,面上無異樣,但暗自運勁。
周圍其他青牛觀宿老,也都暗運潛勁,同葉蠶眠隱隱合圍一處,化作無形之力,籠罩半海道人。
他們早想試試這邋遢道人的斤兩。
半海道人微微一笑,看似沒有反應,但紫龍之氣隱隱外放,結結實實跟對方碰撞一下。
大家身形都微微震動。
青牛觀衆人心頭齊齊一緊。
雖然大家力量都含而不露,但已經可以看出,面前這個邋遢道人,赫然也是第十八境,武聖巔峰的修爲境界。
並且,實力極強,超乎許多人之上。
同時面對多位高手的壓力,仍能穩如泰山,這般實力,不論李青原、奚青虹等青牛觀宿老,還是葉蠶眠,都無一人有自信能做到。
李青原目光幽幽。
第一次打交道時,對方窺破他的行藏,已讓人感覺實力不凡,但那時按他的觀察,此人實力並不驚豔。
現在看來,是他當初走眼了。
這邋遢道人的實力,恐怕可以去角逐紅塵十強武聖之列了。
眼下的青牛觀,除非葉蠶眠突破至第十八境,否則怕是無人能敵對方。
青牛觀衆人目光玩味。
難怪這邋遢道人現在敢一反常態,光明正大直接登門拜訪了。
觀主不在,青牛觀如今又失了山門根基,守山大陣佈置不易。
憑這半海道人的身手,青牛觀眼下的力量還真沒把握強留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道門魁首萬載基業自然底蘊深厚,哪怕被東周女皇掃過一趟,也仍然不容人小覷。
但這邋遢道人來歷成迷,底細難測,誰知道是否也有些隱藏的厲害手段?
不過他們也沒失了底氣,這邋遢道人實力雖強,但即便十強武聖,只要別是前三強的水平,眼下青牛觀也不懼。
只是青牛觀徹底息了留下對方慢慢查問的打算。
或許對方是有意僞裝以安他們的心,但就方纔的表現看來,這邋遢道人的根底倒真不像是清微界。
如果不是這道人泄密給東周,東周又是如何知道觀主眼下不在紅塵?
青牛觀衆人心中一邊思量,一邊同半海道人打交道。
“這就是貴派的待客之道嗎?”半海道人並不動怒,只淡淡笑道。
葉蠶眠首先收力:“如今本觀多事之秋,道長又並非我道門嫡傳出身,是以蠶眠如驚弓之鳥,莽撞失禮,還請道長見諒。”
說着,他鄭重向半海道人一禮致歉。
作爲跟半海道人直接交手的人,他感觸更加直觀。
對方雖有道家根底,但果然另有隱藏,正如李青原先前所說,內裡有幾分西秦皇室龍皇天鋒的韻味。
這個邋遢道人,底細還是讓人很看不透。
“貧道雖非道門嫡傳,但眼下既然身在道門,自當爲道門計。”半海道人言道:“青牛觀執天下道門牛耳,乃紅塵道門魁首,貧道又在貴派掛單,自然支持貴派。”
“我以小人之心,度前輩君子之腹,實在羞愧。”葉蠶眠換了稱呼:“以前輩修爲實力,方纔是當下紅塵道門第一人。”
“貧道不過一閒雲野鶴罷了,當不得葉道友如此誇讚。”半海道人微笑,似乎沒有追究的意思:“葉道友距離第十八境不遠了,可喜可賀。”
“慚愧,根基不穩,讓道長見笑。”葉蠶眠致歉道。
李青原見對方也並無翻臉打算,當即上前打圓場:“是我等失禮,望道友見諒。”
“能領教貴派絕學,也正合貧道心意。”半海道人笑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貧道今日登門,是有一事相詢,冒昧之處,倒是貧道要請各位道友見諒纔是。”
他環顧衆人後問道:“貴派俞觀主,眼下究竟……”
“觀主雲遊在外,短時間內怕是都不得歸還。”李青原嘆息一聲:“我等未能守住山門,實在愧對觀主。”
“如此便好,只要觀主歸來,我道門危機自解。”半海道人撫掌笑道。
青牛觀衆人心底裡同樣也都笑起來。
不過全是苦笑。
自家觀主歸來之日,怕是遙遙無期。
雙方落座,半海道人看着面前青牛觀衆人,欲言又止:“只是,有一句話,貧道不知當講不當講。”
“道友但說無妨。”李青原言道。
“觀主歸來,貴派自可重新與東周皇朝分庭抗禮。”半海道人徐徐說道:“只是,據貧道觀察,東周女皇實力超俗,並且上升勢頭正盛,便是觀主歸來,我道門守成有餘,但想要一雪這次被破山門的恥辱,又或者在東周更進一步,恐怕沒那麼容易。”
青牛觀衆人聞言,都心中微沉。
不過面上,他們並沒有表露出來:“東周也並非一片坦途,周圍同樣不少對頭環伺,只不過我輩不與魔道爲伍,大家走不到一路去。”
“諸位說的甚是。”半海道人微微一笑:“相對於外憂,東周的內患,或許更值得我輩同道關注。”
青牛觀衆人彼此對視。
奚青虹搖搖頭:“東周若說內患,不外乎天河與衛家,但這兩點眼下,都不足以動搖東周根基。”
看上去,天河一脈同東周共進退。
去年天河與血河決戰,今年天河遠征蠻荒,東周都連續出手幫忙。
但事實上,其中主要原因,在於東周女皇與天河老劍仙的私人交情。
天河傳人與東周武者之間,恩怨衝突並不少。
我嫌你良莠不齊,你嫌我管太寬。
便是東周女皇本人,有時也看天河門下不順眼,這在東周皇朝基本是公開的事情。
只不過她始終對老劍仙個人敬重有加。
時常有人腹誹,老劍仙如果不在了,天河一脈在東周的處境並不一定比青牛觀好太多。
倒是這兩年紅塵裡風雲激盪,驚變無數,大起大落頻繁,所以天河與東周之間合作才顯得緊密。
如今東周雖然挫退北海燕然山,趕走青牛觀,但老劍仙重傷,外部還有蠻荒同蒼龍島以及難以揣度的北冥劍主,當前局面下,東周與天河只會抱得更緊,外界很難動搖。
至於衛氏家族,確實是東周內部隱憂不假,但想要真的在東周內部掀起大風浪,還爲時尚早。
反倒是有些話奚青虹沒有說盡。
女皇崛起太快,雖然建立起威信,但其人任性,好惡隨心,是以東周內部有人心懷不滿。
青牛觀在東周高層的情報,便源於這方面。
不過那些人也都只敢暗地裡發發牢騷而已,同樣不足以真的動搖東周。
或者說,就算他們真能動搖東周,脣齒相依之下,他們也會三思而後行,必須有能取代女皇的選擇出現再說。
眼下,不管是他們還是青牛觀,大家都唯有隱忍。
“天河與衛家的事情,確實稱不上東周的內患。”半海道人則笑道:“但有些事,就不一定了。”
青牛觀衆人面面相覷。
葉蠶眠拱了拱手:“前輩可是有指教?”
“指教不敢當,僅僅是一個思路。”半海道人言道:“有關蒼龍島龍王的事情,想必各位道友該已經有所耳聞?”
葉蠶眠、李青原等人頷首:“想不到,他竟是幽冥神。”
“幽冥神不爲至尊所容,‘龍王’徐鵬身份敗露,蒼龍島也要追捕他,否則很容易給衆人圍攻的藉口。”半海道人微笑:“要是東周也出一個幽冥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