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意難忘5
這一覺,睡得有史以來的安寧。我睜眼的時候,便見一雙明亮的眸子近在眼前。
“媽咪,醒了?聖誕快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一整瓶的五彩幸運星,應該是出自眼前這位乖巧的小女孩的手工製作。我笑着伸手接過,拉過小東西的腦袋親吻了一口,道:“謝謝。小兕子,你喜歡什麼呢?”
突地,小兕子眼中升起水線,她的聲音也略有些哽咽,“兕子有媽咪的吻就夠了。”
這孩子。
我心升起萬千柔情,伸手抱着她柔軟的身子,道:“傻孩子。來,今天是聖誕節,是21世紀的最後一個聖誕節,我們母女二人出去樂和樂和。”
小兕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不可置信問道:“媽咪今天休息嗎?”
“作爲法證人員,我在沒有得到你父皇的鑑定報告前不能從事刑偵實踐工作。作爲法學院的學生,今天聖誕可以放假一天。所以,媽咪可以陪着我的小兕子樂和一天。”
“耶!”小兕子高興的舉起手,道:“不過,沒有一天時間了,只剩下半天時間了。”
“嗯?”
“因爲,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啊,我居然睡了這麼久?思緒間,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翻身下牀,急速的穿衣梳洗,不忘問道:“小兕子,今天是你自己穿的衣?”
“兕子想學一學,好歹穿上了。”
“你懷真叔叔呢?你吃過早餐沒?”
“懷真叔叔做了早餐兕子吃,兕子吃得很飽,現在不餓。懷真叔叔吃過早餐便出門了,說是有事。他說他要追得媽咪的話一人不能成事,還得找人幫忙。”
這個懷真,這種話也和小孩子說。但轉念一想,他這是並沒有將兕子當外人看,也沒有將兕子當小孩子看,倒也合兕子的味口。要不然,小兕子如今不會一口一個‘懷真叔叔’叫得這麼親熱。
我‘哦’了一聲,“那他要找誰幫忙呢?”總不外乎小七、小九、小乙。
“聽懷真叔叔說,是一個叫黎昕的姐姐。”
本在漱口的我急速的咳嗽起來。
好惡毒的懷真,原來是找她,那個非李濟安不嫁的黎昕。還別說,黎昕還真有着非常的本事,她看中的東西似乎從來沒有不到手過
。如果有她從中牽絆着李濟安這倒不失爲一樁好事。雖然我接受得了兕子,但我卻未見得接受得了李濟安。
“懷真叔叔說,如果黎昕能夠如願以償嫁給父皇,而他也可以如願以償的娶得媽咪的話,你們四人可稱得上萬事大吉,而我就會有一個父皇、兩個媽咪、一個dady共四個長輩疼愛。”
這怎麼算的?
哦,父皇是李濟安,媽咪是我和黎昕,dady是懷真。
這個懷真,誘孩子還真有一套。它日李濟安歸來,還不知會如何痛心他的小公主這般快便倒戈了吧。
一邊腹誹着懷真的腹黑,我一邊快速將自己一應事處理完畢,這才一把拉過小兕子,看着她亂蓬蓬的頭髮道:“瞧這頭髮,自己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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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了一聲,小兕子笑得有些害羞道:“就是梳不好。”
“扎這許多的辮子多麻煩啊。”
“父皇說母后小時候也喜歡這樣扎,於是他就總喜歡替我梳這樣的辮子。可我的手不靈活,總梳不好。早知道梳不好,今早我就不該將它們都拆了的。”
呃,我小時候應該一直留短髮,長髮在孤兒院而言算奢侈物。兕子的話我有些不明白。但隨即一想,也許那李濟安是爲了哄孩子而編的一些話罷。如此想着,看着一頭扎得實在不怎麼地的辮子,我道:“我幫你重新梳個馬尾如何?即簡單、又精神。”
“媽咪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可是,馬尾辮配着這一身公主裝的行頭,唉……不得不重新找了套休閒服飾給她穿上,這樣一看,很像是一個要外出休閒的小公主。
怎麼看怎麼都是公主範啊。最後我只得認命:我的小兕子就是個公主命。
“這樣如何?”
看着鏡子中的形象,兕子笑了。道:“這樣也不錯。這套衣物一般是父皇帶我外出騎馬的時候穿的。”
這話說得我都有些臉紅了:我不會騎馬啊!
“媽咪,走吧,無論是不是騎馬,只要媽咪在兕子身邊就好。”
這孩子,真貼心。我輕輕摟過她,然後又隨手抓了件帶帽薄羽絨衣替她穿上,道:“外面在下雪,可不能凍着。”
兕子再度甜甜的笑了,然後還親吻了我一口以示她喜歡。
這21世紀的最後一個聖誕節相當的喜慶,大街小巷充滿了歡聲笑語。
並沒有帶兕子去瘋狂購物抑或是兒童樂園,我只是帶着她穿行在大街小巷中讓她感覺過節的氣氛。
也許是第一次這般遊玩,小兕子玩得很嗨,餓了我們就吃同樣的小吃,渴了我們就喝同樣的果汁,我發覺果然如懷真所言,我和兕子的興趣愛好簡直可謂如出一轍
。
直至夜幕來臨,我和兕子才抱着一堆民間藝人的手工藝品興盡而歸。
爲我們開門的居然是李濟安。
“父皇”一聲後,我身邊的兕子就似一隻百靈鳥般飛撲到了李濟安爲她展開的懷抱,然後,她抱着李濟安的頭使勁的‘啪啪’親了兩口。
“父皇的小兕子,今天玩得高興嗎?”說話間,李濟安瞟了我一眼,看着我滿懷抱的工藝品,他一把拉了我進來,然後隨手將門關上。
呵呵,怎麼有種我是到這個家來作客的感覺。
而兕子的注意力不再在我的身上,正嘰嘰喳喳的回答着她父皇的問題並且向她父皇顯擺她今天都發現了哪些新奇的東西和好玩的東西。
“石頭,你回來了,再等一會,晚餐馬上就好了。”
聽着懷真熟悉的招呼語,我‘哦’了一聲,將那些琳琅滿目的小工藝品統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斜身看向廚房方。居然有兩個人影。接着,我似有所悟:不會是黎昕吧。
果然,隨着小兕子獻寶似的將她爲懷真準備的禮物送到懷真手上時便聽她稚嫩的聲音傳來,“懷真叔叔,這位姐姐是?”
“黎昕。”
“黎姐姐。聖誕快樂。”
“兕子,她不是姐姐,你應該喚她阿姨。”
“黎姐姐,沒成想你會來,好在我和媽咪買了不少的禮物,都在外面,你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唄……”
兕子仍舊將黎昕喚作‘姐姐’,可想而知,她心中有些反感這個黎昕。
一邊思緒着,我一邊活動着筋骨窩到了沙發中,隨手點開了電視。
一隻骨節分明、堪稱完美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手上還端着一杯清茶,飄着淡淡的清香。
茶是我熟悉且最喜愛的茶,但這手卻不是懷真的手。順着修長的手往上看,兕子她父皇正微彎着腰,笑意吟吟的看着我。
自打見面以來,這位父皇同志在我的映像中就若石雕般,除了冷俊的神情外便是那日在餐飲部質問我的種種可嘆之神,如今這笑臉,真是要人命啊!
我似乎聽到了自己胸膛‘咯噔’一聲的跳動聲。
對於我而言,這位父皇同志可謂我生命中的不速之客。是他將我本風平浪靜的生活攪得活色生香,硬是讓這世間憑添了許多可供茶餘飯後消遣的談資。
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啊
。更何況他是兕子她父皇。再說我們也不是那種互拋互棄的關係,我沒必要像怨婦般的看着他,我總得擺出點所謂的大度。
念及此,我接過茶,道:“謝謝。”
他順勢坐在我邊上,笑意吟吟道:“至於這麼客氣?你我之間孩子都有了。”
“李教授……”
“濟安。”
好吧,是嫌我對他的稱呼太過死板。“濟安君!”見他眼中劃過一絲失落,但接着看他臉上的笑意似乎並不反感我如此稱呼他,於是我接着說道:“對於濟安君未經我同意便取得我肝臟細胞遺傳密匙一事,我並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因爲兕子是個非常值得人喜愛的孩子。但我喜愛兕子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得了你卻是另外一回事。雖然聽兕子之言你們找我找得很辛苦,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我知道。”
“我和懷真的感情很牢固。不會因了你和兕子的出現便橫生枝節。”
“我知道。”
知道得這般清楚還偏要在我和懷真的眼皮子底下晃是什麼意思?可不要告訴我你只打着培養母女感情的旗幟。
似乎看懂了我眼中的質問,李濟安笑道:“有幾件事必須得聲明。”
“何事?”
“第一,你和懷真只是未婚夫妻關係,並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第二,如果你和懷真的感情真的很牢固,便不會害怕我的橫生枝節,因爲我的橫生枝節之於你們的情比金堅根本毫無意義。第三,你和我也曾經是口頭上的未婚夫妻,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有兕子,兕子從來便不是我從你這裡不地道的偷來的,而是你非常情願的許予我的。第四,最後重申,我此番來不但是替我的兕子找回母親,更是替我自己追回失憶的妻子的。”
什麼失憶的妻子,明明方纔他還在說‘你和我也曾經是口頭上的未婚夫妻’的話,怎麼最後突地就變做了‘追回失憶的妻子’的話了呢?
這前後變化也忒快了些。
聽着他滔滔不絕的條條框框,我不屑的提醒道:“如果我沒記錯,應該不是妻子,而是未婚妻吧。”
聞言,李濟安的眼睛一亮,很是熱切的握住我的手,道:“阿石,你記起來了?記得我們也曾經是未婚夫妻?”
我急忙擺脫他的手,“不是我記起來了,是你方纔自己說的。”
因了急於擺脫他的手,我手中的茶杯便有些不穩,濺了些許茶出來。濺到我的手上。
李濟安急忙伸手替我擦試着,並賠禮道歉道:“對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些。連兕子都知道這種事急不來,我……”
請問,你這是在賠禮道歉還是在順手揩油?
念着自己乃禮儀之邦,再次忍着額角青筋的跳動,我將茶杯順勢放在茶几上,隨手抽了紙巾在手上擦試,以擺脫他的糾纏
。
眼見他略帶灼灼又略帶委屈的眼神,我說道:“這種事不是急不急得來的問題,而是我非常的清楚明白我從來便沒有失憶過。濟安君,你又何苦偏要和我開這天大的玩笑?我們一是一,二是二,我非常感謝你能夠讓我擁有了兕子這麼一個女兒,但……”
不待我的話說完,李濟安擺了擺手,正色說道:“第一,我從來便不喜歡開玩笑,我也喜歡一是一,二是二。第二,如果你果然沒有失憶,那你能否告訴我,你早間在枕頭底下到底在找尋什麼呢?在沒有找到你認定要找的東西的時候你是否心慌、害怕,有一種失去了什麼東西的感覺會漫上你的心扉……”
李濟安後面說些什麼我已聽不下去了,他的第二問若晴天霹靂將我給震暈了。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洛陽病變醒來後,有什麼改變了我卻說不上來。
就比如說這個摸枕頭底下看有否有新任務這件事而言。
洛陽病變之前,如果我沒有摸到新任務,就會覺得丟了一個大包袱般的莫名的輕鬆。
洛陽病變之後,但凡摸不到新任務,我就會心生害怕、慌亂、恐懼,總感覺自己在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卻偏偏找不着。
也是自洛陽病變以後,我便有種我曾經失去了什麼的感覺漫上心頭。
可無論我如何去想,卻總覺得又不可能。因爲我可以清楚的細數自己26年來到底做了些什麼、幹過些什麼……
只是現在,李濟安的問話便似問進我心中去了似的,讓我又有了瞬間的怔愣和搖擺:難道我真的失憶過?
在我怔忡間,我又再度清楚的聽李濟安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你在醫院醒來在枕頭底下摸到懷真的手便覺得踏實了,便衝動的答應了懷真的求婚?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在枕頭下要摸的那雙手並不是懷真的手而是我的。這也是你昨天早上一摸到我的手便心安的原因,難道你想否認你當時心中的感覺?阿石,你爲什麼不想一想,你一直在枕頭底下想要摸到的其實是我的手,我的啊!”
說話間,我只覺得他那雙若黑曜石的眼越發的深沉了,便似一灘黑洞要將人吸了進去般。隨着廚房傳來的一個裂碗的聲音,接着便傳來兕子嘻嘻哈哈的笑聲還有黎昕說着‘不好意思,失手了、失手了’的話語。
正因那碗裂之音,我便似從那黑洞逃出來的鳥吃了一驚,急忙撲騰着翅膀又展翅高翔。飛出了眼前人深沉若黑洞的眼。心中不得不震驚眼前的人居然連我在洛陽醫院的事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
“不。不對。你說的不對。洛陽病變是今年的事。而你說的卻是我15歲時的事,不能同日而語,不能。就算我因了犯病而真的有忘記什麼,我忘記的應該是我26歲的事而不是我15歲時的事
。”
看着廚房的方向,李濟安露出很是責怪的神情,接着他又重新看着我,道:“你從事的是法證工作,對醫理肯定極通。你應該知道人們有時候爲了某些原因會刻意遺忘某些事。然不論他們如何刻意遺忘,但在某一時刻,因了某種契機便很有可能激發他們刻意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洛陽犯病也許正是你的轉角點,正因了這個轉角點,使你不自覺便恢復了你15歲那年的許多習慣,雖然這個習慣你還不明白是什麼,但你已經開始想尋求答案了,不是嗎?”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我好笑的看着他,道:“就是枕頭底下摸東西的習慣嗎?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習慣自打我記事的時候起便是懷真訓練我的,那是因爲但凡是他交待予我的‘新任務’都會放在我的枕頭底下。當然,濟安君是心理諮詢師,察言觀色自是有獨到之處。不可否認,自洛陽犯病以來,因爲摸不到東西我確實覺得有些遺憾,但我遺憾的應該是懷真沒有新任務予我,並不是遺憾沒有摸到濟安君你的手。不妨再告訴你,懷真予我的‘新任務’還有些是惡作劇,也許是我和懷真都長大了的緣故,這些惡作劇不再。而長大的我時有懷念,這種懷念也許也是造成我心生遺憾的原因。”
我的一通解釋雖然有些牽強,但也是這段時日以來我總結出我摸不到枕頭底下的東西時爲什麼會失落、害怕、恐慌的原因,因爲只有這樣才說得通。既然我好不容易說服了我自己,那如今我便得來說服眼前的人。
定定的看着我,李濟安半天不作聲,只是喃喃道:“懷真、新任務、惡作劇……原來如此!”
“嗯?”
一笑之下,若春日灑滿田野,李濟安柔聲說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提前幫你做心理諮詢,也許便能找到癥結所在。”
依如今我和他的情形,就算我沒心理問題只怕在他的刻意添加下我也會變得有問題。是以我斷然回絕道:“不必了,我會向老院長說清我們的事情,然後要老院長另外安排人來替我做心理鑑定。”
如果李濟安和我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關係,他做爲我的心理諮詢師給我做心理鑑定確是最佳人選。但如今我和他因了兕子的原因而牽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按司法界的慣例,李濟安已不是我的心理諮詢師的最佳人選了。
在這一原則上,老院長最是公正嚴明。
“好,你若堅持,我定不反對。我也希望你能夠快些好起來。”
這話說得我好像真的失憶過似的。哼,我倒覺得要做心理鑑定的人應該是我眼前這位年輕有爲、大名鼎鼎的李濟安方是。
“父皇、媽咪,你們在說些什麼,說得好熱鬧。”說話間,兕子已跑至我們身邊,一屁股在我和李濟安中間坐下。
“當然是說我們如何幫媽咪撿回記憶的事嘍。”
聽着她父皇的回答,小兕子仰起她若粉雕玉琢的臉,脆脆說道:“父皇不是說熟悉的環境最能讓人想起曾經失去過的記憶麼?將媽咪帶回我們老家,我相信媽咪看到老家的情形,一定會很快想起往事的
。”
聞言,我眼睛一亮,這倒不失爲一個好方法:無論我熟不熟悉那個環境,都可以做到快刀斬亂麻。
再說李濟安和大師兄是同族人,懷真也一直想親眼見大師兄競下的玉龍子,而且他對大師兄他們這個少數民族傾慕已久。
“就是不知你媽咪答不答應陪我們回去啊?”
聽着李濟安的問話,兕子似一隻小哈巴狗似的搖着我的手,可憐兮兮道:“媽咪,去吧,去吧。兕子現在是放寒假,一旦過完年,學校便要開學了,我再也出不來。出不來就看不到媽咪了。”
這孩子,我好笑的摸着她的頭髮,道:“好,去可以,但必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父女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將懷真帶上。”我不能給自己和李濟安獨處的機會,否則對懷真不公平。
眼見着李濟安不屑的撇嘴,卻傳來懷真叫着‘開飯嘍,開飯嘍’的聲音。還有他問道:“到哪裡要將我帶上?”
兕子跳下沙發,跑到懷真面前,興奮說道:“媽咪答應了我和父皇去我們的家鄉看看的事,保不定就撿回失去的記憶了。媽咪還說要帶上你。”
“你們的家鄉!”懷真高八度的聲音顯示着他的緊張,在確信兕子點頭後,懷真很是興奮的說道:“好好好,我馬上準備,放長假就出發。”
聖誕一過,眼瞅着國人最期待的春節便要來臨。懷真有一年的時間沒有休息,將所有的假期都集中在了22世紀的第一個農曆新年。而我呢,一般都隨着懷真走,所以說今年我們的長假時間綽綽有餘。
“我也去,成不?”
黎昕的問話提醒着我們這裡還有一個人。看着她真誠的目光,我很想答應。可惜,那個神秘的少數民族家鄉我做不得主。於是,只好一如黎昕般看着李濟安。
“不成。”
隨着李濟安的決定落地,我、懷真、黎昕同時問“爲什麼?”
“因爲族規。”
“什麼族規?”黎昕有些焦急的上前,站在李濟安面前,又問:“若真有規矩,爲何石頭能去?懷真能去?我就去不得。”
看了我一眼,李濟安道:“因爲阿石是我孩子她媽,而懷真……”說話間,他又看向懷真,道:“而懷真是我孩子她媽的未婚夫。”
我和懷真同時被嗆到了。
素來精明幹練的黎昕居然語無倫次道:“那我……我……我是……”
未理會黎昕,李濟安只是抱過兕子坐在自己腿上,說道:“兕子,替父皇告訴這位黎姐姐,我們的族規是什麼?”
一句‘姐姐’硬生生將我們這些人的輩份排得一清二楚
。
我感嘆間,只聽兕子清脆的回答道:“我們族規,非沾親帶故者,不得入內。”
呵呵,這個族規訂得……
想當然,聖誕晚宴因了黎昕的失落便有些不歡而散。
唉,這個李濟安也真是的,瞧在人家爲他做了這麼一大桌子飯菜的份上也應該婉轉的回絕纔是啊,哪有這般快刀斬亂麻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還是我們懷真好,我們懷真義務的充當着護花使者的任務,親自送失落的黎昕回她的宿舍去了。
我呢,百無聊奈的坐在餐桌旁看着坐在電視機前沙發處正父女情濃的父女二人。小兕子正不耐煩的換着臺,而李濟安正有模有樣的替他的寶貝小公主梳理着長髮。
在李濟安的精心梳理下,小兕子那一頭我所認爲不怎麼聽話的美髮再度變得聽話起來,一如昨早般,李濟安替他的小公主編了無數個小辮子掛在小公主的頭上,隨着小公主的腦袋一搖一擺下盡晃盪起來,煞是調皮好看。
聽得開門聲,我知道是懷真回來了。而李濟安正替他的寶貝公主編好了最後一根髮辮,然後坐在小公主身邊,將小公主摟在懷中。
我低聲問懷真,“黎昕怎麼樣了?”
懷真亦低聲回答,“她說不會放棄的。離過年還長着呢,她說時間會改變一切。”
呵呵,我們的黎大美人素來以執着著稱,看來有戲。
見沙發處的父女二人看電視看得津津有味,懷真隨手拖了個椅子在我身邊坐下,一如我般,依着餐桌支着下頜,看着前面的父女。
“父皇,你說如今的電視是不是非常的無聊,一些所謂的歷史劇怎麼都成了言情戲?”
聞言,李濟安好笑的拍着小公主的頭。而我和懷真則因‘言情戲’而傻了眼。接着只見小公主相當不耐煩的將搖控丟掉,怒道:“這些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怎麼不是編父皇喜歡武媚就是編父皇喜歡徐惠?”
武媚?徐惠?
我和懷真兩個再度傻眼,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懷真拍了拍腦袋,然後伸手至脣邊‘噓’了一聲後示意我不要作聲,接着他快速跑進自己的房間,很快便如一陣風般的出來,手中握着一本隋唐史。
他快速的將隋唐史翻開,直到出現一張家族族譜,他纔將那族譜中的名字指予我看。
武媚:曾經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後來是李世民的兒子唐高宗李治的皇后,最後是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則天。
徐惠: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按史書記載,她五個月的時候便能開口說話,四歲的時候便能誦《論語》、《毛詩》等篇章,八歲已善屬文
。據說此女是自打李世民的長孫皇后薨後最被李世民喜愛的女子,只因此女的容貌、所言、所行都極似長孫皇后。
難不成現在小兕子口中的武媚、徐惠就是這二人,那小兕子口中的父皇是李世民還是我們眼前的李濟安?
如今我們看的是活生生的天方夜譚還是聊齋?
我和懷真不覺同時打了一個哆嗦。只聽李濟安問道:“你怎麼就認爲父皇不喜歡武媚抑或是徐惠?”
“哼”了一聲,小兕子道:“她們二人從14之齡便隨了父皇,但一直至27歲皆無所出。若父皇真喜歡她們二人,爲何她們二人陪伴在父皇身邊13年均無所出?要知道,這一階段是女子最佳生育年齡,按《周禮》之規,後宮女子若在27歲前未達及四夫人之貴、德、淑、賢之位,從此便不得沐君恩……”
這李濟安問的是什麼?
這小兕子答的又是什麼?
估計懷真知道我不懂,於是又將手中的書翻了幾頁,然後指了一段話讓我看。
我仔細看去,大體意思是說古時後宮的女子,也就是皇帝的那些老婆們,一旦過了27歲便會被看作是老女人。在古人眼中,這些老女人是不容易具備生育能力的。爲了皇家血脈的傳承,這些老女人便自然而然不會再被安排侍寢,從此等待她們的只有一條路━━寂寞老死宮中。
當然,如果這些後宮女人如果有人爬到了貴妃、德妃、淑妃、賢妃的位置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因爲她們爬到了‘四夫人’之位,相當於和皇帝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是不會被皇帝拋棄的女人,這些不會被皇帝拋棄的女人仍舊可以以27歲之高齡獲得君恩。
看到這裡,我恍然大悟,難怪古時後宮中的女人總是喜歡拋頭顱、撒熱血的鬥來鬥去鬥個你死我活,原來她們都不想在27歲便被判了‘死刑’。與其在27歲後悽苦的老死宮中,還不如趁着年青好好的鬥上一把,便是死也是轟轟烈烈的。
‘四夫人’原來指的是這個東西。
可兕子這麼小,怎麼就懂這些且能夠順口拈來呢?
難道……
我和懷真同時覺得陰風陣陣,相視一眼後同時縮了縮脖子。
“保不準是父皇沒有生育能力!”
聽着李濟安沉默半晌後突然冒出來的一句回答,我和懷真同時一個踉蹌,雙雙撲倒地上,然後雙雙狼狽的相互着爬了起來。
我和懷真方方坐好,卻聽小兕子又冷哼一聲道:“若真被人這麼編,那這人真就該死了。若父皇沒有生育能力,那我們又是哪來的?我又是哪來的?難道我們這些父皇的孩子都如孫悟空般是從石頭縫中蹦出來的?”
小兕子的質問一個接一個,也許是由於激動,聲音也越來越高,最後因了咳嗽才止住質問
。那李濟安很是心疼的替小兕子揉着胸、順着氣,柔聲解釋道:“你氣這些做什麼?生氣只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而已。你何苦拿別人的錯懲罰你自己呢?你身體本就不好,有氣疾,還是平心靜氣些的好。”
氣疾!我的天……用現代說法,應該是氣管炎、喘息性支氣管炎或者哮喘吧。
我和懷真都通醫理,是以都略挑眉毛,眼中傳遞着信息。
聽着李濟安的柔聲勸解,小兕子倒也不生氣了,而是盡力的平息靜氣。只聽李濟安又笑道:“要知道,百十年前,有人編的盡是父皇最喜歡什麼隋煬帝的公主的戲呢?”
“隋煬帝的公主?誰?不會是說姑姑南陽公主吧。”
聞得小兕子之問,不待李濟安回答,懷真急忙將手中的隋唐史又翻了數頁,直待隋煬帝楊廣家族的族譜出現在我眼前,我隨着懷真手指方向定睛看去。
南陽公主:隋煬帝之長女,蕭皇后所出。降(下嫁)宇文士及,後宇文士及助唐,南陽公主傷心之下出家爲尼,從此夫妻恩斷義絕。
看過註釋後,我和懷真瞪大眼睛同時扭頭看向李濟安。只聽李濟安哧笑一聲,道:“不是你的南陽姑姑,說的是另外一個‘公主’。”
李濟安似乎着重‘公主’二字,而且將這二字說得極明顯。我和懷真急忙再仔細看隋煬帝家的族譜,很奇怪啊,這家譜上明明記載着隋煬帝只有一個公主南陽啊。真的沒有第二個公主了。倒還記載着有個女兒。
只是這樣一看,我不覺‘咦’了一聲,在我腦海中因受了些所謂的歷史電視的狂轟濫炸,一直以爲隋煬帝楊廣應該是個非常濫情的主,而且其下子女不說上千起碼也要有近百纔是。但萬不想如今一翻他的家族史,這才發現他的子女少得可憐,僅四子二女。這樣算來,隋煬帝應該不是什麼濫情後宮的主。
呵呵,可想有些電視劇害死人啊!
思緒間,我看向隋煬帝那‘第二女’的註釋:恪母,帝女也。
就這麼簡單一句話,連封號都沒有。
也就是說,隋煬帝的第二個女兒應該不討隋煬帝的喜歡,應該是庶出,正因了是庶出所以名不見經傳,若非她後期成爲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子且爲李世民生下‘恪’,她應該一如一個不見經傳的宮女般,來去無蹤的消散於歷史煙塵。沒人知道她來過,也沒有注意她何時走的。
做爲‘帝女’,她未得其父賜予的封號。
做爲‘妃子’,她的一生只在史書上留下‘恪母,帝女也’五個字。
好可憐的女人……
我深思間,只聽小兕子說道:“可隋煬帝一生只冊封過一個公主啊,而且這個南陽公主姑姑後來亦在揚州事變後和其母蕭皇后前往突厥避難,直至貞觀四年,父皇一統突厥後她才和她的母后蕭氏歸長安
。但因和宇文士及夫妻情斷,於是便出家爲尼了啊。南陽姑姑怎麼可能成了父皇最喜歡的女人了?這不是瞎扯?”
李濟安不答反問:“你再仔細想想,父皇身邊就沒有隋煬帝的女兒?”
似思索了片刻,小兕子‘哦’了一聲,道:“父皇說的是李恪的母妃吧,她是隋煬帝的女兒。”
“不錯,百十年前,許多電視演繹的是她和父皇的風花與雪月呢。”李濟安這話說得有些煽陰風點鬼火的味道,漫盡嘲諷。
小兕子‘嘖嘖’兩聲,嘆道:“什麼公主,不過是隋煬帝的一個女兒罷了,而且還不知是哪個宮人所出。煬帝躲避‘十八家反王’戰亂逃到揚州的時候還將她遺忘在了長安。若真是公主,煬帝早就帶着她前往揚州了。別說公主了,至隋煬帝駕崩時她連郡主之封都沒有。皇爺爺當年攻下長安,出於政治因素的考慮,出於想鞏固隋時舊臣的原因,是以纔將她破格賜於父皇以達到收攏仍舊擁護前隋老臣的目的,說白了,她不過是個政治工具。父皇又怎麼會喜歡一個工具呢?”
‘哈哈’一笑,李濟安摸着小兕子的頭,道:“你倒看得明白。”
“這有什麼不明白?當年皇爺爺要奪取中原江山的時候,不也和突厥有過交易?與其說皇爺爺爲了取得突厥的相幫而甘願稱臣的話,倒不如說皇爺爺是利用突厥,讓突厥當他的工具而已。難道你還要說皇爺爺是喜歡突厥不成?說起來,我還是相當的欣賞皇爺爺那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氣魄。想漢時,韓信願受胯下之辱……”
後面這個小兕子再說些什麼我已聽不進去了,我只是和懷真傻瓜似的相互瞪着眼,這個小兕子滿口的帝王之術,滿口的歷史典故,簡直就像是從古代走來的一個人啊。
懷真有些顫抖的又翻了那隋唐史書兩頁,然後指了一個人名讓我看:李淵━━唐高祖,李唐皇朝的開國之君。
我詫異的看着‘李淵’二字,不明白懷真是何意思。
馬上,懷真又指着另外的一個人名我看,我起先以爲自己看錯了,於是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沒錯,是‘兕子’二字,其下注釋:唐太宗李世民第19女,長孫皇后出,幼封晉陽公主,字明達,幼字兕子,爲唐太宗李世民親自撫養,是中華歷史上下五千年中唯一一位由皇帝撫養的公主。
史書上還大篇幅記載了這位晉陽公主的事蹟,其中筆墨最多的是李世民批閱奏摺的時候都要抱着她,早晚達到不離手的地步。也正因了此,那位聰明的晉陽公主便偷偷學會了李世民的‘飛白體’並且時不時的冒李世民之字跡批閱奏摺,甚至於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可惜的是這位聰明的晉陽公主卻是過早夭折,李世民爲了她罷朝一月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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