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派在東周的人,看來很得力?”陳洛陽問道。
葉蠶眠行了一禮:“當不得陳教主誇讚,本觀與對方,也只是合則兩利,不過合作次數多了,信譽很有保障。”
陳洛陽微微頷首,轉而問道:“然則,東周在貴派內部呢?”
葉蠶眠知道,陳洛陽是在問,東周方面如何知道青牛觀主不在紅塵界的消息。
“讓陳教主見笑了,樹大難免有枯枝,這麼些年來,本觀也曾出過不肖弟子。”青年道士徐徐說道:“不過這次,事先知道家師不在紅塵的人極爲有限,本觀上下徹查多時,消息應該不是從內部流出的。”
陳洛陽聞言,面不改色,平靜道:“青牛觀的門風,我信得過,你們自己多警惕便是。”
葉蠶眠默默點頭。
“方淨山那裡,現下什麼情況?”陳洛陽轉頭朝蘇偉問道。
葉蠶眠聞言,精神一振。
方淨山乃是古神教所轄疆域一方靈山,位於古神教同南楚皇朝兩方勢力交界處。
陳洛陽既然這麼詢問他麾下玄武殿首座,那就說明有心應允青牛觀留下的請求。
蘇偉立即回答:“教主如有令下,隨時可以安排。”
“那麼,就方淨山好了。”陳洛陽言道。
“是,教主,屬下馬上安排。”蘇偉答道。
葉蠶眠再次向陳洛陽一禮:“青牛觀上下,謝過陳教主。”
然後又向蘇偉拱拱手:“有勞蘇首座。”
“葉道長客氣,請隨蘇某來。”蘇偉還禮,然後同葉蠶眠一起向陳洛陽行禮告退。
陳洛陽淡然頷首,目送兩人身影消失。
他獨自坐在大殿內,雙目中暗金光芒幽幽閃動,陷入沉思。
…………
蘇偉手腳很快,在他玄武殿的安排與配合下,青牛觀很快在方淨山暫時安家落戶。
“有勞蘇首座。”
青牛觀宿老,“藏神手”李青原向修爲實力遠不及他的蘇偉打了個稽首。
蘇偉客氣還禮:“前輩言重了,如有所需,跟我講便是。”
“有勞。”李青原、葉蠶眠等青牛觀高手客氣的禮送蘇偉離開。
待古神教的人離開後,青牛觀衆人面上笑容,便即消失。
一箇中年女冠,開口說道:“方淨山外圍,有古神教的人盯着,似是青龍殿所屬。”
“意料中事,畢竟這方淨山,還是古神教的地頭,我們客居於此,對方有戒心也是應該的。”李青原言道:“我們又何嘗不是在提防他們?”
中年女冠默默頷首,然後看向葉蠶眠:“葉師侄,你見過陳洛陽了,感覺如何?”
“回奚師叔,陳洛陽素來心有靜氣,喜怒不形於色,我也無法窺破他心中真是所想,只能說就我觀察看來,不像是他泄露師父的信息給東周。”葉蠶眠答道。
他面前女冠乃是跟俞青牛、李青原一輩的道門高手,與李青原同爲第十八境的長老,“通玄金橋”奚青虹。
“那就奇了……”奚長老皺眉沉吟:“按理來說,他確實沒理由這麼做,但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
在場的青牛觀高層強者,都陷入沉默。
因爲觀主俞青牛不在紅塵的緣故,他們此前等於有個把柄落在陳洛陽手裡。
按理來說,陳洛陽應該會一直將之捏在手裡纔對。
可是除了陳洛陽外,紅塵裡怕就只有他們青牛觀內部才知道觀主不在的真相。
並且,就在他們這有限的幾個人裡。
一時間,大家面對面,竟微微有些尷尬。
葉蠶眠最後打破沉默:“那一邊,除了陳洛陽這位‘魔皇’外,還有別東來那個‘瘋皇’,此前他先後與魔宮宮主與天機先生交手,證明他並非完全不能出至尊的洞天,他也是知情人,或許是他走漏了風聲。”
李青原微微搖頭:“是個可能不假,雖然別東來同東周、天河無甚交情,但他行事一貫出人意表,不能完全否定這個可能性。
只是別東來如果真跟東周、天河有接觸,依照他縱是弄出大動靜的過往,我們不該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而且,如果真是別東來走漏的消息,陳洛陽多半知情,葉師侄你這次去見陳洛陽,他不該沒有表示。”
“會不會是……清微界那邊?”奚青虹遲疑着說道。
大家又都同時沉默了一瞬。
觀主俞青牛離開紅塵,返回清微界,清微界那邊自然也是有知情人的。
清微界由道君主宰,然而道君麾下也並非鐵板一塊。
說不定是清微界跟俞青牛不對付的人,走漏了風聲給紅塵界這邊的東周皇朝?
可能性雖然小,但也不能說絕對沒有。
只是那樣一來,同樣讓青牛觀上下頭疼。
不過,不管怎麼說,總比自家最核心高層裡出了東周內奸要好。
“那個來歷不明的半海道人,會不會與此有關?”
旁邊一個老道士捋着長鬚:“我們這邊雖然沒有泄露觀主行蹤給他,但他始終來歷不明,在紅塵行動,說不定便是奉清微界那邊某人命令行事,這次也是他從清微界那邊得了消息,作爲中轉,傳聲給東周。”
“不無可能,他始終行蹤不定,本觀也摸不清他的底細與下落。”奚青虹轉頭看向李青原:“李師兄,你現在能聯絡上他嗎?”
李青原淡淡說道:“貧道稍後試試。”
“有勞李師叔。”葉蠶眠說道:“我們且先在這方淨山站穩腳跟,探清楚各方的風向。”
“陳洛陽,會有動作嗎?”奚青虹問道。
“動,他一定會動,但什麼時候動,如何動,我看不透。”葉蠶眠搖頭:“師尊曾有言,陳洛陽其人野心勃勃且目高於頂,又是至尊傳人,絕對有蓋壓紅塵之意,但同時很沉得住氣,腹有乾坤,步步爲營。”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我見陳洛陽幾面,越發感覺其深不可測,師尊先前果然沒有看錯。
而陳洛陽想要代至尊執掌紅塵,有兩道坎不得不越,一個天魔,再一個便是許若彤這位人皇嫡傳。”
“那我們靜觀其變,拭目以待吧。”奚青虹轉而看向李青原:“除此以外,便是查清泄密真相,有勞李師兄去尋那半海道人了。”
李青原沒有說話。
集會散了後,他回到自己住處,喚來親傳弟子秦雨眠。
“之前那半海道人,曾有音信傳來?”
李青原看着自己弟子,開口問道。
秦雨眠恭敬答道:“是,師尊,半海道長來信,有事與您相見。”
回話同時,呈上一張符籙,正是當初半海道人所留。
李青原接過符籙,沉吟片刻後,凌空書寫一行文字,文字化作光流,落在符籙上。
他起身離開方淨山,前往赴約,同半海道人相見。
見面之後,李青原不動生色:“半海道友,幸會。”
他面前的邋遢道人笑道:“初次相逢,李道友,貧道有禮了。”
雙方都心知肚明,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當初陳洛陽以半海道人這具分身同青牛觀第一次打交道的時候,李青原便藏於一旁暗中觀察。
不過眼下大家都不點破,彷彿初次見面一樣。
“半海道友素來雲遊四方,逍遙自在,這次怎麼有空,約見貧道?”李青原沒有繞彎子,徑自問道。
半海道人則嘆息:“貧道在青牛觀掛單,一直沒貢獻,難免心中不安,因而近日留意,備下一份禮物,本打算給李道友與青牛觀,不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這份禮物,怕是用不上了。”
“哦?半海道友有心了,道友在本觀掛單,本觀並沒有所求回報之意。”李青原問道:“不過道友如此說法,倒讓貧道起了些好奇心,不知是什麼禮物,竟這般曲折?”
半海道人一揮袍袖。
一團紫氣包圍下,現出個人影,懸浮在半空裡。
李青原定睛看去,卻見那是個年輕男子,正雙目禁閉,宛如沉睡。
“……王地?”李道長動了動眉梢。
青牛觀同天河一脈,同屬正道,理論上來說,沒什麼仇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有時候還會站在同一陣線。
但天河老劍仙近些年來關照東周皇朝,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青牛觀在東周擴大影響力。
女皇崛起前百多年時間裡,東周一直沒有武尊巨頭坐鎮,本是青牛觀大好時機,可因爲老劍仙與天河的緣故,只能徐徐圖之,浪費許多時間。
是以天河同青牛觀之間,多多少少有些暗地裡的間隙。
天河進來的變化,青牛觀都有關注,看在眼裡。
有關王地叛出天河的事情,李青原自然瞭解。
不過王地跟沈天昭的恩怨,他就不是非常清楚了。
半海道人簡單說了兩句之後,李青原恍然。
這個王地,青牛觀交給天河,無疑是一份人情,操作得當的情況下,作用不小。
但現在自然不用多說。
青牛觀都已經被東周趕出國境了,鬧到這個地步,天河也不可能幫忙說情讓青牛觀重返東周。
想回去,唯有打回去。
“本觀,確實是用不上了,不過對道友來說,應該還能用得上?”李青原注視面前的半海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