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詛咒的眼眸,品嚐過絕望的雙脣,那張帶着致命誘惑的臉頰就貼在韓非身前。
她遍體鱗傷,捨棄了靈魂,此時此刻從詛咒中走出,雙手抱住了韓非的頭顱,居高臨下,看着那張根本不記得自己的臉。
“我或許已經無藥可醫,可能在你下個眨眼的瞬間便會魂飛魄散,所以請你在看見我的時候,千萬不要鬆開手。抱緊我,就像我這樣。”
數以千計的詛咒在她傷口上涌動,九十九次死亡,九十九段記憶,讓徐琴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但從她的話語中聽不出一絲後悔和難過。
她無比相信韓非,義無反顧把最後的賭注全部押在了韓非的身上。
“沒錯,就像這樣,抱緊我!”
俯身向下,詛咒化作旳女人佔據了韓非的眼眸,她將自己烙印在了韓非的腦海裡。
被招魂能力打碎的記憶黑幕出現了變化,韓非雙臂用力,嘴裡念出了嫁鬼的最後一步。
“回魂!”
數千種不同的詛咒,順着指尖的紅繩流淌進了紙人的身軀,那殘破的紙人睜開雙眼,眸子中映照無盡的夜色、無邊的孤城、還有身側的韓非。
紙人無法說話,可它的表情卻極爲靈動,和韓非心意相通,就好像她住進了紙人的身軀裡。
祖宅的絕望和陰氣被灌入紙人身體,微弱的恨意在紙人心口跳動,它牽着紅繩,靠在韓非身邊。
在回魂完成的剎那,韓非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到了那個女人九十九次死亡的經歷。
一次又一次慘死,就好像刀子一樣狠狠刺入他的心臟,平靜的腦海掀起巨浪,瘋狂衝擊着封鎖記憶的黑幕,那屏障上的裂痕不斷放大!
他的身體不斷的顫抖着,記憶黑幕上裂痕飛速崩開,一句句他自己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
“原來我已經阻止了你九十九次……”
“我到底要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是給你希望和安慰?還是從開始便將你推開?又或者毀掉這座城市,讓落日絕望,讓月光哭泣,讓百鬼夜行!”
全身的咒文已經消失,韓非低垂的頭慢慢擡起,他的眼神和之前相比有了明顯的變化。
穿上黑色西服,戴上白色的笑臉面具,韓非抱緊了旁邊的血色紙人。
“一切都是劇本里安排好的,演員就該按照劇本去演。”
面具下的臉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他的眼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便不再迷茫。
“我還是沒想起自己的過去,但我想起了你,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朝着樓下走去,一步一步邁過白蠟的灰燼,從幽冥回到現實,時鐘重新開始嘀嗒嘀嗒的走動。
拉開祖宅一樓的門,在韓非離開的時候,這座由徐琴恨意記憶凝聚的建築消散在城市當中。
她把自己最後的執念交給了韓非,送入了紙人當中,現在的她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陰冷的風從韓非髮絲間吹過,他身後不再是鬼宅,而是一條崎嶇的夜路。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達到階段六!”腦海中冰冷的聲音很快消失,遠處原
“韓非!嫁鬼成功了嗎?”
小賈和小尤全部跑了過來,韓非只是點了點頭。
“怎麼感覺你和剛纔不太一樣了。”小尤脖頸上掛着的手機微微震動,她的媽媽在害怕。
“應該是你的錯覺,上車吧,我們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韓非朝着遠處的小區看去,盯着某個單元樓,對着某個窗戶,肆無忌憚的望着那裡。
“還不回家嗎?”
“家?哪裡有你們的家?”韓非坐上出租車,關上了車門。
“積分剛纔又增加了五分,現在我們一共有三十五分了,你在那住宅裡幹掉了一個怨念嗎?”李果兒發動車子,她發現韓非確實跟離開前不太一樣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本來相互靠近的人,突然間慢慢走遠,少了一絲溫暖,多了一分危險。
“剛纔嫁鬼引來了其他的東西,她後來被紙人殺死了。”韓非敲擊車窗,一張張人臉在車頂浮現,他把自己的手按在那些死者的臉上:“我們先去把死者的屍體安葬,然後去警局。”
“警察局?”李果兒難以置信的扭過頭:“你確定?”
“我們去給F送一份大禮。”
“你想要把出租車乘客的死,嫁禍到F身上?”李果兒很聰明,她一下就明白了:“這樣做會不會太危險了,我們也很有可能暴露。”
“在沒有抓鬼之前,如何才能獲得積分?”韓非目視前方:“F殺過不止一個人,他手中那把散發殺意的黑刀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經不起調查的。”
李果兒不再反駁,後座的小賈和小尤更是不敢說話,他們自從見到韓非一直到現在,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感到韓非的憤怒。
那是一種平靜的怒火,令人遠遠的就感到恐懼。
出租車在黑夜中行駛,被司機隱藏的部分死者遺物和屍體碎片被韓非找到,他又去了一趟完美人生民宿,拿到和民宿有關的物品。
“可惜這地方了,整座城裡只有這民宿的主人想要團結所有遊戲參與者,讓大家協作通關遊戲。”李果兒很清楚,警方一旦開始調查,不管F有沒有受到影響,這個民宿肯定要關門。
“完美人生?”韓非坐在車裡看着那民宿的招牌:“如果他們一直要阻擋我,那毀掉《完美人生》將會是我。”
李果兒總感覺韓非話裡有話,好像韓非所說的完美人生,指的並不是眼前的民宿。
“開車,去警局。”
通緝犯在深夜前往警局,韓非把自己製作好的禮物送給了警方,他做這些輕車熟路,好像這是他經常扮演的角色。
不過車內的其他人可沒有他這個心理素質,提心吊膽,害怕的不行。
等韓非回到車裡後,李果兒二話不說就發動了車子,一路狂奔。
“不要亂開,現在我們去一路車的始發站。”韓非靠着椅背,因爲他佩戴着白色笑臉面具,車內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此時臉上的表情。
“爲什麼去那裡?”
“你們還記得之前那輛開往樂園的公交車嗎?狂笑的靈魂想要通過那輛車混進樂園,我們需要找到狂笑。”韓非玩弄着陪伴,那把尖刀在他指尖飛舞:“這座城市裡下棋的人太多了,要清理掉一些才行。”
“你準備跟那個瘋子合作?”小賈連連搖頭:“我那天可看的很清楚,好好一個人突然開始狂笑,隨後身體裡直接伸出一條手臂,那個狂笑的人當場就死了!你想要跟狂笑合作,小心自己也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我跟他不是合作,我們會殺掉所有的人,然後再想辦法殺掉彼此。”韓非手指敲擊着車窗,那旋律單調、簡潔,就好像手起刀落,人頭便滾在了地上。
出租車駛過黑夜,來到了一路車的始發站,韓非他們堵到了那輛開往樂園的公交車。
“這車不知道每晚有幾趟,我們也不能確定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沒關係,跟着它,殺掉所有不懷好意的鬼。”韓非看着車窗外的站臺,如果公交車上坐滿了鬼,那誰上去都會很危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乘客上車前解決掉他們。
出租車可以跟隨在公交車後面,殺了站臺上的鬼後,就繼續去下一個站臺,如果狂笑想要混在乘客當中上車,那雙方一定會遇見。
假如狂笑已經提前依附在了車內工作人員身上,他看到這麼多異常,也會下車查看,就像上次男孩屍體屠殺太多人後,狂笑就出手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
在連續清理掉兩個站臺之後,韓非在一路車第三站那裡看見了一個學生,準確的說他應該是一個穿着校服的成年人。
那人二十多歲,臉色蒼白,戴着眼鏡,揹着一個很老舊的書包。
他不敢和其他乘客在一起,獨自站在公交車站臺角落,任由別人插隊也沒有關係,他似乎習慣去做最後一個。
“停車。”韓非和李果兒打過招呼後,下車走到站臺上。
那穿着校服的成年人看見韓非後,主動向後退去,任由韓非插隊。
“你不介意我站在你前面嗎?”韓非回頭盯着那個男人,對方目光躲躲閃閃:“這個位置本該是屬於你的。”
“總要有人做倒數第一的吧。”男人猶豫了好久才說出第一句話,他撓了撓好幾天沒有清洗的頭髮,斷斷續續的說道。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能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嗎?”韓非現在還沒搞清楚狂笑依附對象的先決條件是什麼,似乎是內心愈脆弱的人,就越容易被狂笑撕破心理防線,異化成爲一個怪物。
“我身上什麼都沒發生過,也沒有人欺負過我,我只是很平靜的過着自己的生活,不偷不搶也不爭奪……”男人似乎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他稍微有些喘。
“那你還是個溫柔的人。”
“溫柔?”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笑容苦澀難看:“自卑滿溢而出,便會變成人們看到的所謂溫柔,因爲我除了這些,便再也沒有什麼了。”
“你這是一種虛假的溫柔,善待周圍的所有人,唯獨苛責自己,你不覺得這對你很不公平嗎?”韓非向前走了一步:“你已經這麼大了,還穿着校服,一直活在過去,原地踏步。”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穿着校服的男人想要往前走,但是路被韓非攔住:“車快要開了,再不上車就到不了樂園了。”
“你爲什麼要去樂園?因爲你還是個孩子嗎?”
“讓我過去。”校服男人邁步,韓非也往前走,分毫不讓。
校服男人躲閃不及,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我有自己的車,你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可以開車送你過去。”
“不用。”男人從地上爬起,他看着已經發動的公交車,臉上的表情愈發着急:“讓我上車,讓開,讓開吧!”
他語速變快,臉上的表情也慢慢出現了變化,那緊繃着,好像從來沒有笑過的嘴脣微微揚起,他內心淤積了很久很久的情緒,似乎要在某種力量的引導下,徹底爆發出來。
“求求你,讓我上車吧,我要去樂園。”男人撿起自己的書包,但好像是因爲沒有拿穩,書包裡一大堆沾染着血跡的衣服和裹在裡面的刀子掉了出來,他慌忙撿起,想要把那些東西重新塞進書包,可是書包拉鍊好像在這時候壞掉了,怎麼都拉不上。
“不是這樣的,我一直很聽話的,我從小就聽媽媽和爸爸的話,從來不惹事,一直在主動的道歉和認錯。這次也不是我的錯,我沒有殺死他們,這些東西不是我的,是別人塞進我包裡的。”男人的身體已經成年,心理卻好像被禁錮在了某個階段,他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你聽我說,我沒有殺死我的爸爸和媽媽,你可以去問那些鄰居,我一直都是小區裡最聽話的孩子!我從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你相信我,你答應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好嗎?”
抱着壞掉的書包,穿着校服的男人和包裡血跡斑斑的衣服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不斷的說着那些話語,嘴角詭異的笑容卻愈發明顯。
在精神上的那根弦崩斷之後,他內心淤積的無數負面情緒驟然爆發了出來!
嘴角裂開,他雙眼外凸,露出了一個極爲誇張的笑容。
“沒有人會相信我會殺死他們的,他們自己都不會相信的!我一直是最聽話的孩子,但爲什麼越是聽話的孩子就越會被欺負?”
刺耳的笑聲響起,韓非目睹了對方情緒崩潰,被狂笑支配的全過程。
他現在還不清楚狂笑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現在擁有什麼樣的實力,但他至少弄清楚了狂笑操控一個人時需要滿足的幾個條件。
心理漏洞越大、內心淤積負面情緒越多的人,越容易受到狂笑的影響,成爲他的傀儡。
“如果狂笑只有這點本事,那他對我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韓非拿出了陪伴,他默默盯着狂笑的男人:“有個多事的老人告訴我,在這座城市裡要小心五類人,你是其中一類。我來找你的原因很簡單,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把其他四類人都趕出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